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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死以前
时间回到一年前。
林炽独自一人靠坐在窗边,下意识驱动手指把玩某样物品,思绪却随着窗外飘落的树叶一路发散。
现在是六点整,距离弟弟正式考试的时间还有足足两小时。
这是弟弟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之一,他应该赶紧准备好出门,为弟弟加油鼓劲,然后在考试结束的时候,送上精心制作的捧花。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给弟弟介绍一个人。
倘若一切顺利,他还能顺便最终秘钥偷偷交给对方,再找机会转移证据,向弟弟坦白自己的所作所为……
可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今天不宜出门。
不,他不能在这里退缩。
他的世界都是围绕林赫炎诞生的,如果没有弟弟,他根本没有活下去的理由。弟弟就是他的一切,是他的救赎,是他活着的全部意义……
至于他自己怎样,那都不重要。
“如果你真的还想如此生活,又为什么要来到这里呢?”
脑海中倏然响起一个人的声音,他蓦地一愣,手中的东西滚落在地。
“砰!”
仿佛一记敲在耳旁的重锤,精致的玩物落在地面,静静地同他对视,似乎在向他表明什么。
不可言说的本性长期被压抑在心底,久而久之,不是引他踏入地狱引得烈火焚身,便是彻底爆发彻底燃尽伪装。
“油嘴滑舌。”嗤笑一声,他抛开所有杂念,捡起掉落在地面的物品。
苗吟舒的到来只不过是他人生中短暂的一道插曲,他们两人未来的关系如何,他是否决定换个全新的生活方式……
都不是此时此刻该考虑的问题。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耽误弟弟的前程。
秘密潜入、保护弟弟、隐瞒一切、等到高考后再检举……
全部是为了他可爱的弟弟,为了他亲手培养长大的唯一亲人。
所以在这重要的一天,他不容许任何闪失。
他应该早早来到考点前,占据最好的等待地点,说出构思已久的加油祝词……
然而事不遂人愿,在林炽踏出家门的那一刹那,一道敏捷的人影从天而降,直接将他敲晕带上汽车疾驰而去。
他和苗吟舒都没有料到,如此隐蔽的潜伏还是被发现了,他们甚至连派人暗中保护的机会都没有。
当林炽醒来时,他正躺在地面,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口干舌燥。
紧急摸了摸口袋,还好,那样东西还在他的身上,耳机同样没被没收。
这里大概是某个储物间,周围有很多堆叠的清理工具和储物箱,环境居然还算干净。如果不说他被绑架了,一般人见到他这副毫发无损的模样,恐怕会以为他是玩捉迷藏睡着忘记时间了。
但是他不能因此忘记时间,他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刚准备起身到门边检查大门能否打开,门把忽然自己转动,两个一看就是练过的人走了进来。
当即重新倒在地面装睡,他听见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
“你说老大让我们绑架人,又不能真对人怎么样,有什么意义?”
“呵,这你就不懂了吧,这位可是老大相好他亲哥。”
“亲哥怎么了?绑过来勒索的钱更多?”
“放屁,当然是好玩英雄救美那一套。”这个人嘿嘿一笑,“他哥被咱们绑架,他弟弟考试前见不到人,肯定着急啊。”
“那咋了,打电话让他弟过来救人不去考试啊……”
听到这里,林炽几乎快将指甲嵌入掌心,指关节被他捏得发白,可他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继续听下去。
“你想啊,不去考试没有成绩,以后上学不得求老大?看哥哥被绑架,老大出手相救,那不是更死心塌地?”
“还真是,老大想得也太全面了,那咱们是……”
话音落下,林炽感觉那两道身影笼罩在身体上方,随后不容拒绝的力量拉住他的手臂,逼迫他立刻清醒。
“你们要做什么?”他忍着巨痛站起身咬牙质问。
两人不回答,只用猥琐的目光上下审视他,随后一脸可惜地摇头,蛮力将他拖出储物间。
欢快的音乐逐渐响起,他错愕地看向四周,才发现这里竟然就是他一直想带弟弟来的游乐园。
此时此刻,游乐园刚刚开门。
这也意味着现在是八点,考试开始,他错过了送考。
“自己上去,乖乖听话你和你弟都没事,明白了吗!”
被猛地一推,他踉跄地走进塔楼内,胡乱的思绪全被驱散。
都什么时候了,他居然还在想弟弟,真是不怕自己出事。
虽然早在扒出那些人的秘密时,他便做好了被暗杀或是绑票的准备,但秘钥还在他这里。
要向弟弟坦白,让他带走秘钥吗……
将手放进口袋,拿出自制的耳机戴在耳朵上,他沉默地望向直通天际的楼梯。
那群人记得收走他的手机,却不知道以他的能力完全能够独自制造出更为隐蔽的通讯设备。
再结合那两个人的对话,可以推断出秦家人根本没有发现他找到证据,找到那个足以将他们一家人连带所有合作方一击毙命的关键。
所以说这次绑架事件的核心是林赫炎,原本与他无关,他只是个比较重要的道具,但是……
他根本不知道楼上等待自己的是什么,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等大脑反应过来时,他已然命令智能助手拨通电话,听见那个人的声音。
“喂,找我有什么事?”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偏偏报出苗吟舒的名字,可无论是黑匣子的拆装方式,还是打开匣子的密码,通通都与对方有关。
早在不知不觉间,他脱离名为弟弟的恒星,独自创造出属于自己的星系。
挂断通讯,走出瞭望塔,他终于见到策划这一切的主使。
“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不要耽误他考试。”林炽直奔主题。
“你都知道了?”秦玄奕站在另一头,像是在问绑架事件,却更像在问别的什么。
“知道什么?”
秦玄奕但笑不语,打量他片刻后忽然说道:“地下室的小老鼠是你?”
浑身汗毛倒竖,他明白这是在诈他,故作冷静道:“你要我做什么直说,我只想知道我弟弟现在怎么样了。”
“难以置信,我一直以为你和他一样是个废物。”秦玄奕完全无视他的问话,自顾自地说道,“秦玄铭那家伙怀疑你的时候我还在替你说话,可事实证明,你有能力做到。”
是刚才的那通电话!
他们是故意放任他独处的。
“放过我弟弟,我们可以好好谈谈。”
“是吗?”秦玄奕靠在墙边眺望远方,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那你愿意让你弟弟一直跟在我身边吗?”
拳头再次攥紧,林炽忽然意识到这就是个死局。
无论他掌握多少证据,对方都不会将之放在眼里,反而会更加紧密地缠绕在弟弟身侧,不可能轻易放过他们。
“你就不怕我现在将证据放出去?”为了验证这一点,他再次发问。
秦玄奕只冲他一挑眉,拿出手机放出视频:“如果知道崇拜的哥哥瞒着他做这种事,你猜他会怎么想?”
林炽彻底呆在原地,没想到对方远比他想象的无耻,而且完全不在意那些证据,就好像证据根本不存在似的。
“你放心,我们都是为了一个人着想,为什么不合作共赢呢?”秦玄奕娓娓道来,“你弟弟省去考试,我可以替他安排他想要的所有未来。如果你举报我,他的未来才是真的毁了。而且我本意并非如此,只是顺便确认了一下你的行为而已。配合我,我可以原谅你所做的一切,替你保守秘密。”
一切都很合理,对方甚至在和他友好对话。
“看看楼下,因为你的鲁莽,你亲爱的弟弟正向这里跑来。”
错愕地看向远处的游乐园入口,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弟弟居然真的放弃所有赶来寻找他,心中百感交集却无暇感动。
“这傻孩子……”他挤出一个似哭非笑的表情,“明明只要去考试就好了,非要找我做什么。”
“没时间犹豫了,听我的话吧。”
秦玄奕的话音落下,身后骤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林炽下意识躲开,那两个保镖却进一步向前,逼他来到瞭望塔边缘。
“你别害怕,老大只是让我们演戏,你装作被绑架就行了。”
“别过来!”他激动大喊,一个踉跄踩到塔外的屋脊之上。
骤然失去平衡,他不断摇晃身体试图稳住自己,可眼前的人还在逼近,完全不给他任何松懈的机会。
前有狼后有虎,他摇摇晃晃地站在屋脊中间,将手悄悄伸进口袋。
他不相信这只是单纯的演戏,尤其秦玄奕已然知道他拥有证据。
选在高空表演,的确可以让众人见证这感人至深的一幕,让懵懂不谙世事的弟弟越陷越深,但谁都不能保证表演是否会出现意外。
如果他在这里死掉,秦玄奕甚至可以用安慰弟弟的方式取得信任,既能除掉弟弟目前最依赖的人,又能顺手抹除证人,本就是一举多得之事。
不过他也不是傻子,他有绝对的信心保证,除了他指定的那个人,没有人能够解开黑匣子的秘密。
这将成为深扎于秦玄奕心头的一根尖刺、永不消散的心头大患,但凡有一天没被找到,那些人便会永远陷入被发现的恐慌之中。
至于他自己……
他用了一辈子的时间照顾弟弟,实现无处安放的人生价值,也是时候移开目光看向别处。
无论结果成功与否,不论生死,他想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
握住口袋里致命的秘钥,林炽伫立在屋脊正中,回头直面冷静看戏的秦玄奕。
“证据的确还藏在你们那里,但没有我,你觉得就凭你们那脆弱的黑客技术,能破解我的密码吗?”
秦玄奕危险地眯起眼睛,挥手示意两人停止动作。
“结束这场闹剧,放我离开,送他回去考试,我们再谈……”
然而事情总是如此戏剧化,他尚未说完这句话,脚下忽然传来墙体破裂的清脆响声。
是建筑材料!
游乐园用的也是不合规的材料,更何况是这种无人踏足的区域。
当即反应过来,林炽立刻放开手,迈步向前企图逃离危险地带。
一切为时已晚,脆弱的砖瓦顷刻间裂开,剧烈的狂风袭来。脚下一滑,他彻底失去平衡。
天旋地转,视野中最后残留的唯有秦玄奕惊骇的表情,还有远处林赫炎近乎麻木的模样。
强烈的失重感袭来,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身体似乎被建筑贯穿,眼前逐渐被黑暗侵蚀……
唯有听力是最后消散的。
“我知道这件事很危险,如果我能成功回来,我想告诉你一件事。和我弟弟无关,也和你无关,只关于我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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