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传——岁与千陌

　　回到皇城，茉黎亭所在的宜兰苑正、侧门都上了封条，四周也是重兵把守着。

　　据说，国师百里墨云曾追击一妖到达此处，不想被逼急的妖物便在宜兰苑中大开杀戒，途径宜兰苑的宫奴无人幸免惨遭杀害，整个宜兰苑充斥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国师百里墨云用了半天时间，最终将此妖封印在茉黎亭下的假山中。期间国师百里墨云几次晕厥，西祁刺客留下的伤血流不止，险些丧命于此。及时赶到的禁卫军将妖围堵在宜兰苑中，以至于死伤仅在宜兰苑中，尔后尉迟凌霄下令锁闭宜兰苑所有出口并重兵把守，防止有心之人放出封印的恶妖。

　　尉迟凌霄听完段公公的讲述，笑了一下，只是这个笑极不自然，想到百里墨云身上至今未曾愈合的伤口，自责地说道：“真是难为国师了。”

　　一旁的段公公则一味的赔笑，对于尉迟凌霄突然问话，甚是不理解。宜兰苑的事在整个皇城几乎传开了，当初还是尉迟凌霄亲自前去宜兰苑看望死伤者，当时的惨虐还让尉迟凌霄大发雷霆，并下令厚葬了死难者，关闭了宜兰苑，如今却很好奇宜兰苑守卫的事？而当时参与追击宜兰苑内妖物的禁卫军无论生死，都对外宣称死在妖物的魔爪下，于是乎活下来的也下落不明了。段公公微弯下的身子又低了三分，不经意地微侧过头用余光观察着尉迟凌霄的侧脸，就这么一直从皇城的大门走到了御书房，僵硬的脖颈在尉迟凌霄迈入御书房时，才机械式地晃动了几下。

　　尉迟凌霄一路上毫无表情地走着，直到踏入御书房内尉迟凌霄才说道：“最近边疆之事搅得朕心烦意乱，本欲听听此事在皇城中的不同说法，可惜段公公未曾领会朕的意思，真是扫兴至极。一会就在紫辰宫用膳，段公公下去准备准备，朕过些时日便会去往前线。”说完整个人转消失在段公公的视野里。

　　“是，老奴这就去办。”小心合上门的段公公内心一片烦乱，应了尉迟凌霄，便一步步走下御书房前光整的石阶，穿过成行的焦兰香桂树，走到无人的地界，便仰头望向还算晴朗的天空。他真的老了，新皇的想法他真的琢磨不透，而这种不能第一时间了解主子想法的奴才，已经不可能继续呆在主子身边了，这是刚入宫时教他规矩的公公让所有人时刻谨记的，如今源源而来的活水恐怕要取代那些个常年不变的死水了。想想尉迟凌霄的安排，也许这会是他最后的差事了，想到这段公公马不停蹄地赶往紫辰宫。

　　御书房内尉迟凌霄有些抓狂地看着那堆被流觞批阅的乱七八糟的奏折，虽然已经在极力模仿他的字体，可这答非所问毫无建设性的批示，让那些臣子如何揣摩圣意，也难怪非要追到国师府来。当初流觞不经意的一眼，便问及何解，他只是告诉流觞让臣子揣摩，大概流觞所理解的揣摩就是那些毫无章法的批示。奏折中的批示也只是点到为止，接下来便是臣子的事，如若什么都要阐明清楚，那么皇帝的事便永远也做不完，流觞大概没领悟这一点。

　　尉迟凌霄执起笔修改着被流觞写得一团乱的奏折，两三笔后，负气将笔丢到了地上，他根本没法圆流觞笔下的句子，索性放任着这一切不管，等待着流觞归来。只是这一次流觞的办事效率有些低，让他寻曦闫过来，他都走到御书房，奏折也看了几本了，这个用妖术先行离开国师府的流觞带着人却还未赶过来，不是说曦闫一直都在守着钟离娴么，紫辰宫距御书房究竟远到何种界地，才会比不过徒步走过来的人。

　　只听门边一剂喷嚏响，流觞的声音便传到了尉迟凌霄耳里，只听流觞骂道：“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在背后数落小爷的不是，小爷非……”见门开了一个缝，尉迟凌霄的靴子挡住了视线，立马噤声不说了，将狭小的门缝挤开，驮着曦闫钻进了御书房内，然后很自得地蹲到了奏折前。

　　尉迟凌霄一见流觞狐狸这动作，就明白流觞这是要炫耀什么，没说话，走到书架前翻看起书册。

　　流觞见没人理立马吱声问道：“曦闫小爷给你带来了。”说着将曦闫放了下了，假装无意抖落毛发，突然一脸兴奋地说道：“今个的奏折颜色不错嘛！”说着两前肢就将合上的奏折小心的翻开，翻到有批示的地方，看了又看。

　　尉迟凌霄听到流觞那句‘今个奏折颜色不错嘛’立马将书快速放回架子上，随后四下看了看地板说道：“今个的地板是不是太干净了，居然在这种时候脚滑了一下。”

　　流觞立马竖起耳朵从奏折堆中站了起来，眯着眼睛盯着尉迟凌霄抬脚看地板的身影，极度不悦地看向尉迟凌霄。尉迟凌霄这是什么意思，脚滑，是想说狡猾吧，一进门眼睛都不带看一下，说起话来倒明嘲暗讽的，小爷兢兢业业不辞劳苦帮你苦撑着这个位子，不感谢就罢了，说话还呛人，可是不满意小爷所做的一切，那就直说！

　　曦闫感受到来自流觞的烧起的怒火，立马对着还在探究地板的尉迟凌霄说道：“凌霄哥哥，你找曦闫什么事？”

　　尉迟凌霄抬起头说道：“曦闫，如今每况愈下，顾及不到的东西太多了，凌霄哥哥只想让曦闫以人形助漓国脱困。”

　　流觞不悦地大声说道：“曦闫是小爷的弟弟，凭什么给你使唤？”

　　尉迟凌霄及曦闫都转过头看向炸毛的流觞，尉迟凌霄有些莫名其妙，而曦闫则满脸喜色。

　　流觞的话再明显不过了，要使唤曦闫就必须让流觞本人同意，流觞这个样子，喷火只是时间问题，尉迟凌霄叹了一口气，惋惜地说道：“原本打算带你们俩过去的，既然流觞发话了，也不好勉强不是？你说狼逸飞在就好了，随口说说人家都会义不容辞的答应，逸飞兄貌似就在那边，这样也蛮节约粮食的。”说完尉迟凌霄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当即气得流觞直跳脚。

　　流觞立马从桌上跳了下来，两前肢撒娇般抱住尉迟凌霄小腿，谄媚地说道：“不许提狼小子，曦闫最听话了。”说完转过脸对着盘踞在脖颈处的曦闫说道：“是吧？”

　　曦闫反应了一阵，点了点头，嘴里时不时吐着蛇信子。

　　尉迟凌霄笑了笑，拖着流觞狐狸走了好长一截路，才伸手将流觞这只碍脚的狐狸从地上抱了起来。流觞也怪抱得住，拖着走了那么一截路，愣是没撒爪。不过好在流觞并不知晓狼逸飞的现状，不然就没这么好诓骗了。其实知道也好，至少不必再浪费口舌去当说客。想着尉迟凌霄抚了抚流觞的脑袋，但一想到奏折，尉迟凌霄恨不得立马抽死这只装可怜的狐狸。

　　尉迟凌霄走到曦闫面前说道：“曦闫，你以后的身份就是贴身随侍左右的公公。”说着假意咳嗽了一下，又接着说道：“当然你不愿意也是理所应当的，不过这皇城不比深宅大院，行走往来还是不太方便，曦闫可以考虑考虑，只是再无他法将你以人的身份留在皇城随侍左右。”

　　曦闫偷偷瞅了一眼不停点头的流觞狐狸，随后勉强地点了点头。

　　尉迟凌霄坐到了座椅上，说道：“曦闫，我会差人安排你的身世及其他，你只需偶尔配合端茶递水即可，余下的事就交给这里的老人处理。”当然老人便是段公公，就这样突然安插一个人进来，而且和他平起平坐，是个人都会多心，今个话都撂出去，收回来是不可能了，即使收得回来，心中的嫌隙恐怕一时半会也消磨不掉。

　　曦闫立马化身为一个十二三岁的翩翩美少年立在尉迟凌霄眼前，见尉迟凌霄正打量着他，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那个怪里怪气的说话腔调有些学不会。”说完低下头不说话。

　　尉迟凌霄想了一阵说道：“那就在外人面前别说话，你只需注意礼节就可以了。嗯，平时就我们几个时，随意一点。”

　　经过一番商讨过后，曦闫的身世也就定了下来：曦闫随父母回乡探亲，不料半路被山贼所劫，父母命丧黄泉，逃出后的曦闫被人贩子卖进了宫里，刚进宫的曦闫饱受欺凌，最终被无意路过的尉迟凌霄救下，收作贴身公公随侍左右，然后这样顺理成章有名有实地跟在了尉迟凌霄身后。由于父母的死给曦闫的打击太大，致使曦闫短时间内无法说话。

　　流觞听完尉迟凌霄给曦闫拟造烂大街的身世，翻了一个白眼。不过这种耳熟能详的段子也最容易被人所接受，所以流觞经历一番思想斗争后，也就勉强接收尉迟凌霄给的设定。

　　而曦闫却至始至终都没任何反应。在他心里，无论故事里还是故事外，他都是一个悲剧，身边围满了趋炎附势之人，真正能体会到那种为大失小的悲伤又有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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