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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二】红枫
楚无言是个不幸的灵族人。父母将他诞下,便撒手人寰。
寒冬时节,他独自一人卧在襁褓中,奄奄一息,被灵族岛主救起,此后,便成了那人的义子。
他的灵树,是义父帮忙种下的。
他的名字,也是义父取的。
义父冷面冷心,他亦沉默寡言,两人所谓父子情谊,实则更像是上下君臣般的关系,有着权力与服从的微妙平衡。
“我死后,你便继承我的位置。”
“……是,义父。”
“你可知为何是你?”
“我是义父之子。”
“错,是因你的灵树是云杉,且你会结界术。守护灵族人,是你生来的使命。”
“……”
使命——是楚无言自小到大听过最多的一词。
数年间,他从似懂非懂,到心神贯悟,坦然接受了这个使命。平日里,他正如他的云杉树,风吹不动,雨打不斜,不是修炼灵术,便是静心休养,愈发强大而沉稳,不到五百年,已可升起覆盖全岛的天帐结界。
可惜那结界,只能维持半刻,再多一时,楚无言便会因过度耗损而灵力骤失,需调养数日才可恢复。
关于此事,义父曾多次提醒,劝他不可急攻冒进,然而那日,趁着状态良好,他还是坚持运灵施术,试图突破化固。
他腾在高空,挥袖念咒,释出阵阵灵光驱向结界顶端,没一会儿,额间渗出涔涔汗水。
看眼结界趋于稳定,他笑意渐起,下意识垂眸看了一眼下方,那人果然便在云杉树上望着他。
他心神振奋,谁知抬眼间,一阵狂风呼啸而过,结界如散沙般一瞬瓦解,他也失了神,受风而摧,竭力下坠。
又失败了。
此回,他会跌落至何处,是云杉树,还是义父怀中。
不,都不是。
这一回,他跌向了一片绿中的一抹红。
似燃烧的烈焰,似染血的鲜艳,那热烈而刺眼的红映入眼帘,楚无言不觉感叹,是何人之树,竟生得如此张扬。
他看迷了眼,浑然忘却自己即将坠入那红枫中再添一红血。
霎那间,耳畔送来清脆的银铃声,又是一阵风,吹来一俏逸红影,一把将他拦腰揽去。
楚无言抬眸看去,只见那人红衣雪肤,一袭乌发随风飘动,丝丝缕缕抚在流光凤眼及鼻梁上,一折下颌角清晰凌厉,薄唇却若隐若现。
那一刻,楚无言才发觉,此处张扬的不止是树,人更是明艳至极。
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那人,不止怎的,心中似乎莫名涌起一阵潮热。
忽然,那人低眉一瞥,神色一变,在落地的一刹那,瞬间将人放开。
楚无言没落稳,踉跄几下,险些摔倒,紧接着,一阵晕眩感来袭,他低头抚额,尝试着平复状态。
而此时,铃声又响起,那人走近,倏尔勾起他的脸,往他鼻尖送来一丝帕,只一霎,白色丝帕沾满血红。
看着他止不住的鼻血,那人一脸厌弃,皱着眉,薄唇滑出一句厉言:“你,怕不是要死了吧。”
“……”楚无言惊然,沉默没回应。
“要死死远些,别死在此处污了我的树,我可不喜欢血腥味。”说着,那人抓起楚无言的手,叫他自己捂住那丝帕,随即摆摆手,打发人离开。
楚无言看他纤长如玉的手摇晃着,双眼又开始迷离。
见他愣神站在原地,那人轻叹一声:“你不走?你不走我走。”
楚无言闻声,恍然回神,拉住欲走的人,问:“你叫何名?”
那人侧眸,一双凤眼微眯,沉声道:“放手。”
楚无言看出其怒意,不解问:“你为何生气。”
“我为何生气?”那人一回身,双手交叠置于身前,目光犀利如尖刃,直直刺向对方,“首先,我救了你,你不道谢;其次,你问他人姓名前不自报自己的名字,还拉扯我,很没礼貌!”
楚无言一滞,倒吸一口气,只觉鼻中热流忽地止了,于是用丝帕细细擦去残余血迹,随后垂了垂眸,将帕子递还给对方,凝声正言。
“抱歉……多谢你,我叫楚无言。”他的手半握着带血的帕子,突然间,似是想起了什么,又迅速将帕子收回,慌张又道:“抱歉。”
那人见其呆滞模样,噗嗤笑出声:“这个名字,还挺适合你,谁给你取的。”
“义父。”
“义父?”那人听闻,缓缓放下手,上下打量了楚无言一番,凝了凝眉,又问,“你不会是遭虐待了吧。”
楚无言猛然抬头,盯着那人深邃的眼眸,眼中神情由怒转惊,又由惊慢慢变平静,最后沉沉问道:“为何……如此说。”
“谁家父亲会让孩子如此修炼灵术。”那人望了望上方,伸手接住一枚飘落的枫叶,又看向他,“而且,还不管你死活。”
“不是,是我……”
楚无言反驳着,谁知那人再次转身,一边迈步,一边打断其话。
“你不必同我解释,我不想知道。”走到红枫下,他停顿脚步,微微侧目,声音略低沉,“只是你长点心吧,下回你再摔下来,可没人再救你了。”
说罢,那人跃身而起,飞向那高枝上。
“等等!”
“又怎么了?”
那人停在一片红枫之中,蓦然回眸,只见树下之人高仰着头,鼻间又缓缓溢出一道红流。
“你的名字。”
“温弦。”
话音落,一丝帕翩然飘落,轻轻覆在楚无言面上,与此同时,一阵清风拂过,一股淡淡的,浅浅的苦涩味传入鼻腔,引惹人心中酸楚不自觉涌出。
楚无言取下那丝帕时,温弦已随风离去,他望着满树红艳,深深嗅味,微微皱眉,原来,这张扬的外表下,竟也是苦涩的。
半晌,他移目看向手中两张丝帕,唇角缓缓上扬。
红枫飒飒飘落,一晃数日过去。
楚无言恢复灵力的第一时刻,先将丝帕化回原本洁白模样,随后,便放了声呼唤。
“温弦。”
一声,无人回应。
“温弦。”
翌日,无人回应。
“温弦。”
不知来了几回,可那处依旧只有风吹落叶声。
此后,楚无言除了修炼,便是去那红枫下寻那人,然而,那人却似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没出现。
秋去春来,转眼又是近百年,某日,楚无言明显感觉自己的灵树进入繁盛期,灵力增长迅速,几番思考后,他再次登上灵之岛高空,再度搭建天帐结界。
那日微风和煦,可惜,他还是失败了,如同往常一般,失力下坠。
下落的瞬间,那人的声音响起,回荡耳边——“长点心吧,下回你再摔下来,可没人再救你了。”
没人吗?
他想赌一赌。
若是赌输了,只当粉身碎骨痛一回,痛了,才能记住教训。
如此念着,他毅然闭上眼睛,摔进一片赤红中,霎那间,随着一声清脆银铃声,一阵熟悉的苦涩枫木香环抱而来。
那一刻,他知道他赌赢了。
“你是不是有病。”温弦骂骂咧咧放下人,一双凤目挑起,嗔怒道,“找死非得挑我这儿是吧……”
“谢谢你,又救了我。”楚无言凝视对方,舒眉一笑。
那笑容温和而真诚,彷若清风拂过水面,半点儿不似从前木讷,引得温弦惊然一怔。
但他很快回神,接着嗔骂,只是声音柔了不少。
“你怎的又摔了,当真是不长记性。”
“想见你。”
楚无言答得干脆,温弦恍然意识到其眸中炽热,忽然间,他眯起眼睛,缓缓凑近对方,宛转了声调,问:“为何见我。”
两人距离越来越近,就在快要贴近之时,两张洁白的丝帕忽然出现,不识趣地隔开两面容。
“这个,还你。”
“……”
温弦再次愣神,一把抓下丝帕,不可置信问道:“你找我,就是为了还这个?”
楚无言点头。
不知怎的,温弦心中涌上一阵无名火,退了几步,胡乱将丝帕收回袖间,转头便飞身离开。
楚无言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徐徐抬起手,释出灵光,与此同时,远方那丝帕也回应似的在那人闪了闪。
他弯眉一笑,喃喃低语:“抓到你了。”
自有了那丝帕牵线,楚无言便得了寻人的法,悄悄跟了那人数百年,只是每每相遇,只装是“偶遇”。
时间一长,温弦发觉不对,一脸严肃揪起对方衣领,厉声质问。
“你是不是跟踪我?为何跟踪我?”
楚无言沉默,没否认,也不承认。
见其温吞反应,温弦气不打一出来。
“烦人!”他气红了脸,牵动银铃叮当作响,骂道,“早知你如此烦人,那日就不该救你,让你摔成烂泥。”
“你不会。”楚无言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模样,竟没忍住笑意,勾着唇笑道,“你最是嘴硬心软。”
“……”温弦顿了片刻,眼神一沉,“楚无言,跟了我这么久,你应该也发现了,我是个居无定处的人。你是木讷的树,我是自由的风,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相识许久,楚无言见过他嬉笑怒骂,亦见过他刻薄冷漠,可唯独没见过他此般沉着阴沉。
楚无言凝视其眸,问,“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不知道。”温弦瞥了瞥对方,如实道,“说实话,我没喜欢过别人。”
楚无言收紧手,沉声又问:“那你,喜欢什么。”
温弦眉眼一挑,说:“我喜欢丝布,喜欢五彩斑斓的绸缎。”
楚无言听闻,瞬间皱起眉。一直以来,他的世界总是被灰蒙蒙地笼罩着,直至遇到温弦,才遇到了一点鲜艳的红。
五彩斑斓,是什么样子的,他不能想象,也无法想象。
他没敢再问,退了步。
这一退,又是无数个春秋。
灵之岛人烟稀少,人们早已习惯孤独,哪怕是偶尔风雨俱来热闹一阵,一旦风平浪静,一切又恢复寻常模样。
人生如长河,最常见的事,便是淡忘。
于是,当楚无言再次“偶遇”温弦时,对方望着他,一双凤目颦起,似乎思索了许久,才徐徐开口。
“我当是何人,原来是你。”温弦走近楚无言,一手支着下颌,微微前倾,笑道,“这么久不见,我以为你终于摔死了呢。”
“……”楚无言一言不发,忽然间,抓住温弦的手,下一刻便转了身牵其飞向空中。
楚无言手劲大,温弦一时挣不开,无奈下,放声怒问:“楚无言!你放开!你带我去何处!”
“你去了便知道,别乱动。”
不知怎的,温弦被楚无言沉静的语气震住,真就收敛了性子,随他而去。
两人飞过一片苍翠,不一会儿,前方出现一抹红。
楚无言带温弦向那红枫飞去,温弦正想疑问,为何要带他来见自己的灵树,一转眼,便看见红枫下多了一间屋子。
温弦推开屋门,五彩斑斓之色映入眼帘——满屋的绫罗绸缎,或整齐叠放在桌上,或如波浪般悬挂在屋梁,绚烂夺目,美不胜收。
他看迷了眼,惊讶良久,随后,看向身后的楚无言:“这些,都是你准备的?”
楚无言点头。
温弦见他双眸深沉,忽然捧腹大笑:“何必白费心思,就算你如此,我与你也……”
“没白费。”楚无言低声道。
“你说什么?”温弦问。
“没什么,你喜欢便好。”
说罢,楚无言默默离去。
而温弦站在原地,看着满屋的丝缎,若有所思,再次笑出声。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楚无言没再来寻温弦,渐渐地,温弦也将那树下之屋当做了栖身之地,累了,便往那处一趟,沉沉睡去,再不管外头风雨。
某日,风和日丽,楚无言寻了一壶梨花白,往红枫树下走去,然而没进门,便听见屋内传出一阵谈笑声,他顿然停下脚步,此时,又一声清脆银铃声传来。
他迈起沉重步伐,抬起眼眸往屋中看,远远看去,是温弦与一蓝衣女子在屋中打闹,他们腰间挂着相同的银铃,两人一红一蓝,一个张扬明媚,一个温婉灵动,宛若一双璧人,散发着熠熠光彩,灼得他双目刺痛。
一瞬间,楚无言收紧手,掐碎手中酒壶。
“何人在外面。”
屋中人似乎听见了声响,停了吵闹,发声问。
楚无言沉默着,此时,一只通身雪白的长毛猫缓缓走来,看了他一眼,仰起头喵叫了一声,而后扭着身钻进屋门。
“原来是你这个小畜牲,这里可没吃的,快走吧。”
“哥哥,你怎能说它是小畜牲呢,它多可爱啊。”
“那你养它。”
“我……我不会养。”
屋内几番交谈,白猫最后垂着耳出来。它走到楚无言面前,怔怔看着他。
楚无言与白猫对视,痛感渐渐涌上,他看了一眼自己血淋淋的手,释出一阵灵光,瞬间恢复手上的伤,紧接着,将白猫抱起,转身离开。
“随我走吧,我养你。”
当夜,楚无言提着新酒,沉着脸推开屋门,屋中人迷蒙着眼睛,恍惚醒来。
“楚无言?”温弦支起身,慵懒问,“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喝酒。”
楚无言声音低沉,充斥着凉意,说着,忽然抬起酒壶,往唇边灌。
温弦皱了皱眉,走到其面前,问:“怎么了,你不开……”心吗?
话未说完,刹那间,楚无言猛然扑向温弦,强行将一口温酒渡入对方口中,引得那凤目蓦地睁大。
温弦反应挣扎,手抬起击向楚无言,但被对方迅速拦下,与此同时,酒壶摔落,酒香四溢。
微醺氛围中,楚无言霸道而强势地吻着,温弦近乎不能呼吸,奋力将其推开,可才喘得一息,下一刻,对方又往他口中塞进一物,让他险些缓不过气。
“咳咳……咳。”那物入口便滑进了喉咙里,温弦捂着脖子,只觉口中一阵酒气一阵甜腻,好容易平缓下来,恶狠狠看向楚无言:“你给我吃了什么。”
谁知楚无言抬起眸,眼神凛冽如寒冰:“她是谁。”
“谁,什么谁。”温弦又咳了一声,不解道。
“那个叫你哥哥的蓝衣女子。”
“……”温弦恍然顿悟,但很快又骂,“你不是都听见了,那是我妹妹啊。”
此时,楚无言不知是酒醒了,还是更醉了,垂了眸,喃喃道:“这些年,我去青陆寻绸缎,青陆人,都喜欢称自己情郎为哥哥。”
“……”温弦再次沉默,扯了扯衣领,“所以你就吃醋了?半夜来强吻我?”
“抱歉。”
温弦不想与醉人计较,没再嗔他,只是突然间,体内像是有一股热流渐渐涌上,松了衣领也不得消散。
“你究竟给我吃了什么。”
“……生命果。”
楚无言头埋得更低,温弦听闻,哭笑不得,心中那股燥热也愈发明显。
“原以为你是呆子,没想到是个疯子。”
说着,温弦手中泛起灵光,一霎间,一条丝带朝楚无言手中飞去,紧接着,缠绕数圈,将其手紧紧锁住。
“你要□□呢,应该先将我捆起来。”
“……”
不等楚无言反应,温弦挥袖将人推倒在绸布上,勾唇一笑。
“笨。”
“就算你不给我吃那个,我也不会推开你的。”
银铃一响,薄唇压下,酒香徘徊,津液纠缠,两团火热在丝布上颠鸾倒凤,搅得一地杂乱,一塌糊涂。
“你到底会不会,磨磨蹭蹭的。”温弦嗓子冒着火,低沉中带着沙哑,支起腰,欲翻身,“那果子药性上来了,烧得我难受。”
“别说话。”楚无言扯断丝带,使了劲,压住那人。
温弦盈笑,勾下其脖子,往耳边吹了几口热气,“那你快些,不行我来。”
“……”
两人淋漓翻转一夜,天光微熹时,温弦体内灼热终于退去。他瘫软着躺在床榻上,合着眼,有气无力问:“你为何喜欢我。”
楚无言不假思索:“一眼倾心。”
温弦笑:“答得这样快,想都没想,怕不是哄我。”
“……”
“也罢,来日方长,我就当尝个鲜,陪你玩玩……”
楚无言看着他睡去,抚上他的脸,轻声道:“不是玩。”
就在此时,屋外吹来一阵风,楚无言惊目看去,不舍收回手,为温弦披好衣裳,迅速穿衣出门。
屋外,一人负手执鞭立于枫树下,望着飘落的枫叶,神情凝重。
“义父。”楚无言走近,低头道。
“你要如何玩闹我不干涉你。”褚桓看向楚无言,沉声道,“只是,你别忘了自己的使命。”
楚无言缓缓抬眸,语气坚定:“义父,我没有玩闹。”
褚桓目色一紧,怒意带起一阵风,吹落数片枫叶,随后,厉言道:“那你便去一趟深渊吧,将那处的天帐结界做好再回来。”
“好。”
“立刻去。”
“……好。”
楚无言攥紧双手,向后望了一眼,咬唇离开。
无声临别是暂别,只是,谁也没料到,短短十年,竟是噩梦的开始。
数年之后,两人无数次被困在那场梦中,看着苦痛回忆一幕幕轮回。
是他无从解释,是他无情怒骂。
“温弦,你听我解释。”
“你解释什么,如今你已是岛主,何必向我解释,从前那些,我只当你是哄我,我很快便能忘了。”
“不是,我没哄你,这十年,我的确是有事,下回……”
“这回十年,下回百年、千年,你若要寻乐子,还是寻别人吧,别来招惹我!”
……
是他无可奈何,是他恨意渐起。
“楚无言,我与你纠缠数年,从来没求过你什么事,她是我妹妹,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至亲,请你,放过她。”
“……我。”
“楚无言,你为何非要做这个岛主呢,我不想与你为敌。”
“父命难违。天命,难违。”
“呵,我就知道,我们从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
年岁漫漫,不过一霎。
他忘不了那惊鸿一眼,也逃不过爱恨纠缠。直到枫红凋零,银丝上发梢,才敢紧握那长眠不醒之人,将千言万语说出。
“深渊何等凶险,我怎能放你去冒险呢?”
“可你急红了眼,根本不听我的,我没办法,只好将你囚禁起来。”
“囚禁你的这段时光,我便成了你。也是那些年,我才明白,原来每天笑对他人,是如此难的一件事。”
“你说的不错,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总是有太多不得已,但其实,我想救苍生,更想救你。”
楚无言仰起头,将泪水逼回,又哽咽继续说。
“如蓝啊,你哥确实很难哄,到如今,都不愿意睁眼看我一眼……”
说到此时,楚无言再不能言,埋下头,颤抖落泪。
呜呜的声音回荡在冷清的屋中,忽然,一声沙哑而熟悉的声音响起,如鸣钟一般敲醒楚无言混沌的脑袋。
“别哭了。”
“我闭眼前,你在哭,我睁眼了,你还在哭。”
“温……”见温弦睁开眼睛,楚无言激动得语无伦次,手却小心翼翼,轻轻放开。
温弦双眸望着屋顶,声音渐渐恢复清晰:“我外甥,还有他的老情人呢?”
楚无言顿了顿,应答:“他们,都很好。”
温弦缓缓转头,看向楚无言,眼中透出淡淡柔光。
“那我,勉强原谅你了。”
“……”楚无言惊然,沉默没说话。
温弦见状,转回头,语气依旧平淡:“怎么,我头发白了,年老色衰了,你不喜欢了。”
“不是。”楚无言急忙牵起他的手,颤声道,“我只是,太开心了。”
温弦回握他,弯眉浅笑:“放心,即便如此,我还有百年时间。这一百年,我哪儿都不去,只同你一起,我们不做别的,只做一对寻常恋人。”
楚无言声音愈加颤抖:“你不骗我。”
温弦答:“我才不似你喜欢骗人。”
“那我们,一起白头到老。”
话音落,楚无言轻蹭其手,笑颜中,高束着的长发遽然化做雪白。
温弦眼眸颤动,抬起另一只手,抚上对方脸庞。
“傻瓜,你这么傻的人,怎会适合做岛主呢。”
他衣袖滑落,露出臂间道道陈伤鞭痕。
“可若不是你,又有谁能护我周全呢。”
……
一枫红,两头白。
至此,相依相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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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族人只有在死亡前的最后一刻才会迅速老化,不是头发白了马上就变成老人状态哦。
所以一百年,他们除了头发花白,就是普通人正常变老的一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