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依旧

　　忽然手痒，想先写一篇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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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日炎炎，纪霆刚下课，就迫不及待地钻进图书馆里，顾不得这冰火两重天弄得他头昏脑胀的。

　　纪霆在历史那一阁左翻右翻，好不容易找到了全套的《大夜史记》，跳过前面的本纪，直接开始找公主的列传。没想到整册大夜史书，只有《镇国公主列传》和《衡山公主列传》，其他的公主几乎于史无载，最多只在帝后的本纪里面提一笔罢了。纪霆有些泄气，刚想去翻翻仁宗武宗和肃宗的本纪里，有没有关于艳阳的记载，眼角便瞥到了《世家》一卷中的《惠襄公主世家》。原来后世史官，竟把艳阳放到了诸侯王的《世家》一卷，倒也应当。纪霆赶紧翻开，一字一句细细读来——

　　艳阳惠襄懿安明成大长公主，讳蓁，陇西慕容氏女。仁宗嫡长女，武宗长姊也，母孝慈皇后云氏，建元七年生。

　　建元三十一年，降嫔于云南王世子、平江侯、上柱国穆磊，即武灵王穆琛嫡长子，册拜云南王世子妃。神龙元年，进云南王妃。生长子昭，次子晗，三子曦，四子暻，五子晖，六子昀，长女宁安郡主（即肃宗昭仁皇后，详见后妃列传卷六-肃宗昭仁皇后穆氏列传），次女宁敏郡主，三女宁萱郡主。

　　长子昭，妻琅琊王氏女，袭云南王爵。
　　次子晗，妻清河崔氏女，袭平江侯爵。
　　三子曦，妻长安云氏女，封鲁国公。
　　四子暻，尚武宗嫡女长乐公主，封延平郡王。
　　五子晖，妻城阳王嫡三女清河郡主，封云阳侯。
　　六子昀，妻不详，初以公主子故，袭封云麾将军。宣宗朝官拜丞相，详见《列传第十九-穆昀列传》。
　　长女宁安郡主穆氏，肃宗慕容诚元后，宣宗生母。
　　次女宁敏郡主穆氏，适威宁侯、天下兵马大元帅纪骁。
　　三女宁萱郡主穆氏，适顺安王慕容熹。

　　公主以艳闻名京都。初，穆王至京城，闻其美，心悦之，复有丽华之叹。上以南境偏远，不忍远嫁，适逢徽成太后薨，上遂命公主入道，亲侍三清。穆王甚不悦。

　　建元三十年，公主代帝巡幸西北。三十一年六月，逢赵国公长子仆固进叛乱，西里陈王率兵入袭，公主困于甘州，同威宁侯、时西北督帅纪霖固守待援。穆王以纪侯义兄故，同主西北军政，数救公主于危难。

　　十月，西里天圣皇后和答安领兵十万以援陈王，穆王携公主至武牢，大败西里。西里陈王闻讯，弃营而走，甘州之围乃解。

　　上闻之，叹曰，“姻缘天定。”遂允穆王所请，嫔之以公主。

　　十一月，武宗率援军至，欲攻宁州，取十五以上男子皆坑之，驱其妇女弱小以实关中。公主闻之，以为不可，谏曰，“威强敌德，克定祸乱，将也；安民以政，刑民以法，君也；何能以人君之身，而执诸侯之剑？”武宗遂止，遣客卿姚士桉为使，九姓铁勒乃降，率部归之。

　　建元三十二年五月，武宗献俘于太庙。仁宗以公主功高，赐号“惠襄”，取其柔志慈民，恩能及下，甲胄有劳，辟地有德之意，增公主食邑至两万户，实封三千户。另赐黄金六千斤，玉璧一百对。

　　建元三十三年，逢仁宗愍后事，穆王携公主至娘子关，据险以守，以迎帝驾。

　　三十四年，愍后事毕，薨于京都。上乃归京，以公主勤王有功，再增实封三千户，为诸公主之首。

　　神龙元年，武灵王穆琛数度上表，请让爵于长子，上允之。公主随进云南王妃。

　　时穆王功业既高，人望素著，武宗猜忌滋甚。公主孝事太后，恭顺妃嫔，尽力弥逢，以存内助。端密皇后数谏，武宗乃止。

　　及至肃宗难作，穆王至玄武门，方引将士入宫授甲，公主亲勉慰之，左右莫不感激。

　　肃宗慕容诚即位，以公主为皇后母之故，进徽号“懿安”，进封大长公主，增食邑至三万户，时称“艳阳惠襄懿安大长公主”。

　　自肃宗朝始，帝女入云南，云南王女入帝都渐成惯例。

　　代宗庆成六年，公主与穆王同日薨逝，时年九十八岁。

　　太史公曰，《易》所以首《乾坤》，《诗》所以首《关雎》，因其夫妇之道，实乃人伦之始，造化之基。谐可定邦，乱可祸国。尽武宗、肃宗两朝，诸藩相继叛乱，兵戈不息。独南藩一隅，公主与穆王相谐数载，南境安定，百姓得离战乱之苦，刑罚罕用，罪人是希，民务稼穑，衣食丰足。

　　纪霆反反复复读了三遍，相关的史料里，一个字也没有提到他和艳阳的事情。

　　纪霆苦笑着合上史书，看来，有关他和艳阳的蛛丝马迹，纪东都让史官一一抹去了。他们，真的就这么怨他？

　　这算什么史官，文过饰非，欲盖弥彰的，直接去写话本子好了，还修什么史。

　　自己这辈子，还能不能遇上艳阳呢？什么时候能够遇上她？她会在哪里等着自己？她现在什么样子的？过得好吗？纪东他们，还愿不愿意做自己的孩子？

　　这辈子，自己可以给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可以给孩子们一个完整的家了。

　　纪霆心下焦躁，一个电话拨出去，“衡子，动南边的关系，帮我找个人。”

　　纪家在C市势大，找个人不费事。可是，纪霆也不知道，到底艳阳在不在这里。

　　也许，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艳阳了。

　　纪霆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没成想，得来全不费工夫。

　　一抬头，就见艳阳怒气冲冲地从他面前走过，跟没看见他似的，直接冲到图书馆后面的小山坡去了。

　　纪霆心中一阵激动，欣喜异常，险些落下泪来。艳阳，是艳阳，真的是她，是她回来了，他的艳阳天回来了。

　　艳阳粉面含怒，埋着头直往前冲，背景是一片火焰，不知什么事情惹她生这么大气。

　　纪霆刚要抬脚追上去，小树林里便窜出一个英武男子，军装在身，肩上金星熠熠。这酷暑天气，汗流浃背的，看起来直接从部队里出来就来追女朋友了，连衣服都顾不上换。

　　纪霆心下一沉，穆磊，又是他。

　　穆磊一把窜到艳阳前面，一把抱住了小疯子似往前冲的女孩，“蓁蓁，你听我说。”

　　艳阳在他手里不住地挣扎，声音都带着哭腔，“我不听我不听，都是你害我的！你早干什么去了。我说我吃药你就是不让，说什么对身体不好，说什么自己有分寸。这就是你的分寸！现在好了，我还有两年才能毕业呢，这可怎么办啊，我爸非得打死我不可。都是你害的我！你个骗子！大骗子！你得给我想办法！”

　　穆磊失笑，把她紧紧抱在怀里不让她乱动，“好好好，我想办法，我想办法。我的结婚报告已经批下来了，咱们今天先去领了证儿，婚礼下个月办。我这回婚假很长，还能和你度个蜜月呢。先跟我去领证，下午去医院做产检，然后晚上和我去见我爸。明天我让人去给你办休学好么？”

　　艳阳不乱动了，听着他絮絮叨叨的安排，三言两语就把她的焦躁烦恼打消了，一时间呆呆地反应不过来，“谁说我要嫁给你了？”

　　穆磊闻言也不恼，摸摸她的脑袋，“我说的。”

　　艳阳还是不乐意，“你都没有和我求婚。”

　　穆磊在她耳边轻声道，“那天你答应我了，你不记得……在那里……你答应了……”

　　艳阳瞪大了眼睛，呸他一口，“老不要脸的！”

　　穆磊拧拧她的鼻子，“不许说男人老！”言罢接着哄她，“明天两家人一起吃个饭，我后天还要回部队交接一些事情，你在家里有人照顾我放心一点儿。等孩子出生了，你再回来上学也来得及。”

　　艳阳抓住了穆磊的手臂，反而有点儿慌乱，语无伦次，“我……那……那他们怎么知不知道……我们……我们……我们现在就有孩子了，他们会不会觉得我不够好？会不会……会不会不喜欢我？”

　　穆磊轻抚着她的肩头，“没事，都是我不好，都是我对不起蓁蓁，让你受委屈。我妈人很好的，再说了，今天纪霖从国外回来，大家高兴着呢，哪里会甩脸子。”

　　艳阳垂着脑袋，仍旧有些忐忑，“那好吧，要是他们真不喜欢我，你可要给我挡着。”

　　穆磊正给她开车门，闻言刮刮她的鼻子，“我喜欢你就行了啊。再说了，穆云就喜欢你这嫂子。我们俩都是你的后盾，行了吧？”

　　艳阳破涕为笑，“这还像句话。”

　　纪霆看着二人如胶似漆的身影，心下叹息。

　　这辈子，他又晚了一步。

　　错过这一辈子，还有没有下辈子呢？

　　“学长，你也是去前面的招聘会的么？”

　　纪霆听到这羞涩不已的声音，顿时浑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小蝶？怎么又是她？这一个救命之恩，不至于要还两辈子吧？

　　纪霆看她一眼都害怕，直接抬脚匆匆走了，留小蝶一个人在原地怅然若失。

　　学长怎么那么讨厌她？

　　后来的人生里，纪霆见过艳阳很多次。

　　他之前在南边翻了天似的找了艳阳一圈，没想到大家是熟人。

　　他们儿子一岁的时候，还给纪家下了帖子。

　　艳阳抱着穆磊的儿子，笑眯眯地给他看，“木木啊，来，叫纪叔叔。”

　　木木很乖巧，一岁就会开口说话了，口齿清晰，艳阳还摆着他的小胖手给纪霆做了个揖，“纪叔叔。”

　　穆磊刚得了个大胖小子，心情甚好，逗着艳阳怀里的胖儿子，“那会不会叫爸爸。”

　　木木咧嘴笑了，“爸爸。”

　　穆磊稀罕的不得了，“爸爸带你去见叔叔伯伯们，你也乖乖叫人好不好啊？”

　　艳阳嗔道，“你干嘛呢，那么小的孩子。”

　　穆磊接过木木，“我们木木可乖了，他们谁生的出这么好的儿子？还不兴我显摆显摆么？”

　　穆磊才不理会艳阳的抗议，抱着白白嫩嫩的小肉团子，上自己那群兄弟那里炫耀去了。

　　艳阳对着纪霆歉意一笑，“您随意。”便要去穆夫人那里帮着待客。

　　“等等——”纪霆开口叫住了她。

　　艳阳疑惑回头，只听纪霆口气似乎掺杂了犹豫和惆怅，只是问，“他，对你好不好？”

　　艳阳皱皱眉，觉得他这么问过界了，仍旧礼貌地点头答道，“很好。”

　　纪霆落拓一笑，“那就好。”

　　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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