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日葵

　　关怜到手机维修店取手机，昨天晚上手机突然充不进去电，只能找最近的手机店先修一下，省得那人找不到自己。
　　“确定是定位器吗？实时的？”关怜再次跟老板确认，昨天他怀着侥幸以为老板看错了，他不相信曲宽彦给他手机是为了监控他。
　　老板撇撇嘴，“是啊，小伙子你这手机哪里买的，这被人改过，是不是被坏人给盯上了，要给你取下来吗？”
　　关怜心里泛着凉意，咬着牙声音从缝里挤出来，“不用。”
　　这个手机给他多久，曲宽彦就监控他多久，那为什么还要给他打电话发短信，问他在哪，为什么要在那装模作样？
　　自由？全他妈在放屁！
　　他倒要看看曲宽彦什么时候能承认。
　　关怜攥着手机在店门口站了一会儿，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曲宽彦接到电话就赶过来了，关怜在花坛边站着等他，“曲宽彦。”
　　曲宽彦看关怜的表情不对劲，连忙问：“怎么了？”
　　关怜身子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我妈那里有谭兆给的二十万，会查到她头上吗？”
　　曲宽彦看着关怜的动作下意识皱眉，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隔了一会儿才答道：“不会。”
　　“确定吗？”
　　“不会，你相信我。”曲宽彦捏了捏关怜的手把他往外拉。
　　“为什么不会？”
　　“他进去这么久了，钱有问题早就找过来了。”
　　关怜里思来想去，“这个钱要不要给他打回去。”
　　曲宽彦摇摇头，“还回去更可疑，你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行了。”
　　关怜没再说什么，转身要回去，曲宽彦拉住他，“怜怜……你今天怎么了？”
　　关怜冷眼甩开他，“别烦我。”
　　曲宽彦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昨天还不这样，怎么突然……
　　曲宽彦不让他走，俩人在花坛旁拉扯，“你到底怎么了，你跟我说。”
　　“没怎么，我今天很烦！”
　　曲宽彦看关怜麻烦就要发火，缓缓松开手，看着他拐弯消失在视线里，他是讨厌他了吗？
　　曲宽彦越发觉得奇怪，关怜好像回到了一开始那天，开始慢慢不理会他，但是偶尔还会回应他，他有点受不了这种忽冷忽热，又毫无办法。
　　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好，他也猜不透关怜在想什么？是不是杨玉平又跟他灌输了什么思想？应该也不会。
　　这天晚上放学后曲宽彦提前从教室出来，在关怜的住处等他。
　　关怜抬头看向杨玉平的房间，窗户黑漆漆一片，应该是睡了。
　　眼睛转了一圈才瞥到曲宽彦这，“有事吗？”
　　“去车里吧，会有人。”
　　关怜跟着曲宽彦坐进车里，曲宽彦试探性地想要亲他，关怜侧过脸躲开他，“有事快说。”
　　曲宽彦心里不是滋味，“你为什么这几天这么对我？”
　　“我心情不好，这个理由可以吗？”
　　曲宽彦朝他示好般地笑笑，“那你怎么才能心情好？”
　　关怜拧着眉看他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你觉得我喜欢你到什么程度？”
　　曲宽彦被问懵了，心里担心的事情似乎又被说中了，“什么意思？”
　　“我实话跟你说，我现在对你有点反感，我不知道你帮我解决完事情之后，我会不会一脚把你踹开。”
　　曲宽彦摇头，“你不会的。”
　　关怜面无表情道：“那当我没说。”
　　曲宽彦有点不敢相信关怜突然间这么冷漠，他明明喜欢自己的，前一段时间他们明明很好，现在是完全没有理由地给了他当头一棒。
　　曲宽彦拉着关怜的手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关怜逼着自己把想说的话说出来，“我问你，你说找人帮我看着我妈，你是怎么看着的。”
　　“我安排了人，就在你家隔壁。”
　　关怜瞪着曲宽彦，他一直以为是在小区里面或者附近，只是看着她会不会出门什么的，没想到是在隔壁。
　　而他从来没有细想过该怎么保证杨玉平的安全，“你在我家装监控了？”
　　曲宽彦迟疑片刻，“客厅有。”
　　关怜听到后愣了一下，半天没说话。
　　“多久了？”
　　曲宽彦自知理亏，闪烁其词：“没多久。”
　　关怜眼神暗了暗，估计有一段时间了，“就一个在客厅？那要是在房间里发生了什么你怎么知道？”
　　曲宽彦沉默了，看着关怜快要爆发的神情，犹豫后还是直接说了：“有监听。”
　　关怜一时间无法形容自己的情绪，他真是蠢，在第一次曲宽彦告诉他找人帮他看着的时候，他就该想到的。
　　关怜转身用力揪住曲宽彦的衣领吼道：“你怎么不问我的意见？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我在你眼里还有没有隐私！！”
　　“对不起。”
　　“我不问你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我是担心……”
　　“你为什么不提前跟我商量？那是我家！我家！”
　　“怜怜！”
　　关怜在气头上，头脑发热，他想不通为什么不跟他商量，“我再告诉你一次，那是我家！你没有权利！”
　　“对不起，是我的错，你别这样说…”
　　“怎么监视的，全天候吗？我妈在家天天穿的什么，你们看得一清二楚是不是！我跟我妈吵的什么你也知道是不是？”
　　曲宽彦脸上明显有些挂不住，嘴角不自觉的耷拉下来，他是怕商炳会伤害他，他没有那么简单，当初商炳同样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发生，都没有动到他分毫不是没有原因的。
　　那边的动作最近一直很奇怪，他不能让这件事有任何闪失，他不想告诉关怜，不想让关怜分心。
　　关怜一想起杨玉平白天衣衫不整挺个大肚子被一群人围观，眼神里的恨意快要灼伤曲宽彦。
　　曲宽彦抓着关怜的手有些抖，“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拆。”
　　关怜紧盯着曲宽彦，表情有些恐怖，“拆！现在就给我拆！你他妈什么东西！”
　　“你别这样说我。”
　　“我说你他妈算什么东西，得寸进尺！每天听着我家的动静好玩吗！像看着狗一样看着我！”
　　曲宽彦被这话伤到了，“我在你心里就是要偷窥你隐私的人？”
　　“你不是吗！我手机里的定位不是你装的吗！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去你妈的自由，跟你在一起我恶心！”
　　曲宽彦人定在那，他没想到关怜已经知道了，也没想到费尽心思想保护关怜的安全到头来却变成了一把刀刺向自己。
　　“恶心？”
　　“没错，就是恶心！”
　　“那…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曲宽彦一动不动就这样看着关怜，关怜说出来的话像锥子一般在他心上硬生生戳出来一个洞，他看见关怜眼里的阴霾，全是对他的厌恶，这么久了，他们在一起这么久了，他以为他已经对所有的难听话都免疫了，可是隔了这么久，还是让他心痛的说不出话来。
　　“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关怜没有回答用力把他推开，开车门下去砰的一声把车门重重地关上。
　　曲宽彦下意识地也跑下车去追他，上前把关怜拽住，扣着他的肩膀双眼通红，他已经丧失了他惯有的理智。
　　“关怜！你不能这样，你是爱我的。”
　　“我有选择吗？曲宽彦，我问你，我有选择吗！你给我过我选择吗！”
　　关怜拼了命地甩开他，他现在不想看见曲宽彦，他觉得一切太虚伪了，给他装定位器，装监控，装监听，把他看得一干二净，把他的路围得水泄不通，除了走向他没有选择，现在来问到底爱不爱他！
　　“如果我有别的选择我当然不爱你。”
　　曲宽彦看着关怜疯跑的背影收回了步子。
　　关怜头也不回地往家的方向跑着，他的额头还在发烫，他太生气了，行为和语言都已经不受控制，等他冷静下来才发现四顾无人，他已经到家楼下了，静悄悄的。
　　回头看，曲宽彦没有跟上来。
　　关怜在楼梯口坐着，没一会儿李伯带着两个人过来了，“小少爷。”
　　房门口，杨玉平看关怜回来后面还有人，疑惑地看着，“怎么了？”
　　“没事，物业要修一下电路，你先进去吧。”
　　关怜坐在沙发上亲眼看着两个人从客厅电视机下面的插头里拆出一个微型摄像头，摄像头现在已经能做这么小了吗？
　　关怜问：“就这一个吗？”
　　“是的。”
　　“监听的呢？”
　　“三个。”
　　“就这样吧，你们走吧。”
　　那俩人看了一眼李伯，又看向关怜：“其他的不用拆吗？”
　　“嗯。”
　　李伯摆摆手让他们先走了，转身问关怜：“小少爷，晚上去上课吗？”
　　关怜坐在沙发上低着头看不见脸上的表情，“不去了。”
　　李伯点点头，没说多余的一句话转身走了，关门声很轻，却让关怜心一颤。
　　关怜回到房间里关上那扇破烂的门，无神地坐在自己的书桌上，拳头狠狠地砸在桌子上，企图用疼痛换取安宁。
　　他…他可能知道曲宽彦是好心，是为他好，他没有别的意思，可是他知道自己被监控的时候，情绪上头的一瞬间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他控制不住又在反复折磨曲宽彦，让他不能安生，被压抑许久的情绪也翻滚出来，他走到这一步到底是对还是错。
　　曲宋成前不久给他打来电话，那些话又在耳边回响，分开对两个人都好，他继续走他的多年前规划老路，曲宽彦继续走那条康庄大道，但是他是自私的，他无视曲宽彦的牺牲又贪恋他的好，他真的爱曲宽彦吗？还是更爱自己？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说了什么？关怜回想起曲宽彦的表情心里像是在流血……
　　曲宽彦会不会被他气走，会不会不再爱他了，他刚刚没有追上来。
　　关怜想着眼泪不自觉的从眼眶流出来，好一会才抬手擦干眼泪，下意识的，脑子容不下任思考，起身准备出门。
　　杨玉平出来看关怜还要出门，“你还出门？”
　　关怜点点头没有做多解释就飞奔下楼了，楼梯间迅速的脚步声杨玉平在楼上都听得见，这么着急干什么？
　　上天没有给他太多的愧疚时间，一下楼就看见曲宽彦站在那，穿着件圆领毛衣，领口被扯的皱皱巴巴，什么也没干像是在等他，眼神又很意外，看见他嘴角扯出来一个牵强的笑。
　　曲宽彦有些小心地朝他走来，也没敢牵他的手，站在他面前微微低头有些无措：“那个…对不起，这次是我做事不妥当，我该跟你提前商量的，我……”
　　“曲宽彦。”
　　“怎么了？”
　　“你过来抱抱我。”
　　熟悉的味道重新包裹着他，关怜那摇摇欲坠的心终于落下了，紧紧地抱住他，埋在他的颈窝悄悄流泪。
　　关怜仍旧没说出口那些难以启齿的秘密，只是这一刻他恐惧对方的离开。
　　他不知道如果在一个艳阳天里，没有人驱赶或者逼迫，他还会喜欢他吗？
　　应该会吧，毕竟那么好的一个人，他无论如何也成为不了的那种人，他没办法拿自己的全部去爱他。
　　他总是因为曲宽彦是否会选择离开他惶惶终日，而选择自己先躲开，即使已经对自己奉献所有，他还是在猜忌，在担心，通过不断伤害对方来证明自己的位置，他怎么是这样的一个人啊，他怎么这样恶心啊！
　　当回头没看见曲宽彦的时候，他也彻底看清了自己，得到的太久，差点忘记了失去的滋味。
　　曲宽彦后知后觉才紧紧抱着他，双手还在忍不住颤抖，想安慰他别哭，嗓子里却发不出声音，关怜是爱他的，没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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