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南风

作者:默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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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9章替身


      李庆渊骤不及防,往后一仰,倒在了床上。他握住李司南的手,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广宁,你可算是露出真面目了,你可知本王日日见你佯装天真有多不适吗?”
      “疯子。”李司南咬牙道。
      李庆渊一挑眉:“广宁,是我疯,还是你疯?”
      话音刚落,他猛地一用力,将李司南掀翻在地:“没看出来,广宁居然还是个习武之人。”
      李司南利索地翻身跃起,一把抽出月枫走时挂在一旁的短刀,她冷笑道:“旁人都说恭郡王是个书生,依我看,也并非如此。”
      “书生?我本就是书生。”李庆渊一打折扇,摆出一副文雅公子的模样,“本王自幼饱读诗书,览遍群经,难道不是书生吗?”
      李司南一转刀尖,对准了李庆渊的眉心:“王叔不用拐弯抹角了,大可直白地告诉我,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李庆渊抖了抖手腕,看着那张糊满了墨汁的信纸,摇头道,“广宁情真意切,想必是不愿意本王把这封信交到陛下手里的。”
      李司南嗤笑一声:“你就算是交到陛下手里了,又能怎样?一封看都看不清楚的信罢了,陛下不是蠢人,难道会相信你信口胡诌出来的谎话吗?”
      李庆渊眉梢一扬:“这天下名臣武将的字迹,我不敢说全认得,也能说认得五成,陛下可是知道的。广宁揣在身上的这封信是谁写的,本王只需看一眼,就能辨认出它出自谁手。”
      李司南面色愈发难看,她知道,今天李庆渊必不会轻饶她。
      “所以,广宁不如和本王说实话,本王听完之后,没准一感动,就去求陛下给广宁安排一个好婚事呢。”李庆渊笑道。
      “好婚事就不必了,”李司南收起短刀,转身坐到了一旁,“把信还给我。”
      “还给你可以,但是广宁得先回答本王几个问题。”李庆渊捻着那几张纸,勾嘴一笑。
      “王叔请问。”李司南倒是平静起来了。
      李庆渊背着手,在屋中踱起了步,他敲了敲脑袋,啧道:“本王前几年听到了一些从北边传来的流言蜚语,一直想问问广宁,今天总算是有了机会。”
      李司南表面不动声色,心底却狠狠一沉。完了,她想道。
      “当年原傅隋将军带着阿雅王的遗孤离开上离,殒身断石崖,可后人去寻,不光没寻着原傅隋将军的遗骸,同样也没找到璧心公主,世人多传,公主还活着。”李庆渊双眼发亮,炯炯有神。
      李司南一笑:“王叔,你这流言怎么只听一半呢?还有另一半,说那圆日会叛乱时,找到了流落乡间的公主,以公主做人形兵符,号令阿雅旧部,图谋大业。结果公主不幸,死在了乱军之中。”
      “是吗?”李庆渊眨了眨眼睛,“公主真的死了吗?”
      李司南笑得天真:“不然公主还能在哪里呢?”
      李庆渊定定地注视着李司南,半晌后,他仰面大笑:“对,对,不然公主还能在哪里?”
      李司南抱着刀,稍稍偏头:“王叔,这就是你的问题吗?好奇一个蛮虏公主是生是死?”
      “不,”李庆渊抬手,用扇面轻轻挑起李司南的下巴,“我是好奇,公主你到底是哪里来的公主?”
      李司南浑身一颤,却依旧笑容灿烂:“陛下赐我封号广宁,是为取自边城广宁府,要我代大俞和亲鞑克,我是李家的公主,王叔难道不清楚吗?”
      李庆渊含笑点头:“当然,你是李家的公主,可你倘若真的是李家的公主,鞑克人为什么不杀你?”
      李司南倏然变了脸色。
      李庆渊一抽手,缓步走到窗边:“若你是李家的公主,鞑克人自然会像杀钦差一样杀了你,他们渴望战争很久了,不会给自己留下一个回环的余地。但是你若不是李家的公主,鞑克人也不会轻易杀了你,因为柘木儿氏需要那个流落在外的璧心。”
      李司南听到这话,瞬间气血上涌,怒不可遏,她抖着手指向李庆渊:“是你,是你要我和亲鞑克的?”
      李庆渊转身一笑:“广宁,惊喜吗?”
      “混账!”李司南叫道,“你可知那一战要了北境长鹰多少军士的命?你可知有多少冤魂死在了草原上?流民失所、伏尸百万!就为了验证你的猜想,满足你的好奇!”
      “不错,”李庆渊气定神闲,“不然我又该怎么取得陛下的信任?又该怎么拿到这个?”
      看着李庆渊手中的影卫司令牌,李司南终于明白了,她笑着点了点头:“原来这些都是你安排好的,阿姐嫁人、孟家出逃,都是由你一手操控的。”
      “不,”李庆渊得意道,“不是我,是穆王,是他不自量力,想要拿下影卫司。一面撺掇邹玄求娶原怀宁,一面又令正清道长在陛下面前吹风,结果失之桑榆,满盘皆输。现在南疆乱了,他被困在京梁回不去,连唯一的权柄都丢在了荒山中。我只是借了他的风,在他差一点就要得手的时候,稍稍用了点力罢了。”
      “我就知道,”李司南点了点头,“京畿大营防务严谨,那些孟氏家将怎么可能说冲出来就冲出来,其中必定有人安排。说说吧,你给孟黎许了什么好处?”
      “那小娘子倔得很,唯一肯答应我的,就是等我登基之后,带着南疆俯首称臣。”李庆渊缓缓收起了笑意,“这也是我对广宁你唯一的要求,那就是让原奉带着北境扶我做皇帝。”
      李司南呼吸一滞,盯着他不说话了。
      “很惊讶吗?”李庆渊淡淡道,“这皇位本就是我的。”
      李司南不由后退了几步,她暗自握住刀柄,靠门而立。
      李庆渊轻蔑一笑:“当年他杀淳隆太子,就该料到迟早会有这么一天,我为了走到这一步,费尽心机。广宁,你难道真的以为我是渴望权力吗?当然不是,我是为了报仇,报他屠戮我父我兄之仇。”
      “你父你兄?”李司南的心吊到了嗓子眼。
      “我也不必瞒你,让广宁你认清那位懿安皇帝的真面目好了,”李庆渊冷声道,“来之前,他告诉我,广宁不是端懋,他不欠你什么,自然也没必要留你的性命,既然弄不清你的身世,那就直接杀了了事。我答应了,也就是说,你注定回不去京梁。”
      “那你为什么不杀我?”李司南问道。
      “当然为了北境,没有得到北境,我如何做皇帝?”李庆渊振声道,“有了南疆,有了北境,自然也能拥有摇摆不定的西域,那邹玄乐意跟在穆王身后又怎样?大势在我。”
      “王叔,郡王,你这副样子,又和懿安皇帝有什么区别吗?”李司南讥讽道。
      “区别?你问我区别?”李庆渊冷笑,“区别就是他那个杂种,不配当皇帝,而我是淳隆太子的遗孤,我才是真龙!攸王叔把我养大,就是为了给他的兄长报仇,就是为了等我坐上皇位,承继大统,扶淳隆太子入帝王陵!”
      听到这话,李司南敏锐地察觉到了李庆渊的话中话,她上前一步,提声问道:“杂种?李肖不是仁熙先帝的儿子?”
      李庆渊勾起了嘴角,他抬手一把捏住李司南的下巴:“小公主,你先答应我,给我想要的,我自然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
      李司南轻轻扣住李庆渊的腕骨,一字一顿道:“做梦。”
      说罢,她猛地发力,狠狠一扭,竟卸下了李庆渊的手腕。
      李庆渊痛呼一声,一把掐住了李司南受伤的脖颈。
      就在这时,李司南当啷一声拔出短刀,一脚踏在了李庆渊的胯骨上,就地一个鹞子翻身,要从下面挑杀李庆渊。
      “文家双刀法?”李庆渊堪堪躲过李司南的绝命刀,勉强站定后,惊讶道。
      “王叔好眼力。”李司南挑眉道。
      话音未落,她已抽手出招,李庆渊灵巧闪身,衣摆却被刀锋划碎。
      “这是谁教你的?原怀宁吗?”李庆渊一打折扇,夹住了李司南的手。
      “不需要你管。”李司南又要出招。
      “难道是文岫?”李庆渊脱口而出。
      瞬间,李司南僵在了原地。
      “真的是她。”李庆渊收了手,托着受伤的腕子站到了一旁。
      李司南震惊道:“你见过她?”
      李庆渊扬眉:“我不光见过她,她还是我的手下败将。”
      “什么意思?”李司南不解。
      李庆渊笑得疯狂:“广宁在北境待了那么久,难道不知道从前原家的至交反贼文氏吗?”
      李司南握紧了刀,咬牙不言。
      “文家窝藏私兵,甚至还想颠覆朝廷,若不是陛下收到了一纸密信……”
      “什么信?”李司南急声道。
      “一封写满了文澈罪行的信。”李庆渊一顿,“广宁猜猜,那封信是谁写的?”
      李司南不愿开口,可还是答道:“原奉。”
      “错!”李庆渊喜道,“看来广宁也不是一无所知。”
      “那又是谁?难道……”李司南话说了一半,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是你?”
      所以他才会一眼认出原奉的笔迹,所以他才会那么笃定,李司南恍然,原来那封盛传出自原奉之手的告密信竟是由李庆渊模仿而成。
      “可惜了,文岫那小丫头用我兄长还活着这种假话来骗我,以致我一时心软,让原怀宁放跑了她,信物也没有找到。不过没关系,至少我摸到了文家人留在京中的武坊,如今还拿下了影卫司。皇位,已经近在眼前了。”说到这,李庆渊面无表情地接上了自己被李司南卸下的腕骨。
      李司南浑身打颤,泪水夺眶而出。
      李庆渊看着她,叹了口气:“好了,现在到你了,你是选择死在南疆,还是选择说服原奉,做我的阶下臣?”
      “滚,”李司南咬牙切齿道,“我要你滚!”
      李庆渊大笑,他一抬手,就地甩出一条千金线,打在了李司南的肩膀上:“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璧心。”
      李司南闷哼一声,被他拖拽于地。
      李庆渊扬手抽出一把短剑,就要刺向李司南。
      然而,就在这时,屋中窗棱断裂,一道暗标飞入,精准地打在了李庆渊的脖颈上,他身形一僵,停在了原地。
      李司南忍痛抬起头,只见方才还神采奕奕的人已然衰败下去,他脸色发灰,七窍出血。咚一声,倒在了李司南的面前。
      顷刻间,屋中弥漫起了浓重的血腥味。
      不知是阿芙萝药效还未散去,亦或是失血过多,李司南的意识逐渐模糊起来,她跌跌撞撞地爬起,耳边又响起了无数呢喃细语。
      “小殿下?”有人在呼唤她,“你受伤了。”
      李司南努力地睁大眼睛,她呼吸急促,面色赤红,仿佛置身烈火之中。
      “小殿下!”这人的声音逐渐明朗。
      李司南的神智缓慢归位,她隐约看到了一个轮廓,紧接着是一道熟悉的身影。
      “小殿下,怎么样?没事吧。”梅竹青低声道。
      李司南怔怔地望着他:“恭郡王?”
      “什么?”梅竹青疑惑。
      李司南直起身,她越过梅竹青,看到了趴在地上的李庆渊。
      “你杀了恭郡王。”李司南颤声道。
      梅竹青无奈:“小殿下,我也没有他法,那日收到崇令的信后,我只能匆匆赶来,前一日刚听说小殿下脱困,不想今日一来就看见此景……”
      “我是说你杀了恭郡王!”李司南一把揪住梅竹青的肩膀,“你杀了恭郡王……”
      梅竹青愣了愣,而后缓慢地笑了一下:“不杀他,他就要杀了殿下你,我别无选择。”
      “可是,”李司南跌坐在地,捂住了脸,“可是,你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吗?”

      深夜,一只讯鸽飞入广宁府,轻巧地钻进了原奉的书房里。
      “将军,是华康县主的家书!”何今惊喜道。
      原奉眼神一亮,抬手接过。
      算算日子,邹玄应当已经回到海州郡了,原怀宁这信大概也是经他手才寄出来的。
      原奉无声地叹了口气,拆开信封。
      原怀宁的信不长,无非是讲日子还好,勉强能过得去,邹玄待她不薄,也算是个良婿。
      “将军,怎么样?你是不是要当舅舅了?”何今兴奋道。
      原奉一敲何今的脑袋:“去门口待着。”
      何今笑了几声,摸着头要出门。
      “等等,”原奉又叫道,“梅竹青今日还是没有来信吗?”
      何今点头:“没有。”
      原奉皱眉:“都去了将近一个月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或许一切安好呢?”何今答道。
      原奉心事重重,他摇了摇头,没有多言。

      而此时此刻,遥远的南风渡口,一场大火正徐徐蔓延,梅竹青站在车边,李司南坐在车中,两人静默地看着房屋在大火中倾塌为废墟,燃烧成灰烬。
      “该走了。”李司南靠在窗口,淡淡道。
      梅竹青垂下眼帘,翻身上马。他褪去了飘逸的白衫,束起了铺散的长发,腰间挂上了那枚斑驳的令牌。
      “郡王,”苏戎打马上前,“启程吗?”
      梅竹青轻轻点头:“启程。”
      晚风阵阵,吹拂西江荡起了层层涟漪。李司南不禁回头,望向那座巍峨耸立的春山。
      在春山下,南风渡口旁,她似乎看见了一棵繁茂的梧桐树。树下坐着一个年轻俊朗的男子,他手执木笛,与梢头鹊鸟遥遥对望。
      “没有回头路了,王叔。”李司南漠然道。
      梅竹青回答:“我知道,广宁。”
      长队起行,在深夜,北上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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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0章 第99章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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