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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醒
玄析和玄慎放开了拥抱,不可思议地看着玄止,他们还没在玄止的脸上看过那样郑重的情绪,她的双眼里的泪光像极了冰霜。
“七师兄、八师兄,我不会清醒很久的,刚刚小八师兄说的话没有错,我的灵魂里都是奈河水,我想要五感尽失、七情皆绝,所以跳进了奈河。这一辈子我不会认出你们任何一人,今日我能恢复记忆,是因为扶苏血液蕴含的生气突破了奈河水的戾气,但是他的血液维持不了多长的时间。”
玄析惊吓得连连后退,玄止她宁愿泡在奈河里五感尽失、七情皆绝,也不想投胎转世成人,活着对于她而言,并不是一件欢欣鼓舞的事情。他看着玄止,她脸上太过云淡风轻,看不出苦痛,可是她连心都挖出去给了别人,她怎么会真的不痛!他不敢再呼喊她的小名,他们给的爱从来没有真正保护到玄止。玄慎连忙抓住他的手稳定身形,果真大梦一场。
“七师兄,八师兄,对不起!”玄止望着他们二人,愧疚不已,他们的爱无私而炽热,可是她没有办法回报。“对不起!”
玄析又再次抱住玄止,“你没错!小九,你没错!小九,我们从没有责怪过你,是我们不该来打扰你的人生!小九,对不起,当年让你一人面对所有苦难!对不起,是我们没有照顾好你!对不起,小九!”
玄止靠在玄析的怀里,摇了摇头,“不是的,如果不是因为师兄们还在等我,我不会从奈河里出来的,我在奈河里看到了师兄们流泪满面的脸,你们抱着我的身体不肯松手,我们就那样离别太匆促了,所以我决定去投胎转世,可是这辈子的人生注定我无法回到山上去,所以师兄们能再等等我吗?下辈子,下辈子,我一定回山上去,我们还想从前那样生活!”她的话仿佛在宣告她这辈子的人生就快要结束,他们之间横亘的死亡会堆积的越来越多。
玄析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希望他们和小九能重逢,但他绝对不想玄止再经历青春早逝的命运,而玄止似乎已经预知到自己不会太过平安顺遂的人生。
“小九!”玄慎不安喊道,“小九!”
扶苏血液效用已经发挥完了,玄止又昏睡过去了。玄析的眼泪沾湿了玄止的衣服,十六年的时光似乎是为了今天短暂的重逢,他温柔地将玄止放回床上,掖好被子,轻轻地擦去她额头上浅浅的汗水。至少他们有很认真地告了别,至少玄止只是暂时遗忘他们而已,至少玄止很快就会醒来。
玄析和玄慎站在床边,安静地看着玄止,他们心下了然,不相认才是最好的选择。
不一会儿有女使敲门过来通报,说是扶苏已经醒了,城主请他们放心,陈家侍卫也已在花厅等候,请示他们是否要将陈家侍卫带进繁花阁。
玄析想了想,叫女使去带陈家侍卫过来候命,玄止快醒了,女使刚退下去,陈一安就苏醒过来了,她恍惚记得自己做了一个梦,但梦醒了她却忘记了梦见什么了。
“小……,玄止,你还好吗?头还痛吗?”玄析没有再靠近床边,陈一安看着他们的神色觉得有点奇怪,为何他们像大哭过后在强颜欢笑。她知道他是想喊她“小九”的,吴亦安在师门排行第九,他们都亲昵地喊她“小九”,但他克制住了。“玄止”这个字原来不是她祖父呕心沥血想出来,也不是对她寄予厚望才取的,只不过是沿用了吴亦安前世的旧名。还好“一安”不是,虽然同音,但这是她父母对她最真挚的祝福。她从床上起来,对着玄析、玄慎一拜,“一安多谢二位山人悉心照顾!”
玄析和玄慎都伸手扶起了陈一安,玄析摇摇头,“不用行此大礼,不过举手之劳而已!”陈一安起身,“山人的举手之劳,于一安而言就是大恩,来日若有需要一安帮忙之处,还请山人不要客气,一安必全力以赴。”
二人还是摇头,陈一安知道,他们已是近半神的存在,她能报答恩惠的概率基本为零。
“玄止,我们只希望你平安喜乐。”玄慎的声音平淡而真诚,陈一安看着他的双眼,点了点头,“一安也希望二位山人平安喜乐!”
玄析侧过身去,陈一安知道他在流泪,低下头看着地毯,玄慎解围道:“玄止,我看你腰间别着一根鞭子,你不练剑吗?”
陈一安摇了摇头,“一安的确自幼练剑,但剑毕竟是凶器,我阿娘说及笄前不好佩剑,我便用鞭子,用久了倒也趁手。”
玄析转过头来,从袖子里掏出一团类似丝绸的东西,往下一甩,是一把软剑。他把软剑递到陈一安面前,虽然没有说话,但陈一安明白他的意思,伸手接了过来,握在手心轻盈冰润,她用手指夹着剑身从头滑到尾,只觉得锋利无比、又柔软无比,她在剑尾弹了一下,剑身如波浪震动,周围空气溃散。
“我们不能见你及笄了,这把剑名为平安,是我们给你的及笄礼物,软剑是我们五师兄铸造的,我们每个人都在剑身里注入了一点力量,所以玄止,你一定要随身佩戴,一定要平安。”玄析停了一小会,他想到吹雪最终也灰飞烟灭就觉得心痛,“剑为双刃,是凶也是吉,我们相信你绝对不会滥用这把剑。”
陈一安看着玄析严肃的神态,点了点头,这把剑怕是蕴藏着他们不能明说的爱意,她猜吴亦安一定也有一把类似的剑,但是那把剑没能保护住吴亦安,所以他们又制作了一把全新的软剑送给她。他们眼神里的爱意她真的可以享受吗?
玄慎低沉的声音在哀求道:“玄止,你就收下吧!”
陈一安拱手拜谢:“一安多谢青崖观赠礼!”她起身问道:“我明年及笄时,山人们可否也去见礼!”
“玄止,你希望我们去吗?”玄析问道,陈一安立即点头,“荣幸之至!”
玄析笑了,“如果有缘,我们明年一定还会见面!”陈一安眉头紧皱,这是告别,他们可能不会再见面了。“扶苏醒了,我们要去看看他,不要对扶苏心存愧疚,你没有对不起他,命运使然而已。”
陈一安刚要说话,女使敲了敲门,“陈世子,贵府侍卫已在院子外候命,是否通传?”
玄析和玄慎跨过门槛,走远了,陈一安沉默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有点酸涩。
“二位山人,有生之年,我们能否再见一面?”
玄析和玄慎慢慢转过身来,玄析点了点头,“小九,你能不能长命百岁,到时候我们也会变老一点的,那时候我们再见面好不好?”
陈一安不知为何,特别想哭,她刚刚醒来之时对前世还是充满抵触,但现在看着他们二人,忽然心生不舍,她用力点了点头,泪水滑过,她快速走到门边,“我一定多活几年,我们白发苍苍时再见面!”
玄析和玄慎眼含热泪,笑得很开心,他们转过身去,陈一安没有再挽留,她知道她不能跨出那道门槛。
那一道门框就如吴亦安的死亡横亘在他们之间。
很快,丁四带着陈一安的贴身女使无双站在门外候着,陈一安收拾好了情绪,招了招手,无双立即跑了进来,行礼问安:“世子,您还好吗?”
陈一安点点头,“为我更衣,我还得去探望一下林世子!”
无双点头,“是!”她从丁四手里接过包袱,关上了门,熟练地为陈一安擦脸,束发戴上玉冠,换了一身玄色的深衣。陈一安拿出那把软剑,它的剑鞘泛着绿玉般的光润,她很喜欢便自己佩戴在腰带上,无双没有询问剑的来源,她猜到是刚刚那两位山人赠送的,只是安静地帮她系好玉佩。然后她后退一步,检查陈一安的装扮是否妥当,她看着芝兰玉树般陈一安,忍不住称赞道:“世子容貌、气质真是举世无双!”
陈一安对美丑一直没概念,但还是摇了摇头,“人外有人,等会你见了林世子,就不会再这样说了!”
无双坚定地摇了摇头,“在无双心里,世子风采无人能及!”
陈一安不再辩驳,她看着自己的袖子,开口问道:“无双,你有没有看到那两位山人穿的衣服?”她不喜欢穿襦裙,所以她的服装基本上都是男款,但她今天觉得她的衣服还不够轻便美观。
无双点头,“回世子,奴婢看到了!”
“你说他们袖子那样窄是为了练剑吗?以后我的衣服袖子也都改成那样窄!”
无双目光在陈一安脸上流连片刻,点头应下,“是,奴婢回去以后就去改袖子!”无双十岁起就伺候陈一安,陈一安比她小二岁,但是太过成熟睿智,她从不敢多言,只是服从她的命令。
无双后退,打开了房门,立在门边等陈一安出发,陈一安昂首大步地走了出去。城主府的女使也在院外候着,看见陈一安出来,便屈身行礼,“奴婢琥珀见过陈世子!”
陈一安点头,“带我去见你们城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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