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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眼里有我吗?
情况是真的危急。
急性阑尾炎。
尽管不是什么大病,可疼起来也是要命。医生讲了,如果再晚一点送过来,可能有阑尾穿孔的风险。
做检查的时候黎敏枝疼醒了,疼得脸白如纸,冷汗直下,看得人揪心。
护士给黎敏枝吊了针,安置在病房的一角,陈青勉坐在旁边,她的眉头还是紧紧的,锁得跟个麻花辫一样。
但好歹是静了下来,不像刚才那样疼得连连哀嚎,呼吸渐渐平稳,偶尔会有几次急喘。
额头上的汗擦了一拨又来一拨,这是陈青勉帮黎敏枝擦拭的第四次,用了一把纸巾,叠得厚厚的。
“唔……”
陈青勉刚擦一下,病床上的女人就呻吟了一声。
这是哪儿?
迷迷糊糊的黎敏枝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她努力拉开眼皮,面前的视线被一只手挡去了一大半。
她抬起右手挤开障碍物,嘴里还念叨着:“这是……什么地方?”
“医院。”陈青勉把她的手按回去说道。
黎敏枝目光一转,视野中出现了陈青勉淡泊的脸蛋。
记忆逐渐复苏。
她缩缩脑袋,避开了他似乎是想要帮她擦汗的动作。
“医院?”她喃喃。
现在嘴唇上没有什么奇怪的感觉了……她还记得,记得有一点清楚,柔软的唇瓣被揉搓的微痛与酥痒。
那是真的?
真的还是假的?
记忆模糊不清。
“嗯,”陈青勉点头回答,“你晕倒了。”
“嗯?”黎敏枝发觉他的神情完全没异样,就是平时的样子。
那……她暗暗抓了把身下的床单。
“急性阑尾炎。”他说。
“哦。”
黎敏枝慢慢地垂下眸光,对于这个答案表现得并不是很意外,这事她早就知道了,没什么特别的。
“你知道。”陈青勉一边擦一边问。
“知道。”黎敏枝说。
是梦吗?
她隐约记起来的那些场面是不是她在晕倒睡着时做的梦?不愿细想其中的细节,潜意识告诉她,若细想,则必遭反噬。
他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对吧?
“你知道还这么不小心,医生说情况很严重。”陈青勉把纸巾投到一旁的垃圾桶,还不忘教训她一句。
黎敏枝没说话。
一定是梦。
她不该怀疑。
如果他们……她本能地望向他,两个人的目光不经意地相撞,真是说不够的清澈,他的眼睛不知道是从哪处摘来的泉眼与星辰。
要是真的发生那种事……他起码会有一点点变化,对么?
所以,是梦。
“要喝水吗?你出了很多汗。”陈青勉问她。
“额……”嘴巴是有些干干的,黎敏枝抿抿唇,“好。”
才说完没多久,她就后悔了。
喝水。
这件事好像在此之前也发生了?
他……
黎敏枝轻咬住下唇,努力在仅存不多的记忆中挖掘着一些在自己能承受的片段。
“喏。”
陈青勉把一杯用一次性塑料杯装着的水递给她,几乎是送到了她嘴边,她看向他,用右手接下杯子。
“谢谢。”
一定是梦。
她再一次跟自己强调。
什么……亲吻的,那肯定绝对是梦。
“你得做手术。”重新坐下的陈青勉开口说话。
“手术?”黎敏枝微愣,随即马上拒绝,“我不要!”
“你不能再拖了。”陈青勉板脸说,这是医生由衷的原话。
“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说完,黎敏枝把还剩余一半水的杯子随手搁在床头的柜子上。
陈青勉提了提声,问道:“如果下一次没人发现呢?你打算怎么办?”
“那下一次再说吧。”黎敏枝缩到被子里回答。
“黎敏枝,你就这么不在意自己的身体?”
听得出来,他的质问在生气。
黎敏枝侧了个身,用后背朝着他,顿了几秒后,她不快地挤出一句:“也不用你管。”
没等陈青勉说什么,他口袋里的电话便猝不及防地响起来。
他盯着她的后脑勺凝重地看了几眼,最终还是起身出门去了。
离去的脚步声渐渐变小,黎敏枝的视线只能够到病房的中间,她注视着地面的影子,在它彻底消失后才抬起头。
还有半瓶药。
就算那是梦,也太离谱了。
她梦到什么都好,可为什么会梦见……他们在……接吻?
病房里的空调失效了,对黎敏枝毫无作用可言,因为她的浑身都是剧烈燃烧的大火,根本没法削弱。
“我有点事,得离开一下。”
是陈青勉的声音。
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站在病床边,正撑在床沿上跟她说话。
“哦。”黎敏枝点头。
他抬起左手在她炙热的头顶上揉了揉,温温地说:“那你在这儿等我,我很快回来。”
唔?
黎敏枝凝望他离去的背影,忽地百感交集。
……
陈青勉回到病房的时间是下午6点多,病床上没人,只有一堆凌乱的白色被子,他看了半晌,正巧碰见进来给人换药的护士,耐心等她处理好其他病人的事宜后才开口询问黎敏枝的去向。
“你说那位小姐啊。”
“她刚才打完点滴就去找医生了。”
护士认真地想了想说。
“哦,谢谢。”陈青勉跟她道谢。
“没事,”护士摆摆手,“那是你女朋友吧,我想你可能得劝劝她。”
“怎么了?”陈青勉急忙追问。
“我去医生办公室的时候有见到她,她好像在跟医生讲手术的事情,听她的意思应该是不想动手术的。”
陈青勉轻声:“这样……”
“嗯,我猜她可能是害怕吧,因为我感觉她讲话的声音都不太好。”
“我知道了,谢谢你。”
转身出门,陈青勉往医生办公室的方向赶过去,走了两步,他就看见黎敏枝瘦弱的背影,她头发上的皮筋在发尾松垮垮地挂着,整个人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她跟随一行人,走进下楼的电梯里。
陈青勉皱皱眉,跟着上前,他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按捺住焦急的情绪等待另一个电梯的停止。
运气还不错,几分钟后,陈青勉到达楼底。
要在偌大的大厅里寻找一个人不是件简单的事,这儿四通八达,任何一个出口都存在无限的可能性。
他在人潮里穿梭,像一只忙碌的鱼。
黎敏枝排在结账窗口的队伍末尾,一直没怎么动,她的忍耐力都快等没了。
终于,前面的人挪动了一步。
可她没能紧随其上,而是眼睁睁看见身后的人填补了她的空位。
脸颊带风,并且越来越热。
“陈青勉,你怎么来了?”在被他拽出了好几米远后,黎敏枝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问他。
“我要是不来,你是不是就要去结账走人了?”陈青勉冷冷地反问她。
“我已经好了。”黎敏枝说,都不疼了,还呆在这里干什么?
陈青勉把她拉出医院的大厅,停在外面阳光斑驳一片的空地,其实也不算空地,这儿满是汽车,应该是个停车场。
“我走之前怎么跟你讲的?”他转过身来,一脸的严肃。
“我有答应你吗?”黎敏枝问。
“你也没说不答应。”
黎敏枝偏过头去,瞥见他衣领的一圈汗水。
不合时宜的是,她的皮筋落地,她准备去捡起来,但男人的动作比她更快,是左手,因为她看见那个纹身了。
陈青勉不动声色地把黑色皮筋交还给她。
黎敏枝接下,用它把乱糟糟的头发束起来。
“为什么不想动手术?”陈青勉问道。
黎敏枝抽了抽嘴角,尽量用平静的声音说:“我已经好了。”
“你在怕什么?”
“我没有,我只是觉得很麻烦!”
在陈青勉开口前,她抢先说道:“陈青勉,如果你是为了这件事来找我,那你真够无聊的。”
“医生应该跟你说过,你的情况最好是动手术。”
陈青勉的表情一直都保持严厉,眉头拧得紧紧的。
“你说完了吗?”黎敏枝的语气变得有些焦躁,“要是说完的话,我可以走了吧?排队很难排的。”
话音落下,她预备绕过他离开。
“不可以。”
陈青勉伸手去抓她,一字一字地说。
“陈青勉!动不动手术是我的私事,跟你有什么关系?”黎敏枝怒斥着,她知道他很难缠,是否能摆脱是他的权利。
“原因,”陈青勉简洁地问,“是什么原因,你得告诉我。”
他好像对这件事异常的执着。
“我凭什么要跟你说?”黎敏枝气急败坏。
“那你想跟谁说?”
“我帮你找来。”
陈青勉灼灼地盯着她,眼睛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一样。
目光上的对峙不是黎敏枝的强项,她是说跟他一起时,那眸子是美丽与威慑的完美结合体,她敌不过。
怎么可能赢得了?
眸光一点点地溃散,像落地的雨滴。
她承认,她落败了。
败在这样的眼眸下,也不算丢人。
“我妈是在手术室里去世的。”黎敏枝说,过了这么多年再提到这件事,她还是觉得沉重无比。
她害怕那个地方,光是看见就觉得很心慌,更别提要让她进去被麻醉好久。
如果非得这样,那她宁愿痛死。
这也是为什么她到今天都还没去做手术的原因。
“这只是个小手术,睡一觉的功夫,”见她还是没放松,陈青勉继续说,“我去过那儿很多次了,里面没什么可怕的。”
他用了些力气,把倔强的女人转到面前来。
“怎么,你不信我?”
黎敏枝望向他,大脑里的慌张和怯弱一下子就没了。
“你可以不信我别的,但这事儿,我可是货真价实的病人,你不能怀疑我。”陈青勉用比较轻松的口吻宽慰她。
谈起这种事,他的语气竟然可以这么坦然和随意。
黎敏枝微张了张嘴,声音极小,哪怕是站在她跟前的陈青勉也听不清。
“你在说什么?”
他垂头问。
“我……”黎敏枝罕见地在他面前犯了嘀咕。
“什么?”陈青勉耐心很好地说。
“我……”黎敏枝吞吐了会儿,心扉大敞,心里话在嘴边蠢蠢欲动,“我觉得一个人动手术还不如不动。”
她干嘛要跟他讲这种话?
难道她是在期盼他做些什么?
不是,绝不是!是他非要问的!
“你的眼里有我吗?”
陈青勉问得很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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