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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多耽搁一时,晨风和柏舟就多一分危险。
暮雨唤不出雪魄,决意施法逼他出来。于是,她从夫诸背上跳下,把梧桐花枝插入雪中,准备施法。
岂知,梧桐花枝一入雪地,便如生了根一般,迅速生长,片刻长成一株高大的梧桐树,淡紫色的花苞挂满枝桠,一簇簇,一串串顶,风而立,遮挡风雪,为暮雨设一处立锥之地。风雪渐缓,慢慢停了。
然梧桐树不断上升,树下的积雪扬起,树根凸起,下面竟然冒出一个通身雪白的小人,鹤发童颜,说是老头,却长了一张娃娃脸,说是孩子,却是白衣白须,个子与八九岁的孩子一般,身形结实如壮年人,从树根下钻出来,将梧桐树连根拔起。一棵大树随即缩成梧桐花枝,和原来一般大小,雪仙扛起花枝便走。
暮雨看得惊呆,这时才上前一步拦住他:
“你是什么人?为何要拔我的梧桐枝?”
小小的人儿拖着长长的梧桐花枝,显得滑稽可笑。他停下脚步,怔怔地看着暮雨,开口声音稚嫩如孩童:
“我是这里的雪仙,这里只能有雪,其他东西都得扔掉,我先把这根树枝扔了,回头再来把你们扔掉。”
这个理由简直让暮雨哭笑不得,忍住气问道:
“你要把我们扔到哪里去?”
雪仙一本正经道:
“前面有个悬崖,扔下去就干净啦。”
暮雨无奈道:
“你这小孩儿,真会胡闹,我们不占你的地方,是这里风雪太大,困住了我们,你把梧桐枝还给我,我们即可就走。”
张开双手,向雪仙讨要梧桐枝。
雪仙哼地一声,往后挪了挪,语气坚决:
“不给!”
“真不给?”
“就不给!”
暮雨扭头喝令夫诸:
“这小雪仙太调皮,你吓吓他。”
夫诸抖抖身上的落雪,躬起身子,毛发竖起,作一副狰狞可怖的表情,踩着积雪走向雪仙,那阵势几乎随时会把雪仙撕得粉碎。
雪仙眼珠子骨碌碌转了几圈,往后退了几步,边退身子边往下沉,抱着梧桐花枝没入雪地,不见踪影,那梧桐花枝插入雪地,复又长成梧桐树,高大繁茂。
暮雨自语道:
“这小仙儿,忒也胆小,这就怕......。”
那个怕字还未说完,突觉双脚冰冷,一低头,冰霜乍现,从脚上快速凝结到胸口,一闪念,冰霜就覆盖了暮雨头顶。
厚厚的一层冰将暮雨完全包裹住,再不能动弹半分。而身边的夫诸也未能幸免,周身结满寒冰,活脱脱成了一个冰雕。不止夫诸,就连梧桐树也全被寒冰覆盖。
暮雨懊悔不已,是自己太过轻敌,小看了雪仙。好在她虽然被冻住,意识还是清醒的,透过寒冰望出去,一切都被冻住了,天地由冰雪相连,整个儿晶莹剔透,清澈明镜。
不多时,雪仙又从梧桐树下冒出,跳到暮雨和夫诸跟前,转一圈看了看,确认一人一兽冻成冰雕。转身走到梧桐树下,又将大树拔起,梧桐树变花枝,扛在肩头,一溜烟儿跑没影了。
雪仙走后,风雪又起,纷纷扬扬,迷漫天地。
暮雨眼睁睁看着雪仙和梧桐树消失在冰雪里,无奈身不能动,口不能言,暗暗叫苦不迭。越是心里着急,就越觉得身上寒冰刺骨,不仅是皮肉,怕是连筋骨也冻住了,从里到外皆是麻木,渐渐没有知觉。
这时想起于成悦在梦里的警告,心道自己和夫诸真要成为冰雕,埋入积雪,永世困在空灵峰下了。连个小小的雪仙都过不了,还怎么上得了峰顶,别说眼下上不了山,即使上去,如何能从华容仙子那儿讨到百草鼎?
冻彻心扉的寒冷似乎把仙果淤积在暮雨体内的炽热也冰住了,往常腹中暗存的炙热已感觉不到,反而觉得十分舒适,自从吃下仙果,暮雨还未如此舒畅过。
可惜,一时的快意尚未细品,暮雨就彻底冻僵,慢慢失去知觉。当她醒来时,夫诸正附在她身前,拿毛茸茸的角在暮雨身上轻轻蹭,试图唤醒她。
暮雨发觉自己躺在雪地上,身上的寒冰已经消失。伸手摩挲几下夫诸的脑袋,以示安慰。细看之下,夫诸先前刚刚冒出头的两只鹿茸几乎长大了些,鼓鼓地,像梳着两个发髻。
此时风雪已停,天地银装素裹。暮雨近乎被半埋在雪地里,周身的雪已高过平躺的她,夫诸四蹄并用,不时地扒拉暮雨身边的积雪,好叫她不致全被积雪覆盖。
暮雨缓了口气,觉得身上恢复些力气,从雪地里爬起来,拂去夫诸身上的雪,骑上夫诸,道:
“咱们先去寻梧桐枝。”
夫诸驮着暮雨,轻轻一跃,朝雪仙离去的方向奔去。
良久,雪仙的背影映入眼帘,近了,看清他面对悬崖坐着,听见他在嘤嘤啜泣,整个身子抖动不已。
夫诸对他满是敌意,向前猛跑一阵,来到雪仙身后,龇牙咧嘴,欲对其撕咬。
暮雨轻轻拍拍夫诸的头:
“你且停下等着,待我上前看看。”
夫诸依言乖乖驻足,暮雨跳下去,绕到雪仙一侧,斜着身子看他,只见他泪眼婆娑,对着深不见底的悬崖呆望,便道:
“你哭什么呢?”
雪仙扭头看暮雨一眼,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十分委屈:
“我..我的雪花手串和你的梧桐枝一起掉进悬崖里啦!都怨你,干吗闯进来,不然我也不用去扔那梧桐枝,不扔梧桐枝,我的雪花手串就不会被花枝挂住,呜呜呜...”
哭得伤心极了。
暮雨看得有些心酸:
“原来如此,你也不用这么难过,一个手串罢了,你若想要,我再送你便是。”
“呜呜......,我那可不是普通的手串,能召唤冰雪,没有它,这里的雪就会消融,雪仙也会跟着冰雪融化的。”
怪不得雪仙急成这个样子,暮雨看他异常悲戚,于心不忍,忽而有了主意:
“小雪仙,你别哭了,我来帮你找回雪花手串,你帮我们走出雪地,好不好?”
雪仙止住哭声,疑惑地看着暮雨:
“真的吗?倘若你能找回雪花手串,要我干什么都行。”
暮雨对他笑笑,上前几步,站在悬崖边上,俯首对着崖底高声呼喊:雪魄,雪魄。
许是冰雪太多,暮雨的喊声很快消失,没有一点儿回音。雪仙本是满怀期望,见暮雨呼喊多次,什么也没喊出来,不由得一脸失望。
暮雨一遍遍高呼,雪魄始终未曾现身,弄得她在雪仙面前略显尴尬。她早做好打算,唤不出雪魄就想办法到崖底一探究竟。
停止呼喊,试探着往前移了移脚,脚下的积雪松动,落入悬崖。
夫诸看在眼里,急得嘶吼一声,抬起前蹄,刚要冲上前去。
悬崖里一股风雪旋出,扬扬洒洒的雪里飞出一个白影,正是雪魄。
雪魄只在半空飞旋,时不时欲飞入悬崖。
暮雨略一思索,唤道:
“夫诸,跟我下去。”
夫诸领命,高高跃起,跳到暮雨身侧。
暮雨骑上夫诸,在雪仙惊奇的目光中,跟随雪魄向悬崖一跃而下。
夫诸跳崖,忽有一团飘雪汇聚其脚下,托住他缓缓下坠。夫诸驮着暮雨穿过层层缭绕云雾,掠过阵阵寒风冷气。
不久,便见梧桐花枝斜插在一处崖壁上,一根枝条上挂着一串雪白的手串,风一吹,手串摇摇欲坠。
夫诸踩着雪团,向梧桐花枝靠拢。暮雨一手抓紧夫诸,一手伸向梧桐花枝。瞅准时机,一把抓住梧桐花枝,顺势勾住雪花手串。正当此时,雪魄也飞向那朵盛放的梧桐花里,钻了进去,花瓣闭合,成为一朵花苞。
暮雨本想拔出梧桐花枝,怎奈花枝在崖壁上太过牢固,暮雨非但没能拔出,梧桐花枝反而突然迅猛向上生长,粗大的枝桠绕住暮雨和夫诸,攀着崖壁不断向上延伸,雪魄与花枝一同飞向崖顶。
转眼间,硕大的花枝就伸展到崖顶,暮雨撩开枝桠,和夫诸一起上去。梧桐花枝随即跟随暮雨生长,从崖下整个儿抽出,缩入暮雨身上,再不见踪影。
暮雨摸摸胸口,自知梧桐花枝回到短衫上,甚觉安心。她手上尚勾着雪花手串,扫了一眼,见那手串上的珠子晶莹雪白,皆是片片雪花凝结而成,果真是名副其实的雪花手串。举着雪花手串递给跟前的雪仙:
“你看是不是这个?”
雪仙大喜,接过手串,嘿嘿地笑:
“正是我的雪花手串,你帮我找到手串,我也要言而有信,放你们出去。”
当即从手串上摘下一片雪花,放到暮雨掌心,雪花即可消融,雪仙与周围的一切也随之迅速消融。
冰雪化尽,露出鲜嫩的草与鲜艳的花,空气里弥漫的尽是春日的芬芳,仿佛春天一下子降临,满目苍翠,暗香疏影,柳暖花春,蝶舞莺飞,好一派生机勃勃。
夫诸见此情形,不由得欢欣鼓舞,撒起欢来,在草地上奔跑雀跃,跟随暮雨,沿着蜿蜒曲折的山路向上攀爬。
不多时,到了半山腰,进入一片密林。林中树木高大,显得阴沉灰暗,最教人不安是其间静谧无声,不闻风声,不见活物。
暮雨和夫诸并排前行,小心翼翼踩着脚下的枯枝败叶往林子深处走去。越往前,视线就越暗,也愈加寂静。好在日光充裕,映照婆娑枝叶,影影卓卓的亮点在地上摇曳晃动。暮雨的心也随着这些影子摇摆,过于安静的氛围带来一种异常紧张的感觉,她小声提醒夫诸:
“跟紧我,夫诸,莫要走丢了。”
才说着,一扭头,夫诸已不在身边。暮雨心里一凉,四处张望,哪还夫诸的影子,不由胆战心惊,轻声呼喊道:
“夫诸,夫诸,你到哪里去了?”
却有一个声音回应:
“嘻嘻,你是在叫我吗?”
一株大树后探出一个娇美的少女,望向暮雨,人身蛇尾,无声无息游走在丛林间,迅速向暮雨靠拢。
“不对,是在叫我。”
又一个声音飘来,却是一个人身蛇尾的俊美少年,攀附着根根树干,向暮雨游来。
“是在叫我。”
“是在叫我。”
无数个声音从四面八方围拢来,许多人身蛇尾的少年男女一起聚拢来。有在地上走的,有在天上飞的,咯咯地笑着,衣衫色彩斑斓,容颜魅惑迷人,身姿妖娆多姿,一起涌向暮雨。
彼此起伏的声音不断地重复着:
“你是在叫我么?”
殷切又瘆人,他们一个个或伸出手,或摆着尾,争先恐后要沾一沾暮雨的身,这样的触动都要让暮雨心里发毛,她拼力挥舞双手,驱赶这些缠人的妖物,喝道:
“走开,走开,都给我走开。”
妖们笑靥依旧,魔声撩人:
“你要我走么?”
无数的声音在接踵而至:你要我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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