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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
青崖关,提督府。
楚封执站在提督府的废墟前,指节捏得发白。两天过去了,焦糊味还没彻底消散。
“将军...”副将战战兢兢地递上一份清单,“库房军械损毁七成,三人轻伤。”
楚封执看着眼前的废墟,神色平静:“我倒是小瞧我这个外甥了。”
早在檀淮卿来青崖关两周前天陵就传信过来,檀淮卿或可能逃往北疆,青崖关是北疆必经之地,如果发现有其踪迹,一定要将人扣住,万不能掉以轻心。
当年楚家为了感谢檀成芳,将宗族姐姐嫁给了檀成芳。
他和楚江离算不上什么很亲近的姐弟,楚江离嫁人的时候他才十三四岁,对楚江离的记忆并不多,多是逢年过节的时候,她端庄温柔的给宗族里的弟弟妹妹们发节日福包。
他十三四也正是淘气的时候,在外面打了架不敢回去让父母知道,就跑去楚江离的院子里躲几天,等伤看不出来才回去。
楚江离会一边心疼的给他上药,一边嘱咐丫鬟去递信,说封执这几天在她这里玩。
后来楚江离嫁人了,在天陵城没几年怀孕生子人就没了,檀家就跟他们没什么来往了,这个便宜外甥他从未见过。
但是耳朵里却听了不少有关这个外甥的流言蜚语,或许是从一出生就没了母亲,也或许是天陵城那种富贵锦绣窝,总是会让人沉沦在温柔乡,反正他对这个外甥没有一点好感。
檀淮卿走进青崖关的地界他就发现了,但是他没有动手,他命人不要打草惊蛇,只监视汇报就可以,这大少爷想要做什么都随他去。
刚到青崖关第二日这个大少爷就开始购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甚至有一些是旁人听都没听过的,后来又见他买了硝石、硫磺还有松香纸和乌柏树胶。
大少爷租了一个偏远的大院子,重金聘请了城中的木匠管吃管喝管睡,黑天白夜的在那里鼓捣。
直到三天后,不知道什么玩意在那个院子里炸了,那动静快赶上地动了。
楚封执终于坐不住了,一方面是因为檀淮卿到底是他亲外甥,不能不管他在外面这么胡闹,万一真的搞出来什么无可挽回的事情,天陵城怪罪下来他想糊弄都不好糊弄。
另一方面,檀淮卿弄得东西也勾起来了他的好奇心。
楚封执带着亲卫直奔檀淮卿租住的院子。刚到门口,就闻到一股刺鼻的硝烟味,院墙已经被炸塌了半边。
官兵一脚踹开摇摇欲坠的院门,只见院子里一片狼藉,几个木匠灰头土脸地蹲在角落,而楚封执那不省心的外甥正灰头土脸的一脸兴奋。
看到楚封执似乎也没有很意外,拍了拍身上的灰:“舅舅,初次见面别来无恙。”
这是楚封执和檀淮卿的第一次见面,这张脸骤然唤醒了楚封执一些记忆,檀淮卿和楚江离有五分相似,尤其那双眼睛,十足十的遗传了楚江离。
可是神态却天差地别,楚江离像是一汪春水,平静的,温柔的,潺潺而动。檀淮卿的眼睛里有天然的纯真又带着天然的野性。
那是没有经历过雕琢和束缚的眼神,不像他的姐姐,不像楚家的任何一个人,也不像他曾见过的纨绔子弟和权贵高门。
他们这些人从出身就要背负名为荣耀的枷锁,一言一行届要规矩,就算是那些寻欢作乐的废物也有自己的规矩。
檀淮卿的眼里没有,楚封执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舅舅,你抓我一个人就够了,其他的不过都是没有用的小虾米。”檀淮卿走到他的面前坦率地说道,没有趁机套近乎,也没有恐惧。
他一句话堵住了楚封执所有的应对,他在来之前预想预排了一万种可能,就是没料到檀淮卿就这么俯首被擒,没有丝毫反抗也没一丝惊慌,楚封执突然有些不太确定自己对檀淮卿的判断。
“你倒是乖觉。”
话音未落,那堆木架突然"砰"地一声,又炸出一团黑烟。楚封执眼疾手快,一把将檀淮卿挑开,自己的衣袖却被熏上了黑灰。
檀淮卿踉跄的差点摔地上,看着那张威严严肃的脸,愣了一下弯了弯嘴角:“谢谢舅舅。”
楚封执像是被烫了一样,风一样转身:“本将军可没兴趣救你。”
大步流星的往外走去,“将人带回去,好好审审他在这里弄什么邪门歪道。”
檀淮卿异常的配合,问他在做什么,想要做什么,怎么做的。
他都老老实实咋一一回答,做炸药,去就谢临渊,然后说可以演示。
楚封执对檀淮卿做的炸药也很好奇,他试过从小院里带回来的残次品,只是小小的一个橘子大小,爆炸威力远胜军中目前最好的炸药。
后面发生的一切在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檀淮卿说要去军械库找材料,然后当着他的面做了一个黑漆漆的东西,让所有人后退。
大少爷给自己扣了个面罩,棉花堵住耳朵,闭着眼一扬手炸了他的军械库。
在惊天动地的动静中,一只巨大的飞鸢乘风而下,像是老鹰抓小鸡一样,嗖一下就在楚封执眼前叼走了檀淮卿。
头晕目眩中他好像听见檀淮卿大声喊了一句:“舅舅非常抱歉,我急着救人,配方就当做我的歉意!”
“下次见面,我再好好道歉!”
等到最初的眩晕过去,楚封执看着炸了一个大坑的庭院,满园歪七扭八的亲卫,还有塌了的军械库,脸黑似锅底。
没一会亲卫又来报:“将军,谢临渊醒过来了。”
楚封执冷笑一声:“他倒是命大。”
亲卫犹豫了一下:“若是谢临渊没死,天陵城那边恐怕就不太好交代...”
楚封执一个眼刀甩过去:“我需要给天陵城那边什么交代?我已经够给他们脸了。”
谢临渊刚醒过来的第二天就接到了楚封执的请帖,谢临境捏着薄薄的请帖,脸色看不出来情绪。
檀淮卿扶着虚弱的谢临渊坐下,或许是大伤初愈,谢临渊并不能完全依靠自己的力量坐直,檀淮卿也只能靠着他坐,让他歪在自己身上虚虚的靠着,一只手绕道身后像安慰小猫似的轻轻捋着。
“九溟,你怎么看?”
谢临渊咳嗽了两声,檀淮卿立马给他顺了顺胸膛,他拍了拍檀淮卿的手:“想来就来吧,大约是来看看我死了没,我要是死了他正好奔丧。”
谢临昀看自己四弟那个德性,有些关切的说道:“要不让四弟先回去休息吧?”
坐在一旁一口一个小水果吃着的赤练撇撇嘴:“哎呀我好柔弱。”
说着没形象的啪叽往谢临昀身上一靠,谢临昀手忙脚乱将人扶住,半靠在他身上,耳朵瞬间红炸了,连带着耳膜都好像炸了,脑袋里面嗡嗡响,只有扑面而来说不上来的香气。
像是北疆清晨的山雾,又像是密林里的山风,明明应该是清新的味道,却让他头昏脑涨起来。
“帮我拿一下,”赤练伸手戳了戳他:“我为了救你四弟,手臂用力过度,我不行了。”
“哦,”谢临昀愣愣的端过来旁边的果子,是他们北疆特有的,拇指大小,黄澄澄的颜色漂亮极了:“好吃吗?”
赤练看了一眼主位上坐着的世子爷,又看了一眼死狗一样缠在檀淮卿身上的谢临渊。
她揣摩了一下,这两个弟弟,世子爷应该更头痛四弟,于是更加不客气的整个人直接靠在谢临昀身上,将果子盘抱在怀里:“好吃!”
“这种东西叫什么,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谢临昀磕巴说道:“菇凉。”
“什么?”
“叫菇凉,北疆特有。”
“哇,好可爱的名字。北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还有这种东西。”
谢临境打眼扫了一下自己的两个弟弟,有些无奈的捏了捏鼻根,弟大不由哥,他真是不想看也不想管:“你们下去吧。”
父亲上一场出征被困,虽然命保住了,但是早些年在战场上的暗伤齐齐发作,身体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这一次就连谢临渊被困落鹰峡的事情,他都没敢告诉。
要是少虞在就好了,他的妻子虽然是官宦人家的大家闺秀,却是个很有见识的人。平日里无论什么事情,都能与他说上两句。
谢临昀头晕乎乎的就跟着赤练出来了,赤练笑眯眯的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指:“呆子,想什么呢。”
“赤练姑娘,我们北疆其实还有很多好吃好玩的东西,你要感兴趣我可以带你去了解。”谢临昀忙说道。
“哦~”赤练拖了一个长长的尾音:“可是我没什么时间去慢慢了解呀,我还要回去呢。”
谢临昀似乎没料到这个可能,原本还有些兴致勃勃的样子,瞬间蔫吧了:“那...那赤练姑娘你什么时候呀走?我准备一些路上吃的东西?”
赤练叹口气,忽然又笑了一下:“说你是呆子,你还真是个呆子。”
说完一转身,红色的身影一蹦一跳跑远了,谢临昀不知道赤练什么意思,只能快步跟了上去。
谢临渊和檀淮卿在他们后面看着,谢临渊颇有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说道:“这就叫傻人有傻福吧。”
“我倒是没想到,我这三哥还有有女人缘的时候。”
檀淮卿:“我也没想到,他两的性格也算是互补。”
谢临渊眯着眼在檀淮卿脖颈处蹭了蹭:“我们也是互补,不,我们是绝配。”
檀淮卿摸了摸大脑袋:“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楚封执过两天要来,檀淮卿和谢临昀两个人改良了之前的行走辅助器。
谢临境的双腿经过苍岭鸠和谢将离的治疗,现在已经可以短暂的站立,只是行走间还是有些不利索。
两人新搞出来的这个行走辅助器,穿戴在里面有长袍盖着。谢临境穿戴上试了试,从外表上看,看不出来一丝身有残疾。
次日,楚封执应约而至,士兵来报说,楚封执就带了几个随身的亲卫,轻装简行连护甲都没穿。
帐帘被掀开,楚封执一身玄色劲装大步走入。
他的目光在檀淮卿和谢临渊之间停留了一瞬,语气平淡道:“谢将军命真硬,落鹰峡那种情况下都能逃出生天。”
谢临渊懒洋洋地靠在檀淮卿肩上,唇角勾起一抹虚弱的笑:“托楚大人的福,我嫁了个好夫君。”
坐在一旁的檀淮卿差点蹦起来,小声咬着耳朵说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谢临渊对自己檀家大少奶奶这个身份接受良好,完全没有一点刚开始那死命抗拒的样子。
听见这话楚封执脸色差点绷不住:“一介男儿,委身下嫁他人是什么很光荣的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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