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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瞬间即永恒
李昔鱼从来没有想过会成为谁的首选,因为即便在许昔仪面前,李昔鱼也不一定能够被列为第一选择,在他之前,李永才是更为重要的。
但此时此刻,江一树说会选择他的时候,李昔鱼先是讶异,而后陷入了茫然,随后竟然在心底深处涌出一丝小雀跃。
“那你妈妈那边,你......”
“我会处理的,这不应该是你要担心的事情。”
李昔鱼便不说话了。
的确,江一树又不是三岁小孩,李昔鱼总是考虑太多,忘记其实他要考虑的,只是他们两人的关系而已。
这么一想,李昔鱼便轻松了许多。
在意大利的这些日子也像是美梦,但李昔鱼却不再害怕它的结束。
夏天过于炙热,不下雪的冬天稍显平庸乏味许多。他们没能一起经历佛罗伦萨的夏天,但在夏天的另一面,构成可以想念一辈子的冬天,也弥足珍贵。
爱是两个人共同完成的作品。
不知不觉就到了旅程的末尾,民宿的房东得知他们即将离开,还特意送来一瓶葡萄酒,表示欢迎他们下次再来。
一个多月的旅行,他们拍了不少的照片,完全可以做成一部纪念册了。
在回程的前一天晚上,两人将照片打印出来,装在了他们在大街一家纪念品商店买来的相册里面。
相册上面印有佛罗伦萨的市徽和教堂建筑,精美至极,很值得纪念收藏。
在装照片的过程中,两人又简单地回顾勒一下这趟旅程,许多场景几乎是在看到照片的瞬间就浮现在脑海中,比如极光夜,米开朗琪罗广场的日落,美术馆的名画......
李昔鱼都爱不释手,直到睡觉前都还在细细翻阅。
江一树在他身边躺下,“以后有时间慢慢看呢。”
李昔鱼说知道了,却没停住动作。
其中有一张照片,因为就在不久前拍摄,李昔鱼印象深刻,是那天平安夜里他们被拉着和圣诞老人的合照。
圣诞老人并不是小矮人,身材也不是圆滚滚的,反而高瘦挺拔,白花花的大胡子,穿着一身厚厚的红色棉衣,上面镶着洁白的绒毛,头戴一顶俏皮的红色帽子,脚蹬黑色的长靴。
李昔鱼怀疑这位圣诞老人有一米九几,李昔鱼站在他身边反倒像个小矮人了,何况背景还是高大的圣诞树。
这莫名让李昔鱼想起高中那会跳禁毒操时,他为了不和江一树当搭档,连男人的尊严都出卖了,现在想起,恨不得穿越回去阻止自己做蠢事。
但坦白来讲,李昔鱼从来没有为自己的身高发愁过,在国内和在国外,作为男生将近一米八一的身高已经算是高的了,平日里和江一树站在一起,江一树比他高半个头,李昔鱼也习惯了。
可站在圣诞老人旁边,李昔鱼堪堪只能到他下巴的位置,而江一树身高卓越,和圣诞老人站在一起没有违和感。三人站在一起像是不和谐的乐谱,李昔鱼不免有些受挫。
“我怎么看起来这么矮啊?”
“不矮啊。”
“接起吻来刚刚好。”说着江一树就往他嘴巴亲了一口,两人接了一个绵长而又湿润的吻。
李昔鱼被亲得迷迷糊糊的,刚刚一肚子想要吐槽的话就被这样抛在脑后了。
“你还记得我们的第一张合照吗?”江一树忽然问。
“拍立得?”
江一树摇头,李昔鱼疑惑:“不是吗?”
几乎是话刚出口,李昔鱼记起了马泰奥的那番话。
江一树没有直接回答,他打开手机,翻找处那张照片来,递给李昔鱼:“其实是开学典礼上的合照。”
李昔鱼一直以为,去爬山那次的拍立得是两人的第一次合照,直到那次马泰奥说起,他才意识到,原来可以追溯到那个时候。
“所以这张照片你是哪里来的?马泰奥说,你经常看着照片发呆。”
“马泰奥连这个也和你说了?”
江一树惊讶了一瞬,但迟迟没有开口,看起来并不是很想说的样子。
他那会总是无数次回溯从前,在记忆里复盘过去,复盘第一次见面,第一次亲吻,所有的第一次和最后一次,具体到事件时间地点。
好像这样,他才不会忘记。
但其实有些事情,不是说忘记就能忘记的。
这第一张真正意义上的合照,就是那会他翻阅相册找到的,是当时开学典礼结束后第二天,连榕发给他的,他也说不清楚当时为什么保存了下来。
“当时连榕有拍了一张,但是那张角度只能拍到侧脸,这张正脸的合照是我在学校公众号找到的。”
学校的官方公众号迁移了两次,江一树找到了最初的学校公众号,幸好旧公众号的文章都还保留着,没有删除。他很快找到当时开学典礼的报导,将里边的照片保存了下来。
“这么久远的事情,不过这张拍得真好,舞台的灯光,后面还有开学典礼的横幅。”李昔鱼盯着那张照片,有点怀念起从前,可时光流逝不受控制,“什么时候我们也回学校看看吧,陈宣宣一直叫我回去呢。”
“好。”
李昔鱼拿着手机,靠在江一树的肩头上,莫名其妙地来了一句:“我那时候是不是很讨人厌?”
“为什么这么说?”
“就是各种意义上的,和你搭档要换位置,又不好好练习,还总是试探问你有没有写作业啊,有没有复习好啊,感觉有点优绩主义。”
“不算吧,不过你以为我当时没有看穿你的小心思吗,只是觉得你一心都在学习上,怪奇特的。”江一树想到这,不禁笑出了声:“不过你是太高估我了,把我当作不存在的假想敌。”
“最后还反过来帮我补习。”
李昔鱼视线又移回手机屏幕上,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怎么感觉照片里你好像在盯着我看?”
江一树清了清嗓子,“没有吧,可能刚好而已。”
“真的吗?”李昔鱼像是不相信,又逗趣地说:“我怀疑你早就对我图谋不轨了。”
江一树也不甘示弱,“不是你先躲我,然后又送我生日礼物的吗?”
两人好像那种在一起许久的情侣,在争吵是谁最先动心,谁最先告白,最后还是江一树败下阵来。
“好吧,当时我的确是在看你,当时舞台的灯打在你脸上,你知道我想到了什么吗?”
“什么?”
“鸢尾花。”
“你知道的,学画画的人就是习惯观察别人,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当时就觉得你的胎记很像是某种花瓣的形状。”
“但你那时候生气起来,小嘴叭叭地,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当时江一树回去立刻凭借记忆画了一张速写,但第一次发现笔尖描摹不出来事物的万分之一。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开始时不时偷偷观察起了李昔鱼。
“后来转班到了立刻一班,你那时候好像也不是很想搭理我,在开学典礼上灯光一照,看得清清楚楚,我下意识就想到了鸢尾花。”
“像梵高画笔下的鸢尾花,不可阻挡的生机。”
江一树从小看遍世界名画,最喜欢的就是1889年那幅《鸢尾花》,但他还是第一次用画来形容别人。
梵高画麦田、丝柏、向日葵、星空、鸢尾、玫瑰......丝柏是他连接生命与死亡的桥梁,向日葵是生命热情与希望的象征,而鸢尾是燃烧的灵魂。
被江一树这样形容,李昔鱼有些羞愧难当,摸了摸自己的胎记,“其实我妈说,刚出生那会胎记很明显,当时我爷爷奶奶看了一眼就走了。”
“当时也小,说要不要动手术祛除,后面长大,颜色慢慢就淡下去了,但我妈说,这是上帝赐予的礼物。”
“很好看。”江一树毫无保留地表达赞赏。
“你是第一个直接说好看的,他们要不是说很独特,当然也有人说丑的,实话和你说,当时也有人因为这个取笑我,不过这对我来说倒是没什么,毕竟我自己还是挺喜欢的。”
“不过,也没有好看到那个地步吧,是不是在大艺术家看来,这些东西总能吸引你?”
“那你应该要相信大艺术家的眼光。”
“因为在你身上,所以好看。”
江一树又亲了亲那块地方,“你知道吗?鸢尾花的学名,Iris,在希腊语中有彩虹的意思。”
喜欢用华丽的比喻来形容爱人实在是有些俗套,但江一树乐此不疲。
“鸢尾花。”李昔鱼喃喃道,佛罗伦萨的市徽就是红色的鸢尾花,梵高的好几幅鸢尾花画作他也知道,而工作室那片蓝紫色,也是鸢尾花。
“所以你才会在工作室后院,种了一片鸢尾花,是因为这个原因?”
江一树点头:“我和你说过的,那种是香根鸢尾,大部分学者都认为梵高的鸢尾花就是这个品种,不过国内大多都是引种栽培的,因为是温带植物,在我们那就很难养活。”
“不过你最好不要嘲笑我。”江一树这样说着,自己却先笑了,“小满死了之后,我就想种鸢尾花,谁知道鸢尾花也养不活,我就去提取根茎的香料,制成香水精油。这么看来,我是不是蠢得离谱,总是在找一些你的替代物陪伴我,与你有关的一切,但是好像我越想抓到,就越是难以握住。”
半月斗鱼是原产泰国的热带鱼,香根鸢尾是原产欧洲的温带植物,阴差阳错,都被江一树带到了不适宜生长的地方,难以存活,因此失去得多。
李昔鱼看着江一树,他不知道,半月斗鱼也好,香根鸢尾也好,但对于李昔鱼而言,江一树是必不可缺的那棵树。要知道,鱼儿是离不开树木的。
李昔鱼抱住江一树,将头埋进他的怀里,“没关系,我属于你就好啦。”
是的。
翡冷翠的那朵鸢尾花没法带回来,但属于江一树的那朵鸢尾,时隔多年,再次回到了他的身边。
跨年夜是在飞机上度过的,也算是一个新奇的体验。
飞机平稳行驶,在驶过对流层时,乘务员提醒,“外面正在放烟花。”
李昔鱼依旧坐在靠窗的位置,最先反应过来,激动地拉着江一树往窗外看。
零点钟声响起,飞机底下的烟火四溢,万家灯火通明。
与在地面仰视绽放的烟花不同,烟花在头顶绽放,人仿佛置身于烟花的中心。而从飞机上看,能以近乎垂直的角度俯瞰烟花绽放的全貌,烟花以圆心状向四周散开,像一朵巨大的花朵在地面盛开,能清晰分辨出烟花的每一层花瓣状光焰。
从万里高空俯瞰整个地球,世界像是被压缩成一个模糊的,找不到目的地的地图,可以被轻易收入囊中。
而不论是抬头看,还是低头看,烟花都是转瞬即逝,而人生就是由瞬间组成的。
那些难熬的时刻,李昔鱼此刻回忆起来,才惊觉,他不是为欠的债而苦苦活着,也不是因看不到未来而无望活着,是那些幸福的瞬间支撑着他一路走到现在。
而如今,他和江一树又创造了许多值得铭记的人生瞬间,足以支撑他在未来继续寻找和创造这样的瞬间,只要这样想着,便抵达了永远。
瞬间即永恒。
李昔鱼靠在江一树的肩上,喃喃道:“以前我总觉得自己运气不好,但其实不是的,妈妈去世后,有朋友的安慰、陪伴和帮助。和你在一起的那段时间,虽然我后来常觉得是虚幻的美梦,实在是有很多瞬间让我一直记着,但正因为有那些美好的回忆,我才走到了现在。”
“谢谢你。”
“是我要谢谢你。”
“谢谢你一直坚持到现在。”
江一树亲了亲李昔鱼,“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此时距离目的地还有五千公里,他们经过不知名城市,于万里高空观赏了一场长久而绚丽的烟火。
绽放的烟花声仿佛是两人此刻心跳的写照,又或许此刻,恋人的心跳声早已经盖过了新年的烟花声。
十年前,在红树林栈道,十年后,在大洋彼岸,时间流转,整整十年的时间,他们依旧紧握着彼此双手,没有走散于世界的人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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