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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命运
陈一安似有所感,她抬起头来,在天空上看到两道背影,很快消失不见。那是玄析和玄慎,他们已经见过扶苏了,离开总是如此迅速。她呆愣片刻,便听到另一个女使通报,“陈世子,城主和夫人请您进去!”她收回视线望向来人,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使,“好,请女使带路!”
珠儿带着陈一安走进了正气院的大厅,林风和徐意端坐上首,他们的目光没有掩饰,就那样直勾勾地望着陈一安。陈一安心下了然,他们知道所有前因后果,徐意的双眼还有点红。陈一安走上前,不卑不亢作揖问安:“晚辈陈一安见过林城主与徐夫人!”陈一安低头没有看到徐意双眼流淌的泪水,徐意快速擦掉眼泪,林风心里叹了口气,淡淡地说道:“起来吧,不用多礼,坐吧!”
陈一安起身站直了身体,坐在了林风左下首的第二把椅子上。林风对她的位置没有看法,客套地问道:“你父母身体还好吗?听说你父亲过年前受了伤,都痊愈了吗?”
珠儿上前奉了一杯枣茶,随即退下,大厅只剩他们三人,陈一安点了点头,“多谢林城主关怀,家父身体已无大碍,恢复得很好!”林风点点头,陈一安喝了一口茶,放下杯子,问道:“不知林世子身体是否大安?”
“你不喜欢枣茶吗?”徐意看她只抿了一小口,陈一安看着那杯枣茶,抬头看向徐意,“夫人心细,一安的确不是很喜欢枣茶!”
“珠儿!”徐意往门外喊了一声,她看向陈一安,“你想喝什么?我们云州总不能招待不周!”
珠儿低着头,等待陈一安吩咐。
“徐夫人谦虚了,是一安冒昧造访才是。”陈一安也没有客气,看向珠儿,“麻烦给一安准备一杯茉莉花茶!”
珠儿得令退下,三人又陷入短暂的沉默。
陈一安再次端坐身体,她知道扶苏的事情只能等徐意他们先开口,便跳过那个话题,“昨夜太晚,一安不敢打扰林城主与夫人,现已将卢忠押送回江州,不日将公开行刑,他所犯之罪事无巨细江洲都会以九州令飞鸽传书至各州,公布于天下,遗臭万年。”
“你当时以身入局,害怕过吗?”徐意看着陈一安镇定的脸庞,她不认识陈一安,她也没有真正认识过玄止,她也会怀疑她当年也不曾真真理解过江与山,她们的生命的广阔与深度,她都不曾涉足。徐意甚至想到,扶苏是不是也是这样思考,所以那样毅然决然地抹掉自己任何关于青崖观的记忆。
陈一安知道自己当时的经历世人皆知,她也问过自己当时怕不怕,但是答案不知为何很确定,她不曾怕过,可能是初生牛犊不畏虎,她感受到的是愤怒,难以言说的愤怒,那是她没有见过的人性之恶。卢忠对待那些女孩子极尽凌辱,以折磨她们也乐趣。她摇了摇头,“我不害怕,只是遗憾没有早点将她们救出来!”
徐意点点头,她不意外听到这个回答,“是,世道总是对女子更加不公,那样的男人,杀死他都是便宜他了!”
“徐夫人想以恶制恶吗?”
徐意明白陈一安的意思,卢忠死不足惜,也的确便宜她了,但大张旗鼓杀掉一个坏人才更能彰显正义,也更能阐释恶有恶报的普世信仰。
“我只希望这世间的女子能安全地活着!而坏人一定要收到非常严厉的惩罚才可以,重罪一定要重罚!”
陈一安点点头,“是,因为卢忠,我们江州已经将刑律里关于男子侵犯女子的罪罚修改过了,侵犯女子的顶格刑罚是死刑,不再是简单苦役三年或刺字驱逐出境,买卖女子、幼童同罪处罚。但凡有侵犯女子的行为、甚至是语言调戏、侮辱,只要提起告诉,治安所会立即接手处理,决不轻饶。”
林风看着陈一安,她脸上的杀伐决断太过坚定,陈一安还是接过了江家一统九州的重担,不是从陈家,而是从江家那里。江家女的命运不会那样轻易结束的,林风心里叹气,他忍不住替扶苏担忧,陈一安的这一辈子,他们一样有缘无分。
“云州现在不能给你们陈家,至少这五年以内不行。在你陈家统一其余六州之前,我们云州保持中立,我也承诺云州绝对不会做出任何不利于你们江州的事情。”
林风开门见山,连客套的话都省略了。这倒是有点出乎陈一安的意料,她还以为林风会以她年幼,要求与她母亲商谈,结果他就这样直接表明了立场。
“为何至少这五年内不行?”陈一安不解,若不能先统一云州,那云州东方的海州,东北方向的岱州,都不好用兵。
“因为你太年幼,步子不能迈太大。你现在应该做的就是经营好汉州,汉州的人和地,要充分发挥效用,而你做的还不够,你修法、减税、开学堂考录官员,都只是开始,你的兵不够多不管强壮,你的粮仓小而浅。所以云州给了你,你也无力经营。”
陈一安闻言静默,她看着林风,她知道他不是出于私心,是真的在为她考虑,陈述也和她分析过这样的局势,汉州归顺也并不想表面上看清起来的那样风轻云淡,卢忠能逃到江州来也证明了她还没有彻底收服汉州,甚至连江州对她都不那么服气。她的确年轻,缺乏阅历带来的沉稳。她思考了一小会,站了起来,拱手拜道:“一安多谢林城主肺腑之言!”
林风知道她真的听进去他说的话,便点了点头,“不用客气!”
陈一安起身,“既然如此,一安就先回江州。”
珠儿刚进门,还没奉上茶,她讶异地抬眸看了一眼陈一安,震惊不已,迅速收回目光,颤抖地将茶杯放在桌上,侧过身去向林风夫妇告退,“珠儿告退!”
珠儿的异样,她们三人都看在眼里,徐意点点头,珠儿立即后退走出门外。陈一安也知道,她的容貌真的跟那个吴亦安一样,所以见过玄止的人再见她才会这样惊讶。为什么这张脸不会变化呢?
“坐吧,你都没喝上我们家的茶呢!喝看看合不合你的口味?”徐意伸手示意陈一安坐下,陈一安也就没有坚持,坐了回去,端起茶杯,闻了闻味道,茉莉的香气很醇厚,茶汤成呈淡淡的青黄色,应该加了鲜茶叶窨制的。她抿了一小口,入口微苦,但满嘴清香,“贵府的茉莉花茶是我喝过最好的花茶,香气持久,回甘稍带一点苦涩,非常清雅!”
徐意点点头,“所以说扶苏那孩子心灵手巧,是他想到用茉莉花来熏茶叶,这么多年,我们家里一直都备着,就怕扶苏回来喝不到他最喜欢的茶。”
原来这个茶还有这个缘故,陈一安也知道,这是要继续说扶苏的事情了,她端着茶杯,又喝了一口,才放下茶杯,“一安这才想起来,今早林世子昏迷前,托一安给城主与夫人带句话,说他没事,不用担心他,他只是回到了十六年前。”
林风和徐意闻言不语,他们不是很惊讶,陈一安知道扶苏真的消除了所有关于玄止的记忆。他们或许愤慨,或许悲伤,又或许埋怨玄止,父母之爱子,深不可量。陈一安想如果被迁怒也没有关系,所以她也沉默地等着他们先发言。
“说来我们也是失礼,一直没问你醒来后身体可还好?还会觉得哪里疼痛吗?”徐意脸上带着关切的神态,却没有接陈一安的话头。
陈一安知道关于扶苏的话题她们都很努力克制不再将她与玄止混为一谈,所以不去正面回应。
“一安谢过夫人关心,一安吃了那两位山人的灵丹,不觉得哪里疼痛。”
“天色不早了,一安该回江州了!”陈一安起身,刚要拜别两人,徐意双眼直勾勾地望着她,“你一点都不想去看看扶苏吗?”
陈一安望着徐意的双眼,那里面的哀求太满,悲伤太多,她摇了摇头,“夫人真的希望我去探望和我一样没有任何记忆的扶苏吗?而且我的心里始终觉得,林世子真正爱的是这张不曾变化的脸,而不是这张脸后的灵魂,他渴求的爱情太过虚幻,上一世的玄止给不了,这一世的陈一安也无法满足他的爱情。所以不见面反而是好事,不是吗?”
徐意倏地地站了起来,“你就那样轻贱扶苏的爱吗?”
“难道你在扶苏的双眼里看不出眷恋吗?”
“你难道真的感受不到扶苏在向你祈求爱意?”
徐意眼含热泪,“小鱼姐姐,你知道吗?扶苏的前生是谁吗?”
前生,他们为何都在讲前生?前生是谁,真的那样重要吗?
陈一安以为自己没有被徐意一连串的质问问倒,但是她的最后一句质问仿佛一记重击,她的灵魂似乎被敲打下坠,她哐当一声坐在椅子上,不知所措。她大概猜出“小鱼姐姐”是指江与山,江与山墓碑上那条欢畅游泳的小鱼,没有真正畅游再山与水之中,只停留了在那一方小小的墓碑上。
而扶苏的前生又是谁,他们又为何会被一起提及?扶苏的前生也认识江与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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