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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在何处
“她的确这般说过。”金风已经忆起来了,“公子,可是这句话,有何不妥之处?”
“既是在等人,她又是怎么知道,她的夫君,已经回不来了?”沈息魄淡淡问道。
“不是因为,时间过去了太久,若是凡人,必定已经身死了吗?”金风疑声应道。
“自然不是。”沈息魄摇了摇头,“别忘了,那名老妪只是她老去时的模样,而不是千年之后,她老了,他的夫君,自然也会跟着一起老,却不一定是死了,但她却说,人已经回不来了,不是自相矛盾吗?”
“公子,你说得对。”略一思索,金风已然明白了过来,“既是青梅竹马,年岁应当相差无几,她能活,她的夫君,便也能活,她又为何要说,人已经回不来了?”
“你如今是在问我吗?”沈息魄失笑道。
“不,我只是在自言自语罢了。”金风顿时羞红了脸,“公子,毋需放在心上。”
“嗯。”
“所以,她一直都有她夫君的音讯?”金风猜测道,“既是如此,她又是在等谁?难不成,她是在等她的夫君回心转意,但对方一直没有回来?”
“不是不无可能。”沈息魄略一颔首,“但爱恨都已入骨,若是知道了对方的去处,她真的能够按捺得住心中那股说什么都要将对方寻到的冲动吗?”
“不能。”想了想,金风摇了摇头,“她肯定会急不可耐地奔向她的夫君。”
一个连晚一点见到对方,都不肯的人,甚至不惜为此宿在了客栈,又怎么会明知对方在哪儿,却一直无动于衷呢?
“是啊。”
“除非——”金风倏地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抹惊色。
“除非什么?”沈息魄浅笑着问道。
“她知道,她的夫君回不来了,不是因为对方狠心将她抛下了,而是因为,她的夫君……已经死了。”金风涩声说道。
“嗯。”沈息魄不置可否,“继续。”
“由此可见,她的夫君,并不是老死的,而是死于其他的什么缘故。”金风一边思忖,一边说道,“但究竟是什么缘故呢?客死异乡?还是为人所害?”
“已经很接近了。”
“……接近?”闻言,金风下意识地抬首,望向沈息魄的脸,却看见他的脸上,满是从容之色,方才醒悟过来,沈息魄大抵早已想透了一切。
但他之所以选择暂且按下不说,一是为了给她留出长足的时间,细细地琢磨一番,二是为了一步步地引导她,拨开迷雾。
明明有要事在身,却还是愿意虚耗几个时辰,只是为了点拨点拨她,金风已然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她想要脱口而出一些感激之言,却又知晓沈息魄最不喜这个,只怕是会惹怒了他,索性闭了闭眼睛,将汹涌的情绪,一股脑地压下,再睁眼时,已然看不出半点异状了。
“公子,她的夫君,应当是为人所害。”金风笃定说道,“而害他的人,应当和她,脱不了干系。”
“哦?如何脱不了干系?”沈息魄继续问道。
“我猜,她在将她的夫君,送出城之后,不知通过什么手段,得知了她的夫君,已是不打算再回来了,是以,她的夫君在离开前,对她说的那些话,不过是彻头彻尾的欺骗之言。”金风一字一句道,“于是,怒火攻心的她,雇人将她的夫君杀了,对吗?”
“罢了。”沈息魄轻叹一声,“你能想到这儿,已经颇为不错了,其他的,便交给我吧。”
“是。”金风点了点头。
“掌柜的,听见她说的了吗?”沈息魄蓦地望向了不远处的妇人。
不知何时,被他亲手设下的屏障,已经消失,他们之间的对话,被妇人尽数听进了耳中。
“公子!”金风大吃一惊道。
“无妨。”沈息魄摆了摆手,“术法是我解的,毋需担忧。”
“好。”闻言,金风这才放下心来。
“听见了。”此时,妇人才堪堪回了他的话,“你们不过是想说,我的夫君,早就已经死了,还是被我害死的,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无论他是死是活,我问你们的,从来都是他人在何处,而不是在他的身上,发生了什么,更不是他的死法。”
“所以,你承认是你将他害死了?”沈息魄挑了挑眉。
“倘若我说‘是’,对你们没有任何益处,倘若我说‘不是’,你们又不会信,我又何必回答呢?”妇人好整以暇道。
“你已经回答我了。”沈息魄倏地一笑,“多谢。”
“……什么?”妇人的面色,猝然一变,“客人,我劝你,还是少在我的面前,装模作样,若是惹毛了我,便是在跟着你的那些孩童之中,挑出一个来,让他这辈子,都清醒不了,对我来说,断断不是什么难事。”
“你在威胁我?”沈息魄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
“不敢,只是活得久了,难免想找些乐子,还请客人,多多担待。”
“本来还想给你留一丝脸面,但你既然这般不知好歹,我便让你死个明白。”沈息魄面无表情道,“你不是要找你的夫君吗?我便告诉你,你的夫君,究竟在何处。”
“哦?”闻言,妇人终于敛去了面上的玩笑之色,“客人,你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
“那你快些说吧!”妇人催促道,“整整一千年啊,我终于……要找到他了吗?”
“把你的裙子掀开。”
“什么?”妇人险些以为是自己听岔了。
“公子?”金风亦是满脸的惊疑之色。
然而,沈息魄并没有改口的意思。
“怎么?”他似笑非笑道,“一千年了,你都未曾觉得,你的裙摆,着实是大了一些吗?”
“……”
妇人并未作声,只是死死地盯着他。
“将自己说得那般可怜,但能够成为诡灵之人,个个都是狠角,纵使是再可怜,又能可怜到哪儿去呢?”沈息魄的眼中,透着刺骨的寒意,“爱得深不深,姑且不论,但你决计是容忍不了背叛的,你根本就没有将你的夫君,送出城外,而是在你选择向他发难的时候,便动手将他杀了,但你自认又是爱着他的,是以,将人杀了之后,你便将他带在了身上,如此一来,你们便再也不会分离了。”
“什么……”话音刚落,金风便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公子,你是说……”
“她要找的人,一直藏在她的裙中。”沈息魄沉声说道,“而她亦是一清二楚。”
“她……”金风结结巴巴道,“怎么……怎么会呢……”
“最难找的东西,便是藏在眼下之物,人亦是如此。”沈息魄不紧不慢地说道,“掌柜的,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当真不掀开你的裙摆,瞧上一眼吗?”
“我的夫君,一直藏在我的裙中?”沉默了片刻,妇人却是“咯咯”地笑了起来,声音古怪至极,“他还是像幼时一般,那么爱同我玩闹。”
语罢,妇人便一把扯开了自己的裙摆。
霎时间,一具已经腐烂生蛆的尸首,便赫然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那是一具男子的尸首。
面目已经看不清了,浑身的关节,俱都已经扭曲变形,以一种诡谲之姿,缠绕在妇人的腿和脚上,少了布料的遮挡之后,散发着一股浓烈的恶臭。
“啊!”即便已经有所准备,金风仍是惊叫出声。
“别怕。”沈息魄神色自若道,“他伤不了你。”
“谁说他伤不了人?”不过短短的片刻,妇人的面上,便已经全然被疯狂占据,“夫君,与我合力,将他们杀了!”
语罢,悬在妇人大腿边的人头,便猛然睁开了眼睛。
许是死了太久,一颗干瘪的眼珠子,从男子浮满尸斑的眼眶脱出,落到了妇人的膝盖,又微微扬起,看向了前方的金风。
见状,金风难以抑制地发起抖来。
“你要出尔反尔?”沈息魄一个箭步,挡在了金风的身前。
“我说了,只要答对了,便会让你们醒来,但我没说,是让你们活着醒来!”妇人用尖利无比的嗓音说道,“死吧,都死吧,跟我的夫君一样,死在我的手中吧!”
“活脱脱一个疯婆娘!”沈息魄怒声道,“早知道,便直接动手了!还跟她废什么话!”
“公子……”金风咽了一下口水,“小心……”
“我会的。”沈息魄沉声应道,“保护好自己,在梦中,我无法唤出牛皮糖,让它将你吞下。”
“嗯。”金风徐徐地退至了角落,“公子,不必担心我。”
“来吧。”沈息魄眯起双眼,“看看究竟是你和你的夫君厉害,还是我这个魔头厉害!”
实力从一成,提升到了三成,便是面对诡灵,他应当也有了一战之力。
但他终究是陷在诡灵的梦中。
堂堂正正地打一架,对方或许敌不过他,但梦境之中,是极为特殊的,沈息魄总是将将准备出手,便无端地停了下来,再行动时,已是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更遑论,沈息魄面对的敌人,看似只有一名,实则却有两名。
妇人的夫君,死死地缠在妇人的身上,四肢和头颅,还在不停地游走,一边帮着妇人,化解沈息魄的攻势,一边找机会偷袭。
光是应对身为诡灵的妇人,便已是棘手至极,再加上对方的夫君,饶是沈息魄的实力,有了巨大的提升,一时之间,还是难以稳稳地占据上风。
除此之外,对方还尽显阴险之能,时不时地便会朝着金风的所在之处,扔去一道术诀,虽然全部都被沈息魄眼疾手快地拦下了,但长此以往,他终归会有拦不住的时候。
像眼下这般无穷无尽地耗下去,他只会渐渐落入劣势。
是以,他必须速战速决。
沈息魄的眼神,已然坚定了起来。
躲过了妇人夫君的撕咬,又接下了妇人的一爪,沈息魄反手将酝酿完成的轮回灭魂掌,朝着两“人”狠狠地拍了过去。
中了!
妇人的身形,微微一滞。
便是现在!
沈息魄立时从怀中,掏出了两个物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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