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逆流（伏赫）

　　“你看到了什么？”他问道。
　　赫敏不回答，她沉浸在那种冰冷的绝望之中瑟瑟发抖。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些梦，她只能抱着眼前这个能作为依靠的人，他结实的后背像是一面高大的墙将黑夜彻底抵挡。
　　“你做了什么噩梦？”那人却急追不舍地问道，赫敏犹豫了一会儿，回答道：“我梦见有人追杀两个女生。”
　　那一瞬间，她似乎看见他眼中闪过一丝欣喜——但很快就消失了，快得令她怀疑只是自己的错觉。
　　“这是怎么回事？”他慢慢地问道，安抚似的拍着她的背。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梦见这些……”赫敏揉着眼睛，她松开了手，头痛欲裂。
　　里德尔看了她一会儿，低声说道：“我发现了一件事，亨德森。一件打破我一直以来的认知的事情。”
　　“是什么？”
　　“我的父亲很可能没有在霍格沃茨上过学。”
　　“……你的父亲？”赫敏重复了一次才意识到他到底在说什么。里德尔以前从来没有和她提过他的家人，她想他一直在回避这个不好的话题。他的出身从来都是他最痛苦的伤疤，虽然他向来掩盖得很好。
　　“是的，我的父亲。他也叫汤姆·里德尔，和我同名……我听科尔夫人说过，我的母亲希望我长得和他一样。”他说到这儿停了停，似乎在回想着什么，“……我本以为他应该是一个巫师。我以为我的母亲是个麻瓜。”
　　“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赫敏问道，她的内心不知为何有些不安。他不应该和她说这些的，她敢肯定这些事是里德尔不愿意让别人知道的秘辛，而他告诉了她——
　　那她离死也不远了。她的脑中忽然窜出了这样一个念头。她打了个寒噤。
　　“为什么？这是个很有趣的问题。我的母亲身无分文，无家可归，最后在孤儿院去世……一个巫师是不会落到这个地步的。”里德尔说道，这话让赫敏听得很不舒服，“而且她说她希望我像我的父亲。一个巫师会希望自己的孩子像一个麻瓜吗？”
　　“她说的仅仅是相貌吧？”赫敏忍不住反驳道，“而且你不是说你的父亲从未上过霍格沃茨么？这证明你的猜测是错的，里德尔。”
　　“或许吧。”里德尔不置可否。
　　“你是怎么知道你的父亲没有上过霍格沃茨的？”赫敏不欲与他争辩，转移了话题。
　　“我查看了资料室里所有的奖励记录和历届级长、学生会会长的名单，上面都没有他的名字。”
　　“呃，也许他没有得到过课堂奖励——”赫敏说到一半便识趣地闭上了嘴。霍格沃茨的老师加分的要求并不严苛，一个学生在七年中都没有加过分确实不太应该，但也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性，“或者你应该看一看扣分记录，说不定那上面会有意外惊喜。”
　　“这我也看过，亨德森。上面也没有。”里德尔说道，“我的父亲确实没有来过霍格沃茨。”
　　这下赫敏没什么可说的了，一个学生没上过霍格沃茨的可能性与七年之间都没有得分和扣分的可能性相比，她觉得还是前者更大一些。
　　“我的父亲不是个巫师，这就意味着我不必再以他为豪。相反，这让我重新审视了一些问题——比如我的母亲，她为什么会落到那个地步，我想，这也许是出于麻瓜的——”
　　“这和他是不是麻瓜没有关系！难道在你看来，他如果是个巫师的话就能随意抛弃你的母亲了吗？”赫敏感到极为不可思议，她从他的语气中感受到了淡漠，他仿佛在讨论两个毫不相干的人，“那是你的父母，里德尔，我认为你不应该用这种方式讨论他们之间的事。”
　　“我可从未见过他们。”他冷冷地说道，“他们除了把我生下来以外没有付过任何责任，你觉得我会对他们感激不尽吗？”
　　赫敏哑口无言。里德尔在孤儿院所遭受的一切浮上心头，她能感受到一些他的仇恨和痛苦，但她明白自己无法对他说“我感同身受”——没有人能真正对别人的遭遇感同身受，刀子没有扎在自己身上就永远感受不到那种疼痛，她也许能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说他是错误的，可那毫无意义。
　　她又想起了那段时间，她和他呆在远离霍格沃茨的候车厅、火车车厢、孤儿院的那几天，她也曾有过这种感觉。
　　他不是一个适合被施以怜悯的可怜对象，他比那些孤苦伶仃的人要强大得多——比他的母亲有更多的选择，但他身上确实有值得同情的因素。她有时候会想，是不是这种种不幸的因素才让他成长得如此古怪，像是一种畸形的植物，可却又光芒四射，对周围的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他身上充斥着各种矛盾的因子，投射下的阴影是她一直所不接纳的晦暗——但她受他吸引，毫无疑问地，就像光明与黑暗总是死死纠缠，谁都不能离开另一方单独存在。
　　赫敏看向他，对方也正望着她，他的手还放在她的背上。礼堂中漂浮着的暗紫光辉如同山间的岚风缓慢飞浮，他的双眼也透着幽幽的、含着冷意的紫光。里德尔扯了扯嘴角，有些讽刺。
　　“你同情那两个被追杀的女生，却对我如此苛刻。”他说道。
　　赫敏觉得胸口像是被人打了一拳，又闷又难受。
　　“我没有苛求你做什么，你有你自己的自由。”她沉吟着辩解道，“苛求你的不是我，是你自己的认知。是你自己让它束缚着你，把你变成现在这样的。”
　　里德尔盯着她看了许久，黑夜让这一切都变得如此难熬和静默。
　　“我理解为你在指责我，亨德森。”他慢慢地开口了，“你还是在对我不满，在这一点上我们恐怕难以取得共识。”
　　“我——”
　　“你不能否认你对我的要求比其他人高很多。”
　　赫敏长叹了一口气，抓乱了本来就很乱的头发：“我不和你说这个，里德尔。我——我没想过强加给你什么。我和你见解不同，但是——”
　　“你大可不必这么纠结，亨德森。你不能要求每个人都和你想得一样，但你可以去接纳不同。”
　　赫敏点点头，又觉得哪里不对劲。里德尔的话很有道理，但就是太有道理了，才让她感到古怪。
　　“不，不对……不是这样的。”她喃喃道，“多样性和正确性是不同的，里德尔。你又误导我。我不认同你，不是因为你想得和我不一样，而是因为你是错的……邪恶的，所以……”
　　“善恶、对错都是相对的、模糊的。而且你不就是喜欢一个邪恶的人吗？”里德尔轻声说道，那温柔的语气让赫敏简直难以招架。
　　“不是……”
　　“你喜欢我。”
　　“不，我没有——”
　　“这种话，你自己都不信。”他一字一顿地说道，紧盯着她的眼睛。
　　赫敏后退着，身体向后挪移。她摇着头，却不说话，她知道此时此刻语言是无力的，他精通语言的力量，总能将她轻易瓦解。
　　里德尔没有逼她回答他的话。但他倾身靠近她，他吻了她，带着一种黑暗的寓意。赫敏能感觉到这其中的不同寻常，这仿佛是一场仪式，她向黑暗奉献她的双唇和灵魂。她的灵魂是皎洁的月光，但毒蛇般的阴影栓住了它，使它变得不再自由，无法在云层间流淌。
　　黑暗在吞噬她的嘴唇、舌头，而身体深处的灵魂也加以回应。那个许久之前留下的烙印烫了起来，令她难以忘怀地痛着，她忽然明白只要这个东西存在，她就不可能逃得出去……她没有继续想下去，她抓紧了他的手，那只冰冷的、瘦长的手，像是握着一把匕首。
　　她觉得一切都乱了，也许是那个印记在发挥作用，她的抗拒变得微弱起来，内心有个声音低语着让她臣服……不，不，这样不对……不是的，她不应该……黑暗的力量从舌尖传导至魂魄，像是沸腾的火沿着神经脉络燃烧。她紧紧抓着他的手。
　　他不仅擅长语言的力量，更懂得运用魔法的威力。她早该知道的。
　　“亨德森，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他问道，强压着内心的躁动。
　　“没……不，不是……”女孩的脸皱成了一团，似乎在强忍着不把什么东西吐出来，她捂着胸口，把衣襟抓得皱皱巴巴的，最后吐了一口气，妥协似的说道，“好吧，我承认，我觉得我变得很奇怪……别再问我这个问题了。”
　　“那么对于刚才那个问题，你的回答是什么？”
　　赫敏瞪着他，似乎对他的提问感到心情糟糕。她的嘴唇颤抖着，仿佛在做某种挣扎。然后她不得不放弃了。
　　“你这个混-蛋，汤姆·里德尔。满口谎言，却逼我说实话。”
　　“是什么？”他继续问道，没有在意她的唾骂。
　　赫敏的脸扭曲着，看起来像是做了很大的努力才让自己说出这样一句话。
　　“我喜欢你。但这什么也说明不了。”
　　他低下了头，黑发遮挡住了他的表情——一个因为狂喜而显得难以控制的笑容，他终于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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