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如歌复如泣

作者:从此箫声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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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石同窥御气境,墨单偕解燃眉局


      别过空闻,萧意便带着墨羽匆匆下山去了。此时距二人离开京城才不过十日功夫,可萧意却怕京城出现什么变故,只恨自己不能插上翅膀飞回京城去。
      墨羽知道萧意一时之间难以修成“风月”卷中武功,自然不肯眼睁睁看着萧意回京城去跟也先拼命,这一路是能拖就拖、能磨就磨,被萧意逼急了,她便使激将法道:“你练不好‘风月’中的武功,急着赶回去又有何用?”
      萧意一想,居然也觉得墨羽言之有理,于是,再遇到墨羽胡搅蛮缠、拖拉磨蹭之时,萧意也就不再催促紧逼,随便寻一处安静所在,双腿一盘,便自顾自地练起武功来。只要萧意不急着回京城,墨羽自然不会打搅于他,二人这一路总算相安无事。
      临行之前,空闻曾将闭关期间悟到的几处修炼法门尽数传给萧意,譬如“端之如满月,观之如疾风”,又如“气冲,用之则不盈;气盈,用之则不冲”。
      萧意正自无计可施,便索性先从这几句练起。
      照空闻所说,所谓“端之如满月,观之如疾风”,是要让真气盘旋于掌心,形如满月,快如疾风。
      萧意在心中将“端之如满月,观之如疾风”默念了几遍,接着,伸出左手,端于胸前,运足真气,喝一声“起!”瞬间,真气自掌心倾泻而出,从萧意面门掠过。
      然而,这真气疾是疾了,却无半分满月之形。
      萧意收掌归气,暗道:“定是真气太疾,无法成形。”
      于是,再次出手时,萧意就只运了一两成内力,还想方设法让真气缓下来。
      这一回,真气的确缓了些,却仍是径直向上而去,无论如何也不肯聚成一道满月。
      萧意以为是自己还未寻到窍门,一连试了十多次,可掌心的真气忽左忽右、忽前忽后,就是不肯凝聚起来。
      眼看掌心真气桀骜不驯有如一匹烈马,萧意气急之下,伸出右手,运足内力便去强按。
      瞬间,两股真气撞到一处,左掌真气稍弱,拼命逃窜,右掌真气稍强,拼命去追。这一逃一追,起初还无迹可循,可渐渐地,两股真气竟开始在两掌掌心间盘旋起来。
      虽说满月还未成形,可萧意却从中悟到了一些法门。这一回,萧意运足六七成内力,一声低喝后,两股真气自双手掌心喷薄而出。
      萧意将双掌微微错开些,顿时,两股真气开始如陀螺一般飞速旋转,一轮满月依稀可见。
      萧意大喜,催动丹田,真气源源不断倾泻而出。
      满月渐渐清晰起来,月心处,盘旋的真气恰如疾风!
      萧意一边继续催动真气,一边喃喃自语:“端之如满月,观之如疾风,端之如满月,观之如疾风……”
      就在这时,不知从何处玩耍归来的墨羽蹦蹦跳跳地往萧意这边走来,一边走,还一边哼着歌。
      墨羽远远看到萧意正在练功,怕打搅到他,正打算转身悄悄离开,却被萧意一眼看到。
      萧意好不容易悟出这句“端之如满月,观之如疾风”的修炼法门,自然迫不及待地想要与墨羽分享喜悦,抬头正好见墨羽向他走来,于是欢呼道:“羽儿!快过来!”
      墨羽以为萧意练完功了,应了一声“来了!”便朝萧意这边飞奔过来,笑靥如花,一脸娇俏。
      待墨羽来到跟前,萧意喜孜孜道:“羽儿,看到没,端之如满月,观之如疾风!”他哪里知道,这“满月”、“疾风”只不过是他对自己掌心真气的感应,而在墨羽面前,就只有一个满头大汗、掌心相对的萧意而已。
      墨羽望着萧意,一脸茫然。
      萧意这才想到墨羽其实并看不见什么“满月”、“疾风”,心中颇有些意兴阑珊,默默收起这招“端之如满月,观之如疾风”。
      墨羽见状,急忙换了眉开眼笑,道:“你练成了?”
      萧意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余光瞥见路边的牡丹正自鲜花怒放,姹紫嫣红,美不胜收。
      萧意顿时心生一计,飞身过去,采了四五朵开得最艳的牡丹回来。
      墨羽见萧意手捧牡丹,微笑着朝自己走来,还以为萧意这是要给自己戴花,不禁粉脸一红,心如鼓擂,头也垂到了领子里。
      萧意来到墨羽跟前,将手里牡丹递了过去,道:“羽儿,你拿住这些花。”
      墨羽这才知道萧意并非是要给自己戴花,心中难免一阵失落,悻悻地将花接了过去,暗道:“笨蛋,傻瓜,送花就会,戴花就不会?”
      萧意不知墨羽正在心中骂他,自顾自运气,又将“端之如满月,观之如疾风”使了出来,嘴里道:“羽儿,你摘一片花瓣放到这里!记得轻一点!”
      墨羽一脸茫然,却还是照萧意所说,摘了一片花瓣,轻轻放到萧意双掌掌心相对处。
      花瓣娇嫩如水,哪里经得住萧意的真气,瞬间便化作一团飞屑,消失得无影无踪。
      萧意一看,知道是自己真气太强将花瓣搅碎了,于是暗暗收起几分内力,又将掌心拉开了些,这才道:“再放一片试试。”
      墨羽已隐约猜出萧意在做什么,又摘了一片花瓣丢了进去。
      这一回,花瓣没有被搅碎,在萧意的掌心间盘旋起来。
      墨羽玩性大发,不等萧意开口,连摘几片花瓣丢过去,顿时,花瓣便在萧意掌心你追我赶起来。
      花瓣越来越多,渐渐便在萧意掌心处舞作一轮彩月。
      墨羽这才恍然大悟:“哦,这就是你说的‘端之如满月,观之如疾风’!”
      萧意连连点头,已是乐不可支。
      墨羽一边拍手,一边笑道:“这大概是我见过最好看的招式了。”不知不觉间,手里的牡丹就只剩几根光溜溜的花茎了。
      萧意听墨羽只说自己这招好看,一时好胜心起,暗暗加了几分力道,接着,双手朝天上轻轻一扬,顿时,无数花瓣飞向空中,又飘然落下,仿佛下了一阵花瓣雨。
      墨羽一时情不自禁,也不说话,只是微微抬头,双眼闭起,摊开双手,任由漫天飞舞的花瓣一片片落在自己的身旁,落在自己的脸上、手上、肩上。
      萧意呆呆地望着墨羽,那眼神,分明是看见了天上下凡的仙子。
      正是:人间尽似逢花雨,莫爱芳菲湿绮罗!
      花瓣落尽,墨羽睁开双眼,正好与萧意四目相对,二人相距不过尺许,四下一片寂静之下,就连萧意的鼻息和心跳都清晰可闻。墨羽见萧意一眼不眨地盯着自己,眼神如痴似醉,顿时面红耳热起来,又不忍让萧意别看,只得自己垂下头去,一边□□着衣角,一边寻找地上的蚂蚁,适才萧意没有给自己戴花的气恼早被跑到了九霄云外。
      一只飞鸟掠过,发出一声“啁啾!”
      萧意回过神来,抬手轻轻掸去落在墨羽秀发上的两片花瓣,又将思绪拨回到“风月”上,暗道:“这招‘端之如满月,观之如疾风’,该不会真的只是好看吧?”
      墨羽仍自羞涩中,不肯抬头去看萧意,只好百无聊赖地踢着地上的小石子,发出“哗哗”的声音。
      萧意循声望去,见一颗颗石子向远处蹦去,一个念头油然而生。
      于是,萧意弯腰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置于掌心,运气使出“端之如满月,观之如疾风”,石子弹跳了几下后,便在掌心之间飞速旋转起来。
      石子比花瓣结实百倍、千倍,自然不用担心它会碎裂。于是萧意不住催动真气,六成、七成、八成……真气越来越强,石子便越转越快,渐渐化作一道影子。
      突然,萧意收起位于下方的左手。石子失去约束,径直朝地面飞去,只听“噗”地一声,石子在地面砸出一个指尖大小、深不见底的小坑。
      萧意也没想到这颗石子的威力竟然如此之大,随手捡起一根树枝,想要探探这个小坑究竟有多深,一旁的墨羽则被吓得直吐舌头。
      树枝太短,没能探到小坑的底,萧意想了一想,又捡起一颗石子,运足真气朝地面掷去。
      这次,地面也被砸出一个小坑来,只不过,比刚才那个小坑要更大些,萧意拿树枝一探,约莫有五六寸深。
      萧意一边戳着坑,一边嘀咕着:“同样大小的石子,用这招‘端之如满月,观之如疾风’砸出的坑,起码比随便运一运气砸出的坑深上一倍,这坑越深,石子便越难往下,也就是说,这招‘端之如满月,观之如疾风’让石子的劲道大了好几倍。看来,这一招可不仅仅是好看这么简单,用好了,还真是威力无穷。只不过,究竟要如何用,还得好好想想才行。”
      虽然许多道理一时之间还想不明白,萧意却依旧觉得无比畅快,毕竟,悟出这招“端之如满月,观之如疾风”,便意味着他总算找到了第一把钥匙,打开了第一口箱子。
      一而再,再而三,何愁练不成“风月”!
      一路之上,墨羽用尽缓兵之计,直至第十日头上,二人才赶回京城。
      二人去时走的宣武门,回来则是经崇文门。
      还未来到城门,远远便看见数千人的大军正在操练,城楼上,旌旗蔽日,城楼下,喊声震天。
      二人过了栈桥,向城内走去,一路上,只见成群结队的官兵和百姓正忙于清淤疏浚,城墙上的堞口处都安上了门扉,原本土筑的内墙也不知何时砌成了砖墙,还用一根根粗壮的横木作了加固,墙角下,石块、滚木、火油桶堆积如山,直看得萧意、墨羽二人瞠目结舌。
      或许是一个多月过去瓦剌大军依旧不见踪影的缘故,城内的景象反倒较城外更平静些。走时少见踪影的小贩又纷纷涌上了街头,街边的铺面也有不少开张了的。
      二人一路疾走,不多时,便来到了于谦家中。
      于谦刚散了早朝,正在家中批阅文书,见二人联袂而归,顿时喜出望外。
      萧意抱拳道:“于大人,萧意那日急于赶去少林,未能亲自向于大人辞行,还请于大人见谅。”
      于谦道:“无妨。意儿此去少林,可有收获?”
      萧意点了点头,道:“空闻大师武学渊博,颖悟绝人,得他指点,萧意茅塞顿开。只不过,‘风月’实在太过深奥,萧意还有许多地方参悟不透。”
      于谦道:“只可惜,老夫只会四书五经,实在爱莫能助。”顿了一顿,接着道,“趁瓦剌人还没打过来,石将军或能忙里偷闲,与意儿你共同参详。”
      萧意点了点头,道:“多谢于大人提醒!石大哥天分远在萧意之上,若他肯与萧意一同参详,定能早日参透这卷‘风月’。”
      一旁的墨羽道:“对了,于大人,瓦剌人如今到哪儿了,为何京城如此平静?”
      于谦道:“据探子回报,瓦剌人攻占土木堡后,便忙于将掳劫所得的财物运送出关,这才给了我大明喘息之机。”
      “殊不知,彼时之大明,土木之战新败,三军精锐尽没,京城守备空虚,朝局动荡不安,百姓人心惶惶,正可谓风雨飘摇,危在旦夕。若也先乘胜追击,挥军东进,挟天子以令三军,赚开城门,攻取京师,再顺势南下,直取中原,只怕此刻大明已没了半壁江山。不瞒两位,老夫至今回想起来,仍不胜后怕。”
      萧意道:“以也先的谋略,何以会错失良机?”
      于谦道:“若老夫所料不错,也先此番南下,未能尽获各族长老支持,所以,他急于借这次大胜来巩固自己的地位。”
      墨羽若有所悟,抢道:“他要拿掳劫所得去收买那些不支持他的人,好叫支持自己出兵!”
      于谦点了点头,忧心忡忡道:“所以,瓦剌人的下一次来袭,必定是举全族之力,必定更加势不可挡!”
      萧意道:“意儿此番归来,见城内城外到处挤满大明将士,各处防御工事也都建了起来,难道这还挡不住瓦剌人?”
      于谦道:“意儿有所不知。为了守住京城,我大明不得不将主要兵力集中于京城,如此一来,这东、西、北三面之宣府、大同、蓟州诸镇,居庸、紫荆、雁门诸关早已形同虚设。如今这京城,看似兵力充沛、固若金汤,其实就是一座孤城。一旦瓦剌来袭,不出十日,便能兵临城下,将这里团团围困。而以京城之兵力,困守或有余,出战则必败,而困守之下,以数十万大军之消耗,能撑多久实是未知之数,这才是老夫最担心之事。”
      萧意关心则乱,忙道:“于大人既想到这一层,必是有了破局之法。”
      于谦道:“夫战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实非老夫所能左右,又谈何破局之法,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譬如眼下,若能赶在瓦剌人围困之前将通州数百万担粮草运抵京城,即便固守不出,至少也能撑上半年。这半年里,瓦剌人死伤一个便少一个,可我大明却有各地援军不断赶来,此消彼长之下,或能逆转胜负之势也未可知。”
      说到这里,于谦话锋一转,接着道:“为了转运粮草,老夫已经征召了一万多官兵,可即便如此,每日运抵京城的粮草也不过三五万担,要想将通州的粮草全部运来,起码还得一个多月。”
      萧意闻言,不禁眉头大皱,倒是一旁的墨羽妙目一转,似乎有了主意。
      于谦又道:“粮草之事或许还能缓上一缓,可京畿一带的班军及山东、河南两省兵马陆续抵京,这十余万人缺乏操练不说,为了赶路也未随身携带多少武器、甲胄。一旦开战,不知有多少人只能身无片甲、赤手空拳上战场。”
      萧意仍记得于谦当日说过从应天调集兵器之事,便问道:“于大人,应天府兵库中的兵器还未运抵?”
      于谦点了点头,道:“这批辎重确能解燃眉之急,可昨日户部回禀皇上,这一百多万件兵器几天前才到山东,至少还要半个月才能抵达京城。所以,眼下便只能靠城中的工匠不眠不休打造,以及从土木堡捡回来的那几万件兵器充数了。”
      萧意听了于谦这一番话,又联想到入城之后这一路所见所闻,不禁大为感慨,忍不住道:“萧意一直以为打仗便是两军在战场上相互厮杀,却没想到,这战场之外,于大人不仅要上安朝堂,下抚民心,还要内固城池,外遣三军,筹粮饷,蓄兵甲。若非萧意亲耳所闻、亲眼所见,又怎知于大人不辞辛劳、日理万机?”
      于谦向北拱手,肃然道:“国家有难,虽匹夫之贱,与有责焉,今皇上以国士待谦,谦怎敢不以国士报之?”
      就在三人说到石亨新近被擢为右都督加封武清伯时,门外有人喊话道:“大人,石将军求见!”
      于谦大喜,道:“说曹操,曹操到!快请!”
      很快,石亨的声音屋外响起:“于大人!末将石亨求见!”
      于谦道:“石将军请进!”
      石亨进门,看见萧意,讶道:“萧兄弟几时归来的?怎不叫你石大哥前去接你一程?”
      萧意笑道:“石大哥如今贵为伯爵,小弟怎敢劳动大驾?”
      石亨道:“你我兄弟,还要如此生分?话说回来,也就是萧兄弟闲云野鹤惯了,没将功名放在眼里,若不然,单凭萧兄弟诛杀王振这一件功劳,于大人就能请皇上封萧兄弟一个侯爷。”
      石亨这番话一出口,墨羽顿时打了一个激灵,暗道:“好歹王振于他也有提携之恩,没想到前脚刚死,姓石的便对他落井下石,翻脸比翻书还快,亏我还以为姓石的转了性子。不行,萧意和梦书姐姐一个重义,一个重情,如何是这见风使舵、见利忘义的小人对手?我得想法子提醒他二人,免得他们吃亏才是。”转念又想,“诶,只怕我空口无凭,说了他们也不会听、不会信,反倒将自己变作了挑拨离间的小人。”
      萧意道:“朝廷封赏,岂可儿戏!王振他罪大恶极早已天怒人怨,萧意不过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罢了,又怎敢自居其功?”
      于谦也道:“石将军获朝廷擢升赐封,乃是因为石将军忠心耿耿、战功赫赫,老夫不过是据实上奏罢了。”心道,“二人这一问一答,高下立见,石亨圆滑世故,萧意耿直正派,石亨重名趋利,萧意淡泊寡欲,这二人,品性云泥有别,不知怎么就成了莫逆之交?话说回来,石亨此人能征善战、有勇有谋,眼下朝廷又正是用人之际,就算行事不如萧意磊落,却也瑕不掩瑜。”
      石亨又道:“听于大人说,萧兄弟此番是去少林,向空闻大师请教修炼‘风月’的法门,不知可有所获?”
      萧意道:“空闻大师的确为萧意指明了一条道路,只不过,萧意愚钝得很,一时之间还有许多无法参透之处,日后还要请石大哥与我一同参详才是。”
      石亨连连点头,道:“这是自然。”转身面向萧意、墨羽二人,微笑着道,“对了,蒙皇上恩赐,石大哥新近得了座伯爵府,萧兄弟和弟妹若不嫌弃,不妨搬来与我一起住,日后练功、切磋也近便些。”
      墨羽适才还对这石亨心存猜忌,这“弟妹”二字入耳,瞬间又觉石亨此人顺眼了许多,当下嘻嘻一笑,道:“也好,我们搬过去住,梦书姐姐便有了娘家人,你便不敢欺负她了。”
      石亨忙道:“石某何曾欺负梦书姑娘了?”
      萧意则讶道:“羽儿,你如何知道梦书在石大哥府上?”
      墨羽不理石亨,只白了萧意一眼,没好气道:“果然是个榆木脑袋!”
      萧意自然是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挨骂,却不也好意思追问。
      于是,萧意、墨羽、石亨三人辞别于谦,来到石亨位于井楼胡同的伯爵府。
      来到门前,石亨做个请的手势,道:“萧兄弟,墨姑娘,里面请,皇上新赐的府邸,还在修葺,两位且将就些。”
      萧意一边走,一边四下打量,只见这伯爵府内雕梁画栋富丽堂皇,亭台水榭一应俱全,工匠们正忙于涂刷油漆、更换门窗。
      一名管家模样者正自指挥佣人清扫庭院,抬头望见石亨,一路小跑迎了上来,抱拳道:“老爷回来了!晚饭做好了,我去请梦书姑娘。”
      石亨点了点头,道:“去吧!对了,去准备两间客房,招呼我这两位贵客。还有,让厨房再做几道菜送过来。”
      管家忙不迭道:“是!小的这就去安排。”
      石亨挥手让管家离去,便领着萧意、墨羽往偏厅去了。
      偏厅正中有一张圆桌,桌上摆着四冷八热十二道菜,主座旁摆着一盆碎冰,当中是一壶酒。
      萧意讶道:“石大哥这是未卜先知啊,连酒菜都备下了。”
      墨羽道:“就你自作多情,你没看见桌上只有两副碗筷?”
      萧意并未多想,脱口道:“原来如此,石大哥,就你跟梦书两个人,怎吃得了这许多菜?”
      石亨错愕了一下,道:“府里下人多,多备几个菜总是好的。何况,梦书这几年吃了不少苦,也该过几天好日子了。”
      萧意连连点头,道:“石大哥果然顾虑周全。”
      墨羽暗骂萧意“笨蛋”,心道:“也就是萧意愣头愣脑,才会被你蒙混过去!于大人明明说京城里所有的工匠都被征召去打造兵器了,你石亨居然还能请到人修葺伯爵府,我看啊,分明是自己这些年吃了不少苦想要过好日子,却在这里赖我梦书姐姐。”
      三人刚坐定,便听得门外传来单梦书的声音:“石大哥,是你回来了吗?”
      萧意、墨羽一听声音,急忙起身去迎。
      石亨也站了起来,应道:“梦书,快进来吧,看看谁来了!”
      门推开,一道倩影俏立门前。
      墨羽欢呼了一声“梦书姐姐!”人已飞奔上前,与单梦书搂在了一起。
      单梦书道:“羽妹妹,你们几时回来的?”
      墨羽一边拉着单梦书在桌边坐下,一边道:“午后才到的,先去的于大人家。正好你石大哥也去见于大人,说新搬的伯爵府,邀我们过来小住几日。”
      单梦书道:“什么小住不小住的,羽妹妹喜欢,就一直住下去呗。石大哥军务繁忙,我正少个伴呢。”
      墨羽笑道:“女主人都发话了,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单梦书闻言,顿时明白墨羽是在笑话自己以伯爵府女主人自居,一时间又喜又羞又臊,一张粉脸红到了脖颈处,一边笑骂“羽妹妹好贫的一张嘴!”一边将头埋进墨羽怀中,顺势还咯吱了墨羽一下,墨羽自然不肯放过单梦书,瞬间,二姝便扭打作一团。
      萧意道:“都收敛些吧,也不怕石大哥笑话!”
      单梦书从墨羽怀中挣脱开来,满脸飞霞兀自没有散去。
      墨羽嗔道:“石大哥这个主人没发话,倒轮到你来管!”
      萧意理亏,只得抓头道:“是我错啦!”
      石亨笑着道:“萧兄弟何必这么见外,这里是石大哥的家,便也是萧兄弟和墨姑娘的家。来,我们喝酒!这京城虽大,能喝到酒的地方可是不多。”一边说,一边从冰中端起酒壶,为萧意斟了一杯。酒色殷红,似是西域过来的葡萄酒。
      萧意举杯,道:“萧意敬石大哥!”
      说笑间,门外传来管家的声音:“老爷,厨房加了几道菜,给您送过来了!”
      石亨道:“进来吧。”
      两名丫鬟提着食盒、两名佣人端着餐盘走进厅内,齐声道:“见过老爷!”顷刻间,桌上便又多了六道菜。
      石亨一边为萧意斟酒,一边道:“萧兄弟,请!”
      酒过三巡,石亨向萧意问嵩山之行的经过,墨羽则与单梦书说着悄悄话,四人相谈甚欢,直至夜深。
      次日一早,石亨便来找萧意,道:“萧兄弟,难得石大哥这几日得空,你我一道参研‘风月’,如何?”
      萧意道:“求之不得。”
      于是,二人顾不得叫醒墨羽、单梦书,草草吃了几样早点,便去后山寻了一处僻静所在。
      二人对面盘膝而坐,萧意取出“风月”,便将空闻所传以及自己连日来所悟的几处修炼法门一一讲解与石亨听。
      二人都是当世罕见的练武奇才,又都将“草木”、“百川”练至炉火纯青,如今凑到一处,互相参谋、彼此点拨,又是另一番景象。
      只半天功夫,二人便将萧意所传几处法门尽数练成。
      单论天分、造诣,二人只怕还不及八十年前括苍山中的古木、霍北望二人,可石亨天赋异禀生而便能感知真气,萧意亦有一番造化习得真气自行沉丹之法,这便使二人在修习“风月”卷时能够各显非凡,有如神助。
      萧意与石亨二人起早贪黑修习“风月”,便将墨羽、单梦书二人撂在了一旁。
      墨羽想起那日于谦提及转运通州粮草入京之事,心生一计,便与单梦书一道,来到了信义堂京城分堂。
      早在一个多月前,墨羽便照于谦所托,将韩飞召来坐镇京城分堂,顺便将太原总堂的精锐也一起带了过来。
      此后,京城局势渐渐紧张,大批富商争相外逃。就在这时,韩飞亲自出面,召集与信义堂银号往来密切的商户,一面请众人相信朝廷一定能够击退瓦剌、度过难关,一面向众人保证,只要他韩飞在世一日,信义堂银号便绝不撤出京城,并且,所有存入京城银号的银子,在其他银号都一定都能如数取出。
      如今的韩飞早已蜚声海内,信义堂银号更是信誉卓然,所以,韩飞这番话自然被一众商户奉为金科玉律。一时间,外逃商户少了,往来贸易也恢复了许多,久而久之,城中百姓的信心也倍增起来,纷纷自愿加入到守卫京城的队列之中。这便难怪于谦常夸赞墨羽的信义堂抵得过十万大军了。
      墨羽一见韩飞,便问道:“韩堂主,不知银号柜上有多少银子?”
      韩飞道:“虽然韩某照墨姑娘吩咐,尽力劝阻那些商户不要外逃,可依然有不少胆小怕事的想要将生意迁到江南去,这些人没法带太多银子出城,便都存入了我们银号,加上最近京城一带不太平,外地商人来京的不多,取银子的更少。所以,此时此刻,柜上的银子估计得有两三百万两。怎么,墨姑娘需要用银子?”
      墨羽点了点头,道:“不错。韩堂主帮我算算,这些年我们一共赚了多少银子,我想全部都支出来。”
      韩飞沉吟片刻,道:“墨姑娘,虽然信义堂银号这些年赚了不少银子,可墨姑娘要是打算全部从京城分号支取,事情传扬出去,可能会引发商户挤兑,有损信义堂和银号的声誉。不过,照韩某估计,只要墨姑娘从柜上支取银两之数不超过一百万,就算商户挤兑,韩某也有把握能够应付过来。”至于墨羽要用这些银子做什么,他并不打算过问。
      墨羽近来甚少过问信义堂之事,忽听韩飞说自己可以一次从柜上支取一百万两银子,也是不由地大吃一惊,忙道:“要不了,要不了这么多。我粗算一下,有个二十几万两就该绰绰有余了。”
      韩飞笑道:“原来墨姑娘只是要二十万两,这还不好办!”当即便将银号掌柜唤到跟前,让他派人从柜上支二十万两银子供墨羽用度。
      墨羽道:“若是不够,我再来找韩堂主。”
      韩飞道:“信义堂是墨姑娘的信义堂,银号是也墨姑娘的银号,韩某不过是代管罢了。墨姑娘什么时候要用银子,只管开口便是。”
      一旁的单梦书讶道:“羽妹妹,这京城如今也没什么可以买的,你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
      墨羽道:“你跟我过来不就什么知道了?走,我们去给于大人送礼去!”忽又想起一事,便对韩飞道,“韩堂主,如今这局势,这一带的镖局生意是不是不太好做?”
      韩飞一头雾水,却仍点点头,道:“墨姑娘说的没错,最近镖局的生意一落千丈,这几日有好几位镖局的朋友来向韩某借钱救急。”
      墨羽闻言大喜,道:“既然没生意,我这里倒有个小本买卖,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接?”
      韩飞道:“人穷志短,到了这时候,只怕他们也顾不得要面子了。”
      墨羽道:“那好,就请韩堂主出面,请他们帮忙从通州往京城押运粮草,一应佣金,由信义堂给付,只多不少便是。”
      韩飞这才明白墨羽是要助于谦转运粮草,一拍大腿道:“此等义举,墨姑娘何不早说。我这些镖局的朋友虽然一时困顿,可事关大明兴亡,韩某请他们出手,他们定会义不容辞。”
      墨羽道:“墨羽自然相信韩堂主的朋友都是忠肝义胆之辈。只不过,信义堂赚这么多银子也没别的花处,若能助韩堂主这些朋友解一时之困,又能为守卫京城添砖加瓦,为于大人分忧解难,何乐而不为?”当初成立信义堂不过是为了找王振报仇,如今王振已死,大仇得报,墨羽又知萧意绝不会喜欢她挥霍信义堂赚来的银子,所以才会说这银子没有别的花处。
      韩飞动容道:“墨姑娘侠义为怀,不逊须眉,韩某敬佩。既然如此,那韩某便代这些朋友谢墨姑娘了!”这寥寥数句,道不尽韩飞对墨羽的钦佩爱戴之情,此刻的韩飞比任何时候都更庆幸自己能够跟随墨羽左右、能够为墨羽打理信义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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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0章 萧石同窥御气境,墨单偕解燃眉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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