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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老板
上海滩坊间流传着这么一句话:说四九城里有梅兰,十里洋场有谢阑。可跟那位清高卓绝的艺术家不一样,捧谢阑的多少带了点儿玩味意思。这位夜上海的尤物生来就是一副老天爷追着喂饭吃的好模样,水袖能舞洋曲能唱、哼起靡靡之音来更是此曲只应天上有、勾的人三魂七魄都要离开人世间。
天香院排场大得要死,每月单号演出、没节目单——全凭那位主子喜好。就这都得提前个把月订座——全额预定,不来不退。
战争?左右洋鬼子日本兵还没进山海关,枪炮声太远、不够响,只能做个背景音、听起来像放烟花,把夜夜笙歌的大上海衬得更热闹了。
栗少爷在外读书久了,伦敦日报一连小半个月头版头条铅块儿字搅得他寝食难安、毕业证一到手就急匆匆赶回来。结果臆想中风雨飘摇的故乡还在好梦里酣眠,头一顿就被死党美其名曰接风洗尘拉来了这种地方看歌舞升平,栗少爷有些错乱、一时之间不知道到底是谁的问题。
“我跟你说,你今儿可有福了。你知道这儿的位置有多难订吗?害你在外面待久了肯定不知道,如今的上海滩搞军火的卖鸦片的都不稀奇、能在天香院二楼雅座订到座儿的才是真爹。也就是你运气好,赶上了。”
发小跟只案板上的鸭子一样吱哇乱叫,栗睿三小时前刚下飞机、这会儿还在倒时差的恍惚里、根本听不清他说什么。只能维持着体面的假笑、时不时应上两声,拿好一副矜贵大少爷的腔调。
局上人很多。发小是棵交际草、栗白两家名头又在前面顶着,多的是人想巴结讨好、抱牢栗少爷的大腿。奈何栗少爷今儿状态实在不佳,除了一张八仙桌上坐着的几位外、其他人愣是一个没记住。主桌除了他和发小外最引人注目的是个看起来年纪看着比他大点儿的年轻人,脸不熟、但似乎也是个大家族的年轻掌门人,举手投足带着份恰到好处的独断、让人不至于厌烦、甚至有点儿忍不住要附和。
真是人才辈出。
栗少爷在心里给了评价。——他是无所谓,整个上海没人比他家底儿更硬。就连外滩那位黑白通吃的饭店老板,见到他也要五分尊敬五分亲热地称一声“兄弟”。朝里有人家里有钱海外有资源、那就不用管是哪个年代谁在坐金銮殿。栗家白家在上海滩北京城两手遮天、栗睿作为家里唯一的少爷、自然犯不着屈尊降贵、跟这些小玩意儿勾心斗角。所以他一贯与人为善,又出去吃了好几年洋墨水、讲究个自由平等独立民主,来者不拒、看谁都带三分和气。
只是再和气也架不住生理本能,栗少爷第不知道多少次接过旁边人递的酒干了、盘算着什么时候能溜。——他回来后还没进过家门儿,估计又要被亲妈念了。
“我操!”
“嘶…… ”
周围人发出一阵惊呼,栗少爷迷迷瞪瞪抬眼看、发现对面戏台搭上了,打了光起了雾、走出来个纤瘦身影。是个青衣模样,可头面梳得潦草、就一根玉簪绾着三千青丝,连口脂都涂得乱、落在唇边儿几点让人想入非非的红。戏服似乎大了还是扣错了、领口微敞,唯一正常的是对水袖、也不正常地摇摇晃晃三甩两荡,看着不伦不类极了、要是给梨园行瞅见了得指着鼻子骂。可天香院哪儿来的正经发烧友?不过是群见色起意的酒肉客。他们哪管得上行头对不对衣服得不得体,恨不得不穿才好、看看那三尺绸缎底下盖着的到底是什么绝色。
台上人对那些赤裸淫邪的目光视而不见、自顾摇曳生姿,二胡琵琶拉弹起来、他也开口、拖着长调,软绵绵地唱“风吹绽蒲桃褐,雨淋殷杏子罗。”
当真是良辰美景。
栗少爷瞬间就清醒了。在他看到这人的第一眼的时候。
老实说栗睿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伦敦上流聚会从不缺盘靓条顺的莺莺燕燕,兴头上来也不是没找过乐子解馋。可这人实在太好看了,就这么一副懒起梳洗迟的倦懒样自带三分疏离、像画中的仙活了过来、一只脚踏进了凡尘、让人忍不住想把他整个拽下来。
“诶……诶诶,嘿!我说你啊!俩小时了心不在焉的,这会儿眼睛都直了!”
发小搂着个小玩意儿逗他,满桌人也都似懂非懂地笑。栗少爷有点儿脸红,不过也能稳住、举了杯要跟大伙儿走一个、末了状似不经意地问:
“这位是?”
“栗少爷有所不知,这位可是大上海的宝贝,南北双兰您听过吗?”
旁边有人阿谀着接话,贼眉鼠眼地、笑得一脸猥琐在栗少爷和另一位身上来回转眼珠子。
“北边儿梅公子江南谢老板、说的就是这一位。您今儿有福啊,谢老板双号不登台的、今儿是黄总为了给您接风特地……诶嘿嘿…… ”
“哪儿的话。”
黄总适时打断了那人,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冲栗少爷举杯。
“栗少爷今儿肯给面子是黄某的荣幸,您要是喜欢、等会儿叫阿阑来给您敬几杯。”
栗少爷不答话、只是含笑喝完了酒。他敏锐地察觉到这什么黄总其实早就可以出声、只是在刻意等那人点明他和台上人的关系。
栗少爷放下酒杯,转头往台上。那人似乎也在注意这边,视线对上栗睿时停了会儿、刚好唱到那句“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他朝栗少爷勾了勾唇笑、身体力行给人演了出“姹紫嫣红开遍。”
好一出赏心乐事此间院。
“行了。今儿就到这儿。”
拢共也就不到三刻钟,他瞎改段、像是随口想到哪儿唱哪儿。但他声音太好听了,栗少爷喝着酒想、怪不得当初孔夫子说三月不食肉糜,听他唱这么一回、酒不醉人人自醉。
底下有客人不满意,起哄让他继续唱——也是,废了老大劲来一回、谁不想饱个耳福。谢阑见怪不怪,陪笑服软、说今儿嗓子不好状态不行、对不住各位。
有人喝多了散德行、没轻重的话不过脑子蹦出来、打着玩笑的口吻放冷箭:
“谢老板昨儿又陪哪位贵人累着了不是?我说呢,今儿双号、谢老板能营业就不错了啊哈哈哈哈。夜里忙活费嗓子,大伙儿体谅一下哈哈哈哈哈哈”
下流话带起一阵骚动,谢阑还没什么反应、黄总倒先皱了眉、冲手下比了个手势,就有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冲上去、客客气气且不容抗拒地把那没把门儿的抗了出去。
那人自知说错了话,可酒精上头顾不得、骂骂咧咧地更凶,不过没等他骂几句就被丢出去了、台上人这才回过神似地、眼神扫过神色各异的观众们、笑:
“想着我这院儿茶水费还得再涨涨,不能放不识字儿的进来是不是?规矩白纸黑字写着了,怎么还有人拎不清。有意见地趁早走,别跟我这儿找晦气。”
说着意有所指地往二楼瞟了瞟眼神,接着笑:
“谢老板身边贵人多了去了,不差谁这几块儿银元。诸位慢饮。”
言罢随意一挥手,施施然下台了。
栗少爷自顾端了杯子喝茶,在心里偷乐。这人好大的气性,话说的又傲又疯、真是不留一点儿情面。可那台下的一个个——甚至包括他自己,不都吃死了他这副狂妄样吗?
惯的。
没一盏茶功夫,被惯的人就到眼前了。他今天妆上得淡,就没卸。随着走动掀起一阵香粉气,熏得满桌人都蠢蠢欲动。他换了长衫,挽着袖子露出细白的腕、先是在黄总身边儿站定了、斟了满杯酒、才朝栗少爷走过来。
“栗少爷光临寒院,蓬荜生辉。谢某借酒献佛,敬您一个、为您接风。”
居然真的认识他。
刚那个谁还真没说错。
他和这个黄什么?看来真的关系不一般。
栗少爷在转瞬间起了百种心思,不过面上笑得和煦、接过酒,跟谢阑碰了杯。
“多谢。”
后来的事顺理成章,谢阑在他身边儿坐下、陪着他跟一桌人觥筹交错。他们离得极近,他能看到那人嘴上的口红在他唇边晕染开一团淡色、像碾碎了的玫瑰花瓣儿,让人忍不住想捻起来搓一搓、再闻上一闻、到底是怎样的馥郁香气。
栗少爷不是什么老古董,此前没试过不代表不能接受。况且对方是这么个天仙似的尤物,漂亮到雌雄莫辨的脸明晃晃地写满了诱人、而男人的本能总是比理智占上风。所以当茶酒尽欢要散场时,栗少爷抓住他的手不肯松、又往自己怀里带了把。
他看到屋里人都愣了一瞬,也看到谢阑和黄什么总对视了一眼,但他不在乎。因为谢阑最终还是上了自己的车,搂着他一起坐在后座、还很贴心地让他把脑袋枕在自己肩膀上。他借酒发疯,蹭着人家脖子嗅了满口香。
黄什么总算什么东西?全上海哪有比他更贵的贵人?
角儿要金主捧,谁比他更配当谢阑的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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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看你栗支棱起来了!
Ps.番外和正文没有半毛钱关系,且be,没得商量的be。
剧情和番外7的梦有点关系,(我可怜的程总……
文风也不一样,受不了快跑。
民国不是我擅长的时代,会有bug、凑活看。欢迎指正,虽然不一定改。
其实这篇最早的demo会更接近番外的感觉,为什么写成正文那么纯情且我还那么喜欢真的、我也很意外。
只能说他俩怎么样都好嗑!栗挽狂阑yyd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