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奏鸣曲

　　陈昊没有多问，只是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归港》的最终版剪辑，小雨熬了三个通宵。"
　　文靖接过，翻开第一页——纪录片的封面是他们四人在瑞士康复中心的合影，背景是阿尔卑斯山的雪峰。
　　"她剪得很好，"陈昊难得地多说了几句，"特别是你复健的那段。"
　　厨房里传来小雨和刘姿的说笑声，还有烤箱定时器的"叮"声。文靖合上文件，突然问："你们现在什么情况？"
　　陈昊面不改色："同事关系。"
　　"哦？"文靖似笑非笑，"那为什么她的发卡会掉在你西装口袋里？"
　　陈昊的耳根微微泛红，正要反驳，小雨已经端着草莓派走了出来："开饭啦！"
　　午后的阳光温暖而慵懒。四人围坐在餐桌旁，草莓派的甜香混着咖啡的苦涩，在空气中缓缓流淌。
　　小雨兴奋地讲述着新纪录片的构思，陈昊偶尔补充几句专业意见，刘姿安静地听着，时不时给文靖的盘子里添些食物。
　　文靖的右手仍悬在固定带里，但他用左手笨拙地叉起一块草莓，突然说："下次拍摄，可以加个主题。"
　　"什么主题？"小雨眼睛一亮。
　　"归途。"文靖看向窗外，"不只是地理上的，还有...心里的。"
　　刘姿在桌下轻轻握住了他的左手。
　　陈昊端起酒杯，难得地露出微笑："敬归途。"
　　四个杯子在空中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阳光透过玻璃杯，在地板上投下斑斓的光影——像是一个全新的开始，又像是一段往事的温柔延续。
　　机场的到达大厅里，刘姿站在接机口，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当那对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时，她的呼吸微微一滞——父亲依旧挺拔如松，母亲还是那样优雅温柔，仿佛岁月从未在他们身上留下痕迹。
　　"小姿！"
　　母亲先看到了她，眼眶瞬间红了，快步上前将她搂入怀中。熟悉的香水味萦绕在鼻尖，刘姿突然有种回到少女时代的错觉。
　　"妈......"她的声音闷在母亲肩头，手指紧紧攥住母亲的外套。
　　父亲站在一旁，目光温和地注视着她们，直到母女俩分开，他才上前，轻轻拍了拍女儿的头："长高了。"
　　刘姿忍不住笑了："爸，我都多大了。"
　　"多大也是我女儿。"父亲捏了捏她的脸，就像她小时候那样。
　　高级餐厅的包厢里，刘姿替母亲斟茶，动作娴熟得仿佛这些年从未间断过这样的日常。
　　"这次回来待多久？"她问。
　　"看情况。"父亲切着盘中的牛排，"你妈妈想多陪陪你。"
　　母亲握住刘姿的手："听说你那个男朋友......"
　　刘姿的手指微微一顿："文靖。"
　　"对，文靖。"母亲温柔地注视着她，"他现在还好吗？"
　　"在恢复。"刘姿轻声说，"右手可能......"她没说完，但父母都懂。
　　父亲放下刀叉，沉吟片刻："你们......很认真？"
　　刘姿抬起头，眼神坚定："我想和他结婚。"
　　包厢里一时安静下来。母亲轻轻叹了口气，却不是失望，而是某种释然："我就知道......"她转头看向丈夫，"你女儿从小就有主见。"
　　父亲摇摇头，嘴角却微微上扬："什么时候带我们见见？"
　　刘姿眨了眨眼，有些惊讶于他们的平静接受："你们......不反对？"
　　"反对什么？"母亲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你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听过我们的话？"
　　刘姿突然觉得眼眶发热。她倾身抱住母亲，像小时候撒娇那样蹭了蹭她的肩膀："谢谢妈......"
　　回家的路上，刘姿望着车窗外的夜景，手机里是文靖发来的消息：「今晚想吃什么？」
　　她犹豫了一下，回复：「和同事聚餐，晚点回去。」
　　手指悬在发送键上，她咬了咬唇，最终还是删掉了这行字，重新输入：「爸妈回来了，今晚陪他们住酒店。明天......想见见你。」
　　发送成功后，她长舒一口气，靠在座椅上。父亲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没告诉他我们要回来？"
　　"......嗯。"
　　"怕我们为难他？"
　　刘姿摇头："是怕他为难自己。"
　　母亲从副驾驶伸出手，轻轻握住她的："那个孩子......很要强？"
　　路灯的光影在车内流转，刘姿望着父母关切的侧脸，突然意识到——原来她撒娇任性的一面，始终都只留给最亲近的人。而文靖......
　　"他不是要强。"她轻声说，"他只是太习惯一个人扛下所有。"
　　车驶入酒店的地下停车场，黑暗中，父亲的声音格外温和："明天中午吧，请他吃个饭。"
　　刘姿点点头，手机屏幕再次亮起，是文靖的回复：「好。」
　　简单的一个字，却让她胸口发紧。她几乎能想象出他此刻的样子——坐在轮椅上，左手握着手机，眉头微蹙，却不会多问一句。
　　就像当年那个被留在老房子里的少年，学会了用沉默消化所有情绪。
　　酒店套房的落地窗外，城市灯火如星河倾泻。刘姿蜷缩在沙发上，捧着母亲递来的热茶，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视线。
　　父亲坐在对面单人沙发上，摘下眼镜轻轻擦拭："所以，这个文靖......他的家庭是什么情况？"
　　茶杯的温度透过陶瓷传递到指尖，刘姿组织着语言："他十岁时，父亲抛下他们母子去了国外。母亲......在他高中时因病去世了。"
　　母亲倒吸一口气，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披肩流苏。
　　"之后他跟外公生活，直到大学。"刘姿的指尖摩挲着杯沿，"外公前些年也走了，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
　　房间里一时沉默下来。父亲重新戴上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复杂难辨："这些年，他都是自己扛过来的？"
　　"嗯。"刘姿点头，"但他有个很重要的朋友，陈昊，算是家人一样的存在。"
　　母亲突然倾身握住女儿的手："小姿，你知道妈妈在担心什么吗？"
　　刘姿看着母亲眼角的细纹，那里盛满了忧虑："怕他......像我爷爷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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