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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树灵
正出神间,肩头的重量忽然一滑!是“徽”的脑袋顺着我的手臂滑落下来。他睡得极沉,竟毫无所觉。
心下一软,我手臂极其自然地微微弯曲,形成一个温柔的弧度,稳稳地将他滑落的脑袋接住,轻轻安置在了我的腿上。他毫无防备地枕着我的腿,面容沉静,长睫如蝶翼般覆下,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呼吸均匀,睡颜纯净得如同初生的婴孩。
看着他这般毫无防备的安眠模样,心头那沉甸甸的阴霾似乎被短暂地驱散了一些。这静谧的月老祠,这纷落的花雨,这腿上安然沉睡的人……竟成了这危机四伏的上界,留给我的一份意外而珍贵的美好回忆。
然而,这份难得的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痴情种子……痴情种子!”
一个极其细微、如同树叶摩擦般的呼唤声,突兀地、执拗地钻入我的耳中!
我心头猛地一跳!几乎是条件反射般,一只手已闪电般抬起,无比轻柔却又严密地虚覆在“徽”的耳廓之上,试图隔绝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扰他的安眠。
就在这时,眼前那原本飘渺的雾气倏然凝聚,化成一缕更为清晰、仿佛带着灵性的白烟,轻飘飘地悬停在我面前。那呼唤声再次响起,却像是直接在我脑海中回荡:
“莫慌,莫慌!此乃法术传音,不惊扰旁人。”那声音带着安抚的意味,“只要清汲不刻意施法探听,是决计惊扰不到他安睡的。”
树灵?这个称呼似乎勾起一丝模糊的记忆,但此刻无暇细想。
清汲!
树灵刚刚说的名字,如同惊雷在我脑中炸响!
他说的是清汲,他说腿上安睡之人是……清汲!
巨大的震惊如同冰水灌顶,瞬间冻结了我的四肢百骸!我死死盯着眼前那缕白烟,连呼吸都忘了,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稳住心神,同样以法术传音回应,那意念中的声音都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你……你方才说什么?你说他……他是清汲?”
眼前那缕凝聚的白烟,如同一个不安分的精灵,在我面前左一下、右一下地晃荡,就是不老老实实悬停一处。
“是啊!”它那意念传来的声音带着理所当然,“他名为清汲,字却霜,号紫徽帝君,我一直这么叫他,早就习惯了!”
这笃定的确认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心上!巨大的激动和无数疑问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我几乎就要立刻俯下身,摇晃腿上沉睡之人的肩膀,将一切问个水落石出。
然而,树灵那带着几分戏谑和提醒的声音及时响起:“瞧瞧你这急性子!你与他的关系已犹如枯鱼之肆,他最近可是心力交瘁,难得能像今日这般睡得安稳香甜。你……当真忍心此刻叫醒他?”
这句话像一根冰冷的针,精准地刺中了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心口猛地传来一阵尖锐的紧缩感,疼得我几乎喘不过气。
直到此刻,我才惊觉——我的手掌,竟还虚虚地、下意识地覆在他的耳廓之上。
一股慌乱涌上心头,我触电般慌忙将手移开,目光紧张地投向他的睡颜。
只见他那如蝶翼般浓密的长睫,似乎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糟了!他要醒?!
这念头如同惊雷闪过!我吓得魂飞魄散,几乎是条件反射地,那只刚刚移开的手又以更快的速度、更轻的力道,重新严密地虚覆了回去!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连心跳都仿佛停滞了。
树灵在一旁将我所有动作看的分明,他似乎极轻极轻的喟叹了一句:“明明忘了他却没忘了爱他,痴情籽还是做无情草木好。”
万幸……他只是无意识的细微动作。呼吸很快又恢复了之前的绵长安稳,并未醒来。
我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后背竟惊出了一层薄汗。维持着这守护他安眠的姿势,我强压下翻腾的心绪,用传音向树灵发出最深的困惑:“他……他为何……装作不认识我?”声音在意识中带着无法掩饰的受伤和不解。
树灵化成的白色长尾在空中优雅地摆动了一下,意念里透出几分啼笑皆非:“谁说他在装了?”他反问,语气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无奈,“分明是你,不认识他了。”
这直白到近乎残酷的回答,让我一时语塞。看着他那毫无防备的睡颜,一股莫名的委屈和倔强涌了上来,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带着点自欺欺人的意味反驳道:“那我们……我们之间,肯定认识得……并不久远!”仿佛这样,就能解释那巨大的记忆空白。
“并不久远?” 树灵意念里的声音拔高了一个调,显得十分诧异。它那由白烟构成的长长尾巴在空中猛地一个急刹车,停顿住了!
“等等!让我算算啊……”它似乎在翻动无形的记忆长卷,意念里传来一阵无声的、快速滚动的数字和年月的嗡鸣。
片刻后,那嗡鸣停止,树灵的声音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了然:“哦!算清楚了!”它的白烟尾巴轻轻点了点,像是在确认,“你们相识于幼年稚龄,到今日为止,已是整整一千零一十二载了。”
“换算到下界……那便是凡人难以想象、近乎无尽轮回的悠长岁月了吧!”
一千零一十二年!
这个庞大到令人窒息的数字,如同九天银河轰然倒灌进我的脑海!我差点失声惊呼出来,全靠死死咬住下唇才勉强忍住,胸腔里激荡的震惊几乎要破膛而出。
“那么久?”我的意念在剧烈颤抖,带着难以置信的嘶哑,“为什么,为什么我对这一切……竟毫无印象?一丝一毫都没有?”
巨大的空白感和强烈的违和感疯狂撕扯着我的神经。就在这极度的混乱中,脑海中骤然闪过之前那个关于“紫徽帝君”的、模糊而诡异的梦境碎片……
一个冰冷而可怕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悄然亮起的毒蛇之瞳,骤然清晰。
我的目光死死锁定在树灵摇曳的白烟上,意念中的声音因为恐惧和愤怒而微微发颤:“是不是……”我艰难地吐出那个令人心胆俱寒的猜测,“是不是他……亲手拿走了……那些属于我们的记忆?”
面对我那个充满惊惧与指控的猜测,树灵那缕白烟尾巴在空中轻轻摆了摆,意念里透出一种近乎悠然的笃定,仿佛在安抚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轮回几番,尘封的记忆,需得等你安然渡过那最终的升仙之劫,方会如潮水般涌回灵台深处。”他的声音带着古老的韵律,“无人拿走你这一世的记忆,它们只是被……诅咒沉睡了而已。”
“沉睡”这个词,像一把温柔的钥匙,试图撬开我心中的冰封。但紧随而至的是更深的疑惑。我立刻追问,意念急切:“被谁?是谁将它们沉睡?”
树灵所化的白烟倏地从眼前消失,下一瞬,一缕微凉的触感便落在了我的肩头。它仿佛一个顽皮的精灵,凑近我的耳廓,意念里故意带上几分装腔作势的神秘:“嘘——!此乃天机,不可泄露!”
“什么天机?”我心急如焚,不依不饶地追问。
然而,树灵显然不欲在此事上纠缠。它轻盈地从我的左肩跳到了右肩,那缕白烟仿佛带着好奇与兴奋,在我周身缭绕的仙气中探索着。意念的焦点瞬间转移:“啧啧,你这身看似寻常的衣裳……了不得啊!”他的声音充满了发现宝藏般的惊叹,“内里竟密密麻麻,蕴藏了无数道仙脉魂咒!此乃……一件稀世罕有的护身至宝!”
仙脉魂咒?护身至宝?我心中一动。这树灵似乎对它很感兴趣?若他有所求,或许……便是我撬开它嘴的机会。
强压下对“天机”的焦灼,我立刻捕捉住这一点,意念中带上诱饵的意味:“既是宝物,前辈若肯告知方才那不可泄露的天机……”我故意停顿,加重筹码,“这身衣裳,我即刻便赠予,绝无虚言!”
谁知,树灵的反应却出乎意料。它意念里传来一声轻快的“嗤笑”,带着洞悉一切的狡黠:“不需要,不需要!”白烟尾巴晃了晃,“这等宝物,于我这草木之灵而言,如同顽石,毫无用处。”
“况且,”他的声音带上几分戏谑的残酷,“即便你将这身皮囊脱下来送人,那烙印在你仙魂深处的魂咒却是无论如何也脱不掉的!它们早已与你共生共存!”
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瞬间被它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击得粉碎。这树灵,竟如此轻易地绕过了我设下的“坑”!
它那缕白烟不再停留在我肩头,而是悠悠扬扬地向上空飘去,姿态闲适得令人牙痒。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它在上升途中,“不小心”撞落了枝头好几朵沉甸甸的红花!
看着那些鲜艳夺目的花朵直直朝着腿上沉睡之人的脸庞坠落,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顾不得许多,我几乎是本能地单手疾速挥出,如同拂去尘埃般,精准而轻柔地将几朵落花扫开。
然而,终究是慢了一瞬。仍有几片娇嫩的花瓣,如同眷恋的精灵飘飘摇摇,最终轻轻落在了他那如墨的发丝之间,点缀出一抹惊心动魄的艳色。
心中暗叹一声,只能暂且按下对“天机”的执着。眼见树灵飘得更高,我仰着头,姿态放得更低,带着十二分的诚恳请教:“那……方才提及此咒稀世罕有,聂容愚钝,敢问其来历,恳请前辈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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