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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墨烟花
三个月后。
雾柳城。
雾柳城的城郊有一座废弃已久的宅子,这座宅子原本属于城中的一个富商。谁想,三百年前这里竟然遭了强盗。一夜之间,全庄人都被强盗杀了。
自此之后,人们常常说这座宅子里面不干净,半夜总会传来妇人哭喊的声音。人们对此避之不及,再也没有人敢到这里来了。
这座宅子虽然废弃已久,可里面却并不破败。
忽然,一扇房门被打开了,一个人从房中走了出来。
欧阳乐颜!
她怎么会在这里?
欧阳乐颜从外面关上了门,又转去另一间房中。
她的手中提着食篮,还拿着一瓶酒。
她在给人送饭?
这间房中的陈设十分简单,推开门之后便是一张桌子,桌后五步是一个墨竹的屏风,屏风后面放着一张床。
欧阳乐颜将手中的东西放到桌上,她打开食篮,里面有一条鱼、一只鸡,还有三样小菜。
她将碗筷放好,又倒了一杯酒,放在了另外一个空空的座位面前。
“吃点东西吧。”她说。
一个身影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那人有着一张极为俊美的脸庞,一双邪魅妖异的眼眸仿佛能掠夺他人的一切思想。
箫图缪!
他怎么也在这里?
箫图缪坐了下来,先喝了一口酒,又吃了几口菜。
欧阳乐颜又为他倒了一杯酒。
“我还以为你不会留在这里了。”欧阳乐颜说。
“为什么不留在这里?”
“当初你控制那伙强盗将这里清除干净,原是为了找个清净之所修炼。如今你的功力已经全部恢复了,我以为你就会离开了。”
箫图缪喝下了那杯酒。
欧阳乐颜看着他,说:“为什么你要带我来这里?”
“你不喜欢这里?”
“古墨山庄没有了,我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只是,你明明知道这里距离锦雾山不足千里,也是风傲天他们下山采办的地方。你选择这里,是因为小原吗?”
箫图缪没有回答,因为他在喝酒。
“你若放不下她,为何不去看看她呢?”欧阳乐颜问。
箫图缪仍然不答。
“五百年来,你强忍着不去见她,是因为你的功力大减,无法保护她。如今你已恢复,为何还是不愿意去找她呢?”
箫图缪放下酒杯,看着欧阳乐颜,淡淡地说:“我倒不知你有如此胸襟,可以将喜欢之人拱手相让。”
欧阳乐颜淡淡一笑,真挚地说:“比起跟你在一起,我更希望你能真正地开心。”
箫图缪沉默着。
“其实你从来都没有真正面对自己的心,更没有正视过你自己的感情。”欧阳乐颜说。
箫图缪看着她,在等她说下去。
“当初你被王上关在地狱山,叶姑娘在你怀中哭诉,你可有心痛过?”欧阳乐颜问。
箫图缪不答。
当初,叶羽梦在他的怀中痛哭,他却异常平静。
他有过遗憾、有过愧疚、有过平淡、有过祝愿,甚至有过释然;后来,在从迪魔口中得知叶羽梦死于龙宇轩之手时,他也有过震惊和愤怒,却唯独没有过心痛。
“你没有为她心痛过,对吗?”欧阳乐颜说:“因为你并不爱她,或者说,你只是以为你爱她。可实际上,你对她只有感激之情。”
箫图缪沉默了。
他问自己,他爱过叶羽梦吗?
她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对她充满了感激。为了她能活下去,他可以放弃自己的自由、放弃自己的野心。
可是,他好像真的没有爱过她……
“我再问你一个问题,”欧阳乐颜接着说:“从你出世至今,这一千多年以来,你可曾有过心痛的感觉?”
箫图缪皱起了眉头。
他的确有过心痛的感觉。有过两次。
第一次,是在玄冥圣域的密室中,冰雪原全身通红、昏迷不醒、奄奄一息之际;第二次,是冰雪原苦苦哀求他收下金玉镶边画卷,作为她送他的最后一件东西时。
他有过两次心痛,全都是与她有关……
欧阳乐颜看着箫图缪舒展不开的眉头,轻叹道:“你爱的人一直都是小原,从来都不是叶姑娘。”
箫图缪闭上眼睛长叹了一口气,良久,方才说:“她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没有我,她会过得更好。”
“你何苦这样一厢情愿地认为呢?”欧阳乐颜说:“你都不去看看她,又怎知她会因为没有你而过得好?”
“不必了。”箫图缪喝下最后一口酒,将一串钥匙放在桌上,说:“听闻龙宇轩已经重建了古墨山庄,你去火焰灿金阁找他吧。倘若你不想再回古墨山庄,这座宅子位于水墨城,你也算是有个念想。”
说罢,他起身就往外走。
“你果然还是要离开了吗?”欧阳乐颜苦笑着说:“我就知道,当你恢复功力之后,便不会留在这里了。”
“我与人有约在先,如今既恢复了功力,便要去赴约了。”箫图缪半回过头对欧阳乐颜说:“往后你若遇到什么难事,可以来找我。保重。”
说罢,他便不见了踪影。
欧阳乐颜走出了门,看着箫图缪离开的方向,泪水从她美丽无暇的脸上滑落。
“我能陪你走过一程,便已不负此生。”欧阳乐颜说:“我也与人有约在先,你离开之后,我便也要离开了。箫图缪,对不起,我终究爱上了别人,但我已经没有遗憾。”
欧阳乐颜回头望了一眼箫图缪的房间,转身腾空而起,向霜月城的方向而去。
夜已深。
箫图缪独自坐在溪边的草地上,微风顺着水面迎面而来,吹动他的衣衫,却吹不开他的眉头。
他的心绪很乱。
欧阳乐颜的话在他的脑海中不断重复。
“你爱的人一直都是小原,从来都不是叶姑娘……”
他和冰雪原以往的种种不断在他的脑海中闪过。
他果真,一直都爱着冰雪原吗?他曾经那么恨她,是因为他爱她,所以才会因她的背叛而由爱生恨吗?
他不能不承认,这五百年来,他选择在雾柳城恢复功力,正是因为他放不下她。
他不断地告诉自己,他放不下的人是叶羽梦。
可实际上,他放不下的人是冰雪原。
他看清了自己的心。
就在这时,一道劲风忽然自水面袭来。
这道劲风速度极快、力道极猛,眨眼之间便到了箫图缪的面前。
箫图缪侧过脸,那道劲风便擦着他的眼前而过,劲风打到了地面,将地面打出一个深坑。
接着,一道微弱得几乎无法辨别的光芒破空而出,在箫图缪的眼前炸开。箫图缪向后一撤,已不见了踪影。
夜空中闪过一道墨绿色的光芒,与那道微弱的光芒迎面对上,微弱的光芒吞噬掉了墨绿色的光芒,继而消失不见。
箫图缪现身,人已在方才的几丈之外,他的手中拿着墨玉箫,淡淡地看着光芒消失的地方。
“出来吧。”箫图缪说。
一个黑色的身影出现在光芒消失之处。
暗影!
暗影并没有蒙着面,他英俊的面庞足以让这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箫图缪淡淡一笑,说:“别来无恙?”
暗影一挥手,什么东西便向箫图缪飞了过去。箫图缪伸手一接,原来是一瓶酒。
箫图缪勾起了嘴角,他走到溪边重新坐下,打开了酒盖,一股浓郁的酒香之气便四散开来。
“好酒。”箫图缪说。
暗影也坐了下去,他握起自己手中的酒瓶,与箫图缪手中的酒瓶碰了一下。
“如今龙宇轩一统天下,想必你也不用日日为他奔波了吧?”箫图缪问。
暗影看着深邃的夜空,说:“即便阳光普照,也总有些阴暗的角落,我本是为这一点而生的。”
“路小飞还好吗?”
“她好多了。自龙宇轩练成万流归宗之后,她的病情就稳定了许多。”提到路小飞,暗影的眼中便多了一丝温暖之色。
他看了一眼箫图缪,说:“你就没有别的事要向我打听吗?”
“我能有什么事?”
暗影喝了一口酒,淡淡地说:“小飞的病情日渐好转,可冰雪原的病情却日渐恶化了。”
箫图缪在听。
“三个月前,龙宇轩去锦雾山探望她,仿佛激起了她心底深处的记忆。这三个月以来,她似乎每日都会发作一次。如今她深受前世记忆的折磨,不知这个病照这样恶化下去,她还能坚持多久。”暗影说。
“龙宇轩让她忆起了从前的事情?”箫图缪皱眉道。
“她若真能完全忆起从前的事情,恐怕反而就不会痛苦了。”
“怎讲?”
“她的思想已经被前世的记忆打乱,如今,她时不时地便会记忆错乱,这是导致她痛苦的根源。她最大的问题是既不能摆脱前世的记忆,也不能彻底想起来。但若她能找回从前的所有回忆,大概便能从痛苦中解脱了。”暗影说。
“既然龙宇轩能唤醒她的记忆,为何不带走她呢?”箫图缪说:“带她去火焰灿金阁,或许能进一步助她恢复记忆。”
“他若真能令她恢复记忆,她的情况也不会恶化下去了。”
“你想说什么?”
“解铃还须系铃人,恐怕,你才是那个真正能救她的人。”
“我?”
“五百年了,你还没有看清自己的心吗?”暗影淡淡道。
“我能否看得清自己的心,已经不重要了,”箫图缪的语气很苍凉,他说:“我的仇人太多,她跟着我不会有好下场。”
“冰雪原绝不会成为第二个叶羽梦,”暗影说:“她有冰封装甲护体,此乃其一;其二,她对龙宇轩有救命之恩,如今龙宇轩一统天下,只要他授意,没有人敢对冰雪原怎么样。”
“你的意思是……”
“若冰雪原的情况再不好转,一年之内,她恐怕就会彻底被前世的记忆淹没、丧失所有思想,陷入无穷无尽的痛苦之中。她能不能得救,就看你愿不愿意救她了。”
“你真的认为,我能救得了她吗?”
“我不知道,”暗影说:“但是,或许你可以试一试。”
箫图缪喝了一大口酒。
他要救她吗?
他当然要救!
“你还恨她吗?”暗影也喝了一口酒,问。
“不恨。”
锦雾山。
冰雪原独自一人在林间走着,时不时地回头望着,像是在躲避什么人。
她停了下来,长舒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戮劾哥哥真是的,我又不是行动不能自理,回回定要干什么都跟着我。”
她舒展了一番筋骨,慵懒地叹了一口气,抬头望着天空,说:“天地如此广阔,锦雾山的外面又是怎样的一片天地呢?”
冰雪原飞身上了树,双腿垂在空中悠然地荡着。她靠在树干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自从上次见过龙宇轩之后,她的脑海中总是时不时地出现一些本不该出现的画面。那些画面离她那么遥远,遥远得就仿佛完全是别人的故事;但是它又那么真切,真切得好像自己亲身经历过一样。
她连锦雾山都没有出去过,又怎么会经历过那些事情呢?可是,那种心痛的感觉却又那么真切……
它们在她的脑海中诉说着她不熟悉的故事。
就好像,这个天地间还有另外一个她正在经历这些故事。
或者是,这个天地间曾经有另外一个她经历了这些故事。
她与她的历史错开了,不过是五百年。
每当她思考这些事情的时候,她的头便会像要裂开一般地疼。
冰雪原的头又疼了起来,并且伴随着极强的眩晕感。她暗叫一声不好,还没有来得及抓住树枝,整个人已经从树上摔了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劲风忽然自远处而来,在冰雪原的身下形成一股气旋,托着她稳稳地落了地。
第二天。
冰雪原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她身处一个山洞中,背靠着石壁,身上盖着一件黑色的衣服。距离她不远处,还生着一堆火。
火焰虽已微弱,火光却还是如精灵般跳动着。
这是哪里?
冰雪原拿开了身上的衣服,正欲起身,一个身影忽然出现在洞口。
朝霞如血,将金光与红光全都洒在这个人的身后。他与朝阳融为了一体,散发着神佛一般遥远又神圣的光芒。
冰雪原看得痴了,她呆呆地望着那个人,连手中的衣服都忘记了放下。
那人走了进来,将身上的金光留在了洞外。山洞内还有火光,火光映照出他邪魅英俊的面庞。
他有着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他不是神灵,满天的金光也压不住他由内而外的邪气。但奇的是,方才的金光映在他身后,竟也毫不违和。
与其说他是神灵中的一颗魔种,倒不如说他是妖魔中的一道圣光。
箫图缪!
“你醒了?”箫图缪说。
冰雪原回过了神,眼神却还是离不开他。
她痴痴地盯着他,心中泛起了一丝别样的感觉。一瞬间,她竟然红了脸。
“你……你是谁呀?”冰雪原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有些犹豫,因为她总觉得她好像见过他。
但是她怎么可能见过他呢?
或许,是在梦里见过吧。
“你觉得怎么样?头还疼吗?”箫图缪俯下身看着冰雪原,关切地问。
冰雪原绽出了一个最美的微笑,她摇了摇头,说:“不疼了。”
箫图缪起了身,冰雪原也跟着起了身。
“我们这是在哪儿呀?”冰雪原问。
“昨天你在林间晕倒了,我见北面山崖上有一个山洞,便将你带过来了。”箫图缪一边说,一边走出了山洞。
冰雪原跟了出来,这里不过是锦雾山北面山峰上的一个小山洞而已。
“原来是你救了我呀。”冰雪原笑着说。
“你这个头痛的症状持续多久了?醒来之后可还有什么不适?”箫图缪问。
“说起来,我好像自来就有这个病。最初,这个病好多年才会发作一次,近些日子却越来越频繁了。”冰雪原说:“我总是能看到一些虚无的画面,一想到它们就头疼得厉害。不过,今日却好像不太一样了。”
“怎讲?”
“这些日子,我头疼的时候经常会晕过去,醒来之后也多有空灵的感觉。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看到你,好像忽然没有这种感觉了。”
“是吗?”箫图缪眼中一亮。
“嗯。”冰雪原清澈的眼中充满了喜悦,她看着箫图缪说:“我也说不清楚,但就是不一样。大哥哥,你到底是什么人呀?”
“我是什么人,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箫图缪淡淡一笑,说。
冰雪原抓了抓脑袋,说:“我叫冰雪原,你可以叫我小原。大哥哥你不告诉我你的名字,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我姓箫。”
“箫?”冰雪原眨了眨眼睛,说:“那我叫你箫大哥吧?”
“好。”
冰雪原忽然想到了什么,她眉头一皱,失声道:“哎呀,糟糕!”
“怎么了?”
“我从昨天到现在都没有回去,戮劾哥哥他们一定急死了。箫大哥,我得先回去一下,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呀?”冰雪原说。
“跟你一起去?”
“嗯。”冰雪原点了点头,说:“小原还有很多话想跟你说呢,可是我又不能不先回去。”
箫图缪淡淡地说:“我暂时还不想让别人看到我。”
“那怎么办……”冰雪原有些失落,她说:“可是我真的很希望你能跟我一起,要是你也会隐身术就好了……”
箫图缪轻笑道:“这却不难。”
说罢,他忽然不见了踪影。
“箫大哥?箫大哥你去哪儿了?”冰雪原忙道。
一道墨绿色的光芒闪过,箫图缪重新出现在冰雪原的面前。他的身法又轻又快,隐身术也毫无破绽。
冰雪原又惊又喜,她说:“好厉害!原来你的功力这么高啊?”
“你在锦雾山待了这么久,可有想过出去走走?”箫图缪问。
如果暗影说的是真的,那么他应该带她走。
他应该带她去寻找前世的所有记忆。
“锦雾山有一道结界,是王上设立的。他说,要我突破冰封装甲的第六重之后,才会收回结界准许我出去。”冰雪原说。
“你只需告诉我,你想不想出去?”箫图缪说。
“我当然想出去呀,外面的世界那么大,一定有很多好玩的东西吧?”冰雪原清澈的明眸中满是向往和期待。
“好,我带你走。”
“真的吗?”冰雪原半信半疑地说:“王上的这道结界很厉害,我曾经偷偷试过好几次都打不破它,你可以打破它啊?”
箫图缪淡淡一笑,说:“我既说了带你走,就一定做得到。”
“好,那我现在就回去告诉他们!”冰雪原兴奋地说:“你跟在我后面,我们一起去吧。”
“走吧。”说完这句话,箫图缪便不见了踪迹。
冰雪原满心欢喜地向南山而去。
南山早已乱成了一团,风傲天、火戮劾等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们几乎找遍了锦雾山,却丝毫没有冰雪原的踪迹。
“大哥,你和行修去东山看看,我再去西山找。”雨婧溪说。
“那我去北山。”火戮劾说。
“以溯,你留在南山,倘若她回来了,一定给我们报信。”风傲天对雷以溯说。
“好。”
众人正要分散去找,北面的天空中忽然闪过一道青光。
青光陡然而至,当然是冰雪原。
“我回来啦。”冰雪原笑嘻嘻地说。
“你……死丫头,你跑到哪里去了!”火戮劾又恼又喜。
“你怎么如此不知轻重?你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吗?”风傲天皱眉道。
“对不起嘛……”冰雪原娇嗔道:“我昨晚头疼得厉害,在林间晕过去了。今早醒来,这不就立刻赶回来了嘛。”
“这么说来,你晕了整个晚上?怎么这次这么严重了?”火戮劾焦急地问。
“不管这个了,”冰雪原兴奋地说:“戮劾哥哥,我今天遇到了一个很帅很帅的人,他说要带我走,我是来跟你们告别的。”
“什么?”众人大惊。
“你遇到了什么人?”风傲天连忙问。
“他没有告诉我他的名字,我只知道他姓箫。”冰雪原说。
众人的脸色瞬间变了。
火戮劾攥紧了拳头,他忽然大喊:“魔头,你给我出来!你有脸来见小原,却没脸露面了么!”
“戮劾哥哥,你这是干什么?”冰雪原惊讶地问。
还不等火戮劾说什么,冰雪原的身侧忽然闪过一道墨绿色的光芒。
当然是箫图缪!
“箫大哥!”看到箫图缪,冰雪原的明眸中尽是喜悦的光芒。
箫图缪对冰雪原淡淡一笑,然后才看向风傲天等人。
红光在火戮劾的手中汇聚,火戮劾召唤出了粼火剑,向箫图缪刺了过去。
箫图缪没有动,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谁知,冰雪原却忽然挡在了箫图缪的身前。
火戮劾陡然停了手。
冰雪原急忙道:“箫大哥没有恶意,你不可以伤他。”
“小原你走开!这个魔头丧尽天良、无恶不作,我不允许你再跟他有任何纠缠!”说着,他手中的剑避过了冰雪原直取箫图缪的咽喉。
箫图缪将冰雪原拉到了一边,左手虚空一探,两根手指便夹住了粼火剑的剑尖。
众人全都持起了宝剑。
“这是干嘛呀?箫大哥是个好人,你们为什么这样对他?”冰雪原急得直跺脚。
箫图缪放开了粼火剑,反手一推,火戮劾就被劲风逼得后退了好几步。
“魔头,你休想带走小原。”火戮劾咬着牙说。
箫图缪冷哼了一声,说:“她若不愿意跟我走,我自然带不走她;她若愿意跟我走,就凭你们也能拦得住么?”
“我倒要看看,你还剩下多少功力!”火戮劾一个箭步到了箫图缪的左侧,他一剑刺出,已经瞬间封死了箫图缪的所有退路。
“不要!”冰雪原心中一急,头却忽然疼了起来,她一个踉跄倒了下去,箫图缪连忙接住了她。
“小原!”火戮劾收了手,向冰雪原而去。
众人也围了过去。
“她昨晚才刚发作过,今早竟然又发作了。照这样恶化下去可怎么得了!”风傲天担忧地说。
“魔头,都是你干的好事!”火戮劾恨恨地说。
“不是箫大哥的错……”冰雪原艰难地睁开了眼睛,虚弱地说。
“小原!”火戮劾又惊又喜道:“你没有晕过去?”
“怎么样?”箫图缪急切又关切地问。
“没事,你别担心。”冰雪原对箫图缪说。
箫图缪微微地点了点头。
冰雪原的头疼减轻了许多,她重新站好,说:“戮劾哥哥,我近来头疼发作的时候,心中多有空灵之感。可是,自从今早我遇到了箫大哥,这种感觉好像减轻了。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但是我相信箫大哥是好人。他说他会带我走,我也愿意跟他走,你们不要为难他了,好不好?”
“你的意思是,见到他之后,你的病情有了好转?”风傲天不可置信地问。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好转,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冰雪原说。
“就因为这样,你就要跟一个陌生人走吗?”火戮劾说。
“说来奇怪,我今天是第一次认识箫大哥,可我总觉得很熟悉。我也说不清楚,但我相信他。”冰雪原说。
“你既然相信他,就跟他走吧。”众人的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
风傲天等人连忙回头,龙宇轩身后跟着海翼,不知什么时候已到了锦雾山。
“属下参见王上。”众人慌忙跪下行礼。
龙宇轩抬了抬手示意众人平身。
“王上、姐夫,你们怎么来啦?”冰雪原笑着问。
“听闻锦雾山来了不速之客,我便护随王上赶了过来。”海翼答着冰雪原的话,眼睛却一直未离开箫图缪。
冰雪原发现,除了龙宇轩,其余人看到箫图缪的时候,眼中都充满了恨意。
为什么会这样?
“王上,你刚刚说同意我和箫大哥一起走,是真的吗?”冰雪原问。
“你本就是一个自由之身,他愿意带你走,你也愿意跟着他,我为什么要拦着你?”龙宇轩说。
“王上,可是……”火戮劾忙道。
龙宇轩摆了摆手阻止火戮劾说下去,他对冰雪原说:“你既然要走,就先回房去收拾东西吧。”
“好!”冰雪原对箫图缪说:“箫大哥,我很快就好,你等我一会儿。”
箫图缪淡淡一笑,说:“去吧。”
冰雪原兴冲冲地离开了。
“你果然还是来了。”龙宇轩盯着箫图缪,说。
“你有意让我知道她的情况,不就是希望我能来么?”箫图缪淡淡地说。
箫图缪早已猜到,暗影向他说起冰雪原的近况,完全是龙宇轩授意的。
暗影向来不是一个多嘴之人。
龙宇轩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冰雪原的病情一天天地恶化下去,他只能赌一赌,看看箫图缪到底是不是那个真正能救她的人。
如今看来,他似乎赌赢了。
“王上虽然同意,属下却不能放心将小原交给他。”海翼说。
“启禀王上,属下也不能放心。”火戮劾说。
龙宇轩看着箫图缪,说:“见到你之后,雪原的情况略有好转,或许,这一切都是圣羽所说的天意。我可以让你带走她,只是,雪原曾对我和玥儿有救命之恩,我自然也不会不顾惜她。所以,有句话我要问问你。”
箫图缪在听。
“你带她走,是为了报答叶羽梦曾经的恩情……”
“叶羽梦已经死了,”箫图缪打断了龙宇轩,一字一顿地说:“我要的人是冰雪原。”
海翼等人心中一惊。
五百年了,箫图缪终于彻底放下了叶羽梦。或者说,他终于彻底看清了自己的心。
他爱的人,一直都是冰雪原!
龙宇轩淡淡一笑,说:“很好。”
只见他一抬手,笼罩着锦雾山的结界忽然化成了一道红光,回到他的手中消失不见。
“你们走吧。”
三年后。
水墨城。
今日正值水墨城一年一度的灯会,如今已是傍晚,城内各处早已挂起了灯笼,整条街道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冰雪原的手中提着几样糕点,正蹦蹦跳跳地穿梭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
她喜欢这样的烟火气息。方才与她擦肩而过的那个亲热地挽着心上人的手臂的姑娘,与她在梦里见过一次的人倒有几分相像。
在梦中,人们好像称她为神界公主。
冰雪原天马行空地想着,一不小心撞到了一个刚刚从酒馆中出来的男子。
“哎呀。”她一个趔趄,向后摔去。
可她并没有摔到地上,因为她已经被那个男子拉住了。
这男子穿着一身白色的衣服,英俊的脸上自有一种肆意潇洒之意。
白云归!
“对不起呀,你没事吧?”冰雪原问。
白云归看着冰雪原,淡淡地笑了笑,说:“没事。只不过,你差点把我刚买的酒撞翻了。”
冰雪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要真撞翻了,我一定赔给你。”
白云归买了两瓶酒,他将其中一瓶给了冰雪原,说:“要赔的话,你就陪我喝一杯吧。”
“啊?”冰雪原还没有反应过来,白云归已经用他手中的酒瓶跟冰雪原手中的酒瓶碰了一下。
紧接着,他便喝了一大口酒。
冰雪原的心中忽然涌上一丝温暖,她对白云归笑了笑,也喝了一大口酒。
白云归看了一眼冰雪原眉心的那片青色雪花,说:“好了,酒也喝了,我该走了。”
说着,他向着冰雪原刚刚来的方向走去。
冰雪原向白云归挥了挥手,笑着说:“再见。”
说罢,她转身向前走去。
白云归停下了脚步,回过身来,看着冰雪原消失在了拐角处。
“再见,小丫头。”
他的脸上扬起了一丝笑容。
那笑容宛若冬日的阳光,足以融化掉一切冰雪。
冰雪原走出了街道,走到了天香楼下。
这里是水墨城最高的楼。
冰雪原一跃而起,飞身上了楼顶。
箫图缪正坐在楼顶,他一边喝着酒,一边欣赏着灯会的美景。
冰雪原在他身边坐下,将手中的糕点拆了开来。
“你说去买点小菜来给我下酒,结果就买了这些?”
“这个可好吃了,”冰雪原拿起了一块桂花酥,送到了箫图缪的嘴边,说:“甜甜的,不是正好下酒嘛?”
箫图缪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吃下了桂花酥。
他仰起头,将酒壶中的酒一饮而尽。
冰雪原双手撑着下颚看着箫图缪,似已痴了。
“箫大哥,小原真的好喜欢你呀。”冰雪原娇声说。
箫图缪轻笑道:“这种话,也是女孩子可以说的么?”
“为什么不可以呀!”冰雪原说:“喜欢一个人就该说出来,干嘛要藏着掖着呢?”
她偷笑着溜进了箫图缪的怀中,抬起头看着他,羞涩地说:“箫大哥,三年之期已到,明日我们就要去火焰灿金阁看望王上和姐夫了。到时候我让姐夫替我们做主,你娶我好不好?”
箫图缪勾起了嘴角,他低头看着冰雪原,温柔地说:“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他来做主,特别是娶你这件事。”
冰雪原红了脸颊,她低下头抿嘴一笑,明眸中满是喜悦和羞涩的光芒。
箫图缪双手捧起了冰雪原的下颚,看着她清澈无暇的眼眸。
“箫大哥……”冰雪原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箫图缪微微低头,轻轻地吻上了她的唇。
漫天烟火在这一瞬间被全部点燃,黑色的夜空变得无比绚烂。
“我要送你一个礼物。”箫图缪看着怀中的冰雪原,轻声说道。
冰雪原早已羞红了脸,但听到礼物,她还是抬起了头,满怀期待地看着箫图缪。
只见箫图缪忽然发出了一股墨绿色的能量打向天空,瞬间,整个夜空都被这道能量映成了淡淡的墨绿色,星辰透过能量层折射出不同的光芒,与被烟火染色的天空融为一体、交相辉映。
这些星光在墨绿色的天空中像极了精灵,也像极了一片片的雪花。
它美到令人窒息,没有人可以形容得尽这样的美。
水墨城的人们张大了嘴巴看着这梦幻的天空。
据说,六百多年前,水墨城也曾出现过一次这样的奇观。
冰雪原痴痴地望着天空,此时此刻,她的眼中蕴含着满天星河。
这样的夜空,怎么竟然有一丝熟悉呢?
她见过这样的夜空吗?
她好像在梦里见过。
冰雪原有些错愕,她的心中一时涌上很多情绪。有欣喜、有难过、有遗憾,也有心痛,但唯独没有空灵和迷茫。
因为那些情绪都是真实的。
她靠在箫图缪的怀中,仰头望着天空。
“箫……箫图缪……”冰雪原失神喃喃道。
箫图缪紧紧地抱着冰雪原。
从今往后,他都不会再放开她的手。
星光和烟火照亮了整个夜空,将满天华彩全都洒在天香楼上。这一瞬间被光芒照亮的身影,从此将千万年地存在于传说之中。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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