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一百章 宴会(中)
“王爷。”
“这里没别人,你就直接叫我淳于翤吧。”
“属下不敢。”
“哼!”十三冷笑,“你有什么不敢的?”
“属下愚钝,听不懂十三爷的意思。”
“前些天,有部分七里河的将士跑了内城,跑了我的府上,同我说,你将不少人都从军籍中撤了出去,也就是说,你把他们赶出了七里河。”
十三说了这话,脸上明显是怒了,毕云波也是不怕,道:
“人员去留,皆有法度,并非末将一人私心,七里河大营拱卫京畿,驻军有三十余万,对于地方而言,此军庞大,军队开销过甚,无完全必要保留全部人员。”
“七里河的将士们守卫京都,哪一个不是顶天立地的好汉?你这样,一下子就把军人半生的荣耀给磨灭了。”
“荣耀在于保家卫国,也在定国安邦,属下是从大局出发,而并非一军之将。”
“毕将军这意思,是在嘲笑本王,不会从大局出发,只有匹夫之勇么?”
“属下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大丈夫敢作敢当!你现为内军总管,这些事情本王无权过问,可本王身为监国王爷,现要对晟国负责。”
“是。”
“我知道你心里不服,就像当年,只不过是因为我的王爷身份,毕家才会远赴西北,雅音才嫁给我。”
一提到已故的毓秀王妃,空气中的尴尬气氛又是浓了许多。
见毕云波低着头不说话,十三道:
“可你以为,我真的稀罕王爷这个身份吗?因为这个身份,我伤害了我最好的朋友和最爱的女人,因为这个身份,我离开了七里河,现在管着朝廷这个烂摊子,你以为,这一切我想吗?”
“世上哪儿有什么想不想,只有命定之数,”毕云波言语间透露出一股子苍凉,“每个人都有自己命定之事,无论是韩雅音,还是我,还是你。”
“那我的命定之事,就是活成个笑话吗?”十三摇头叹道,“十三王爷淳于翤,勇猛无敌神佛难耐,何人不歆羡?可最后呢?”
惹得众叛亲离,一人被孤独的推向那高处不胜寒之地,这便是淳于翤的命?
毕云波的脸上起了一丝嫌恶,冷冷道:“淳于翤,你何时变得如此矫情?”
他觉得自己的命痛苦,那毕云波的呢?那韩雅音的呢?
“雅音的痛苦,并非是没有嫁给我,而是,你不理解她,”毕云波迟疑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将这话说了出来。
“你以为,她就真的喜欢昆曲儿吗?她若是喜欢昆曲儿,那那个晚上,怎会遇到逃场子的我们?”
当年,宰相韩文思在府上请戏班子唱堂会,请了朝中一帮子大臣,时任内军总管的十三王爷与参赞毕云波也被邀请,二人对昆曲没兴趣,便相继偷摸着离开,可不巧后面二人在相爷府迷了路,最后遇到了韩府大小姐,得以离开。
“她根本就不喜欢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她喜欢的,她想做的,这个时代容不下。”
此话让淳于翤如当头棒喝,一向英明神武的十三爷竟如失了魂一般,呆呆的看着这个昔日好友兼情敌。
“雅音的愿望并非是相夫教子,而是家国天下,她有着治国之才,她理想中的国家,能人治世,河清海晏。”
见着淳于翤呆住的样子,毕云波笑笑,“这样的愿望,你能帮她实现吗?”
这样的愿望,莫说女子,就算是男子,也当天诛地灭挫骨扬灰。
这不仅是挑战了自古以来的皇权,还是挑战了整个社会的根本制度,挑战了人类千百年来的社会结构。
这样的愿望,说句‘造反’都是轻的,与这种愿望相比,段王爷的吏改之法不过是毛毛雨。
这样耸人听闻、大胆革进的想法,偏偏还出自一个女人的脑袋。
淳于翤沉默半晌,最终道了句,“那你能替她实现吗?”
毕云波哈哈哈大笑,“我何德何能?我只是在自己力所能及之内,能做多少是多少。”
能做多少是多少,比如说,军队人员裁减。
淳于翤百思不得其解,他二人明明在同一时间遇到了韩雅音,但为何,最后她选择了名望不如自己的毕云波。
现在想想,可能,自己从来都没真正的走近韩雅音,根本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的这些想法,韩相也是知道,但韩相一直不齿,后来得知你对她有意思,韩相便顺水推舟,让毕家去了西北,把她嫁进了你的十三王府。”
淳于翤内心五味陈杂,最终道了一句:“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像是对毕云波说的,更像是对死了的韩雅音说的。
假山后面的胡言吾却是皱起了眉头,他脑子里飞快的想一件事:
韩雅音若是真有抱负,完全可以等十三承了皇位后,效仿武则天与李治,共治天下,可后面,她怎的会郁郁而终?
他想了一会儿,等回过神来,方才说话的那二人早已不见了。
乌鸦从胡言吾的肩头飞落,须臾之间,变换成大法师的模样,立在胡大人面前。
“谢大法师。”
方才,若不是那乌鸦动了真气将他气息盖住,那功夫卓绝的二人定一来便发现了有人在偷听。
大法师微微一笑,“小胡大人这是迷路了。”
“抱歉。”
“宫内复杂,小胡大人不熟悉,迷路也属正常,宴会虽然无趣,但终归是皇家的邀请,离得久了,终究是失了礼数——”
“大法师,”胡言吾忽然打断了这场面话,“方才,你也听到了,是吗?”
方才,指的自然是刚刚十三王爷与毕云波来了此处,说了那些话。
大法师摇摇头。
“您是个神仙,这些事,哪儿能逃得了您的眼睛?”胡言吾目光定定的看着大法师,“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我们这些蟪蛄在天地间的一生,不过是您的须臾。”
“哈哈哈哈哈……”大法师边笑边摇头,看着面前的这只蟪蛄,“一瞬与永恒,又有何别呢?”
胡言吾:“一瞬与永恒,不过是长度的不同,但就维度而然,事物的运动大体都离不开一个‘欲’字,开始,发展,消亡,一瞬与永恒,是一样的。”
大法师又是一阵大笑,频频点头,“那你既然知道,万事万物离不开一个‘欲’字,那淳于?与毕云波之事,你又何必来问我?”
经大法师这么一点拨,笼罩在胡言吾大脑里的浓雾,渐渐散了开来。
十三的‘欲’,在死去的韩雅音,以及由韩雅音所延伸出来的韩家。
毕云波的‘欲’,在于毕家,在于毕家背后的武将信义。
“可是,”胡言吾接着道,“韩雅音之事,却有蹊跷。”
“韩雅音,是事情的因,天道承负,因果报应,她的果,却不是由淳于?或是毕云波,这二人里的任意一个所产生。”
“大法师……您说的……我不明白。”
大法师又是笑着摇摇头,“你以后自会明白,现在,你需要去完成你的事了,”大法师一撩拂尘,胡言吾顿时觉得有些昏昏欲睡,面前的大法师渐渐身影模糊了起来……
又是一阵花香袭来,胡言吾慢慢清醒了过来。
他看到的第一眼,便是一排又一排坐着的人。
这些人,都目光炯炯的看着他,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灯火通明,目及之处皆是节庆的红色。
胡言吾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这里是流云宫!
而自己,此时正站在流云宫的中秋宴台上。
而此时,哪里还有什么大法师?
有的,只是舞台下一双又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睛。
这难道就是他现在要做的事?
大法师到底是几个意思?
胡言吾一下子手足无措起来,就在他考虑要如何下这个台阶的时候。
又是一人,缓缓登上了这中央的宴台。
这人,正是十八王爷段暄。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