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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0 章
那女子里面穿了一件湖蓝色的锦衣,外面披着一件黑色的斗篷。巨大的兜帽遮住了那女子的半张脸,只露出了苍白的下颌和一抹淡色的唇,身形纤细,给人感觉她的身上透着一股冷意。
她的肩上挎着一个陈旧的药箱,手指纤细修长,但身上却不像寻常医者那样带着药香,反而隐隐的有股淡淡的、难以名状的气息。
刀疤脸看着他的目光搓了搓手,殷勤的说道:“这位就是林大夫,医术高明,专治各种疑难杂杂症,是。。”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大胡子便直接打断了他:“敢问这位林大夫是哪家药馆的?俺在这城里求医问药待了这许多年,也是跑了不下几十家药馆、医馆了,怎么从没见过你?”
他又上下打量了一翻林晚,眼中怀疑的目光更加深邃了。
他当然记得刀疤脸跟他说过的,这位林大夫是御医的后代,但他怎么看,都觉得眼前的人不像是大夫,她的身上有一种隐隐的奇怪感,与往常自己见过的那些大夫身上的慈慕感不同。
林晚听到他说这话后并没有抬头,她的半张脸仍然被遮盖在厚重的黑色之中,声音低冷的说道:“乡野村医,没有药馆。”
大胡子眉头紧锁,转头盯着刀疤脸怀疑的询问:“这就是你说的,救了你老娘的大夫?”
刀疤脸点头如捣蒜:
“对对对,就是她!俺娘的咳疾就是她给治好的!”
但大胡子仍不放心,他的语气愈发的怀疑了:“她连个明道都没有,俺凭什么信她?这位大夫不是俺多疑,而是俺闺女的病实在耽搁不得,我怕庸医耽误了她治疗,若是冒犯到你还请恕罪。”
他这话说的似是在道歉,但语气里却没有分毫的歉意。
“敢问这位‘林大夫’师承哪家?是跟谁学的医?”
刀疤脸张嘴就要解释,但林晚却忽然抬手止住了他,她的声音平静,冷漠淡然:“家承。家父与祖父的名讳不便多说。”
随即她顿了顿,终于抬眼,漆黑的眸子冷冷的扫过了大胡子,
“若这位病家不信我的话,今日便当林某没来过吧。”
说罢,她转身便走,斗篷一转,带起地面上一阵略微的骚动。
刚才从屋内张望门口状况的大凤眼看那林大夫转身就要走,仿佛自己最后的一丝希望也要被掐灭了。
她急得的眼前有些发黑,也顾不得许多,狠狠冲出门来朝着大胡子的小腿就踹了一脚,恨声骂道:“你个死脑筋!人家大夫都到了你还在这想这些有的没的,问东问西。人家东主把这院子给大夫当病患静养的地方都不说什么,你还在这说上了,我跟你说,赵铁柱,这之后要是小凤因为这个事情没了的话我饶不了你!”
说完,她便踉跄着冲出了门去,一把就拉住了已经有些远离的林大夫的胳膊,哀求着说道:“大夫!大夫您别走!俺家这口子就是个榆木疙瘩,他不会说话!您行行好,快看看俺闺女吧!她…她都快没气儿了!”
她的声音哽咽,是真的把林晚当作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林晚的本意其实也并不想走的,她知道一个孩子不吃不喝,靠着羊奶是长久不了多少的,时间越长,她的生命就越有危险,但刚才那个情况,若是她执意进去的话,反而更会激人怀疑,那这样之前的种种努力可真的就要白费了。
还好,最后有人出门来拦了自己一下,否则她也不知道等会自己又应该有什么理由来救那房中可怜的孩子的命。
就在林晚心软想要跟着大凤回去的时候,突然间,一旁的厢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来。
一个穿着蓝黑色棉袄、围着毛茸茸领子的姑娘揉着眼睛走了出来,她像是刚刚睡醒,那声音还带着点惺忪:“这一大早的,怎么这么热闹呀?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她说完这话,狠狠的大了个哈欠,眼泪都顺着眼角流了出来。
几人闻声都向她的方向看去,而大凤在看清来人之后,顿时便有些愣住了,她惊讶地脱口而出:“大…大妹子?你怎么会在这儿?”
原来眼前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昨日里在街角好心给大凤指路去城西郊外的晓月!
晓月听到大凤的声音,抬头看去这才也惊喜的发现竟然是大凤,她向下急走了两步,来到了她和林晚的面前:“哎呀!是嫂子您啊!真巧!”
她的目光扫过正拽着林晚胳膊的手,然后又抬头看了看她们两个说道:“这大清早的你们这是干嘛呢,在这里吵吵的。”
见两人都不说话,她又转头问向大凤“大姐,你怎么在这,你不是找你相公去了吗?怎么跑这来了?”
这话问完,大凤低下头深叹了一口气,对着晓月说道:“哎,一言难尽啊。”
就在刚才晓月出来的那间温暖的厢房内,此刻炭火烧得正旺。
郭幼帧正在里面慢条斯理地拨弄着香炉里的灰烬。
她对面的软榻上,正倚着衣着华贵、眉眼间带着几分慵懒和戏谑的宁安公主。
原来昨天之时郭幼帧她们在收到了消息办妥的事情之后,便也赶着黑夜跟在三人之后来到了这郊区的院子里。
而当大凤夫妇俩一夜不敢眠的时候,她们几人其实也未睡多少,都在商量着这之后的对策。
昨夜之时晓月就询问过为什么不今天就给那小凤看病,她这话是帮林晚问的,她知道林晚心中焦急,但此刻的她已经不敢出声了。
郭幼帧了然的看了她一眼,笑着说道:“如果我们现在上赶着出现,那定然会让他们以为自己落入了一个什么圈套,心生戒备,只有他们最后走投无路了才会觉得林大夫是他们最后的救命稻草,晾她们一天,就让她们心里的担忧到了极点,之后非林大夫不可。”
“况且在这里他们又能哪里去呢,只要林大夫明天出现,真的将孩子从昏睡中救醒,那她们这一家人今后一生一世都感恩林大夫的大德的,起码在这一段很长的时间里,林大夫说东他们就会往东,事事听话。”
方才林晚和大胡子在旁边的对话,她们听得一清二楚。几个人谁都没想到这个大胡子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了,竟然还有疑心。
宁安公主轻笑了一声,调侃道:“啧啧,郭大人,没想到你也有失算的时候?晾了他们一天,把这猎物的胆子都快吓破了,没想到临门一脚,这看起来最莽撞的大胡子,反倒成了最谨慎的那个?一个卖假药的,竟还有这份心眼儿?”
然后她便戏谑地看着郭幼帧究竟要如何将这就要翻盘的事情翻倒回来。
郭幼帧听到她的调侃,转头看了她一眼,但那脸上却不见丝毫的愠怒:公主急什么?越警惕的猎物,最后驯服得到的忠诚最大不是吗。他越不信,等会儿…才会越深信不疑。”她的嘴角玩味的笑着,仿佛在看什么有趣的猎物。
她转了转头,冲着身旁的人微微颔首:“晓月,该你去了。记住,你是‘碰巧’住在这儿的林大夫的朋友。”
大凤简短的说明了自己来到这的经过,又询问了一下晓月刚才的问话:“大妹子你还没说你咋来这的呢。”
晓月听到这话,熟稔的搂过来林晚的肩膀,笑着说道:“这位林大夫,是我们家小姐的朋友,祖上可是御医,御医您知道不,那可是给皇帝看病的,可别小瞧了我们林大夫的手艺,那可是真的能活死人肉白骨的。”
晓月最后这句话说的有些夸张了点,林晚听了之后用胳膊捅了捅她,示意让她收敛一下,晓月感受到那动作,立马收起了嬉皮笑脸,又缓和的说道:“大姐,是您孩子病了吗?”
大凤听后点了点头,然后又听的晓月说道:“孩子要紧,要不先让林大夫瞧瞧吧,这要是耽误了,怕真的是。。。。”
她话还没说完,那大凤的脸此刻已然煞白,她连忙点头:“对对对,大夫,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听那赵铁柱瞎说,他什么也不懂,您快请进,快给俺家小凤看看吧。”
晓月在一旁帮腔,哄得林晚一起往那房门里走去。
门口的大胡子还想拦上一拦,还没等大凤说话,就听得晓月说道:“哟,这位大哥,都到这份上了,还挑大夫呢?孩子不要了?”
大胡子被她这么一激,脸上有些挂不住,但仍梗着脖子道:“俺、俺就是问问!谁知道她是不是真大夫?”
但他脚下却也真的不敢再多做阻拦,侧开身子就放林晚她们进了门去。
林晚缓步走进房中,黑色的斗篷和药箱被一旁的晓月接过。
她低头看了眼昏睡在床榻上的孩子,小小的孩子此刻都已经瘦得脱了形了,她的唇色泛青,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她的目光在孩子的脸上停留了一瞬,眼睫低垂,掩去了眸中一闪而过的情绪。
林晚把脉的时间不长,但在大凤和大胡子眼里却像是熬了半辈子一般。
终于,她收回了手,也不顾一旁夫妇两人询问,接过纸笔就在上面龙飞凤舞的写了起来。
她写字的速度极快,平时里正秀大方的字体此刻因为手上的颤抖而渐渐的有些扭曲,但她毫不在意,仍然拼了命一般要将那纸条写完。
看到林晚在写的那张药方,大凤紧张的攥着衣角,指甲几乎掐进了掌心,大气都不敢喘,她心里又升起了一丝希翼,她希望眼前的这个大夫真的能救自己小凤的命,只要小凤醒过来,之后就算是林大夫让她当牛做马她都不会有丝毫的怨言。
而大胡子也死死的盯着她的动作,喉结滚动,想说什么又不敢多言。
不一会的功夫,林晚这才写完方子,她将那纸向上一拿将它递了过去,声音冷淡的说道:“按方抓药,一日三次,三日内可愈。”
那大凤听了如蒙大赦,她颤抖着接过了那药方,眼泪不住的就砸在了纸上,瞬间就将那还没干透的字迹晕开了一小片墨痕。
她哽咽着询问:“大夫,真、真的能好?不用作什么?不用扎针或者。。。”
但话还没说完,声音便已经颤抖的说不出来了,她这一个月走过了那么多地方,每个人都对她摇头,将小凤的病判了死刑,可没想到眼前的林大夫竟然一张纸就能救下所有人都没有办法救治的小凤,这让她如何不感到激动。
但是她的话林晚并没有立刻回答,此刻她已经起身,转着头往门口走去,走到门口时她才语气平静的说道:“若是不信的话,现在也可以另请高明。”
大凤一把拉住还想说什么的丈夫,咬牙道:“信!我们信!”
她低头看了眼药方,那上面的几味药名龙飞凤舞,她有些认识有些不认识,但不认识又能怎么样,此刻依然顾不得许多了:“走,我们快去抓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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