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文败类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正终于从混沌中的醒来。眼睛被人用一块黑布蒙着，后脖颈处疼的像要断了一样，手脚都被绳子结结实实的捆着，他像只待宰的猪，以一种极度扭曲的姿势侧躺在地上，真他妈难受的不是一点点。
　　周正伸长了指头去摸绳子扣，结果摸到个死结，生拉硬扯了半天非但没有解开的迹象好像还越拽越紧了。周正被打昏期间，手机、钱包和搁在兜里的家门钥匙一并被收走，现在他身上还真没什么趁手的脱身工具。
　　手被反绑在身后，周正用脸撑着地，艰难的一点一点慢慢坐起，弯腰屈膝，用膝盖在脸上蹭了好长时间，终于把那块碍眼的黑布蹭掉了。
　　重见光明的同时，门突然被人推开，一束阳光蹿了进来，直直洒在周正脸上。黑暗了许久，突如其来的强光让周正很不适应，他偏开头，眯眼看向门口，一个陌生又有些熟悉的身影逆着光走了进来。
　　“正哥，好久不见。”
　　直到门又重新关上，直到那人按开墙上昏黄的灯，周正这才抬头看向来人。跟记忆中那张稚嫩的脸不同，眼前的这张脸多了许多戾气和饱经风霜的沧桑。
　　那个曾因为恐惧怂的哭着冲他喊“正哥，救我”的少年，那个曾义气的把身份证抵押换成蛋糕给他的少年，那个总是安静的跟在他们后头打着游戏的少年，终是变了模样。
　　周正酝酿了好半天，终于开口：“好久不见，米乐。”
　　谁也没想到，再见面会是这样的情景。
　　沉默了半天，米乐开口，刚喊了声“正哥”就被周正打断。
　　周正：“叙旧之前能不能先把绳子给我解开，你觉得我这样的姿势很舒服吗？”
　　米乐笑着摇了摇头，“抱歉啊正哥，这个不能答应你，你的战斗力我是清楚的，为了我的人身安全着想，只好先委屈下你了。”顿了顿，又道：“撇开我们目前的身份不谈，不得不说警察这个行业确实挺适合正哥你的。”
　　周正：“我该感谢你对我这么关注吗？”
　　“别了。”米乐摆摆手，冲周正玩味的笑笑，“要谢的话你还是去谢赵杰吧，我知道的关于你的所有消息都是从他那儿听来的，对了，他钱包里还放了一张你穿着警服的照片，时不时的拿出来看一下……”
　　周正脸色沉了下来：“你存心的吧？我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哈哈哈……”米乐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停下，看着周正摸了摸笑出来的眼泪，开口道：“我就知道提到赵杰你要反胃。也对，论长相他没有江城好看，论行事作风他没有江城磊落，论为人处世他没有江城干净，他个阴沟里臭蛆怎么配得上你。普天之下，也就只有江城跟你才最合适。”
　　周正：“多年不见，你心理素质强大了不少，这么厌恶赵杰，还能委屈自己在他手底下做事。”
　　米乐耸耸肩：“没办法，我总得给自己一条活路谋生吧。”顿了顿，又道：“那个时候，伤的一定很重吧？”
　　周正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墙上，抬头看向米乐，“高考都错过了，你说呢？”
　　米乐笑笑：“那还真是对不起了。”
　　周正：“你这语气听起来可一点都不像是在道歉。”
　　米乐：“哪有，我明明诚意十足。”
　　周正：“你挺有先见之明，绑着我是对的。”
　　“哈哈哈……”米乐又笑了起来，笑完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盒烟，抽出一根叼在嘴上，瞥见周正直勾勾盯过来的眼神，冲他扬了扬手中的烟，“来一根吗？”见周正没答话，又道：“放心，我抽的这盒没掺货。”
　　周正：“也是，那么贵的东西，用在自己身上多可惜，内部员工再怎么优惠，到底还是要掏钱的。”
　　米乐点点头：“有道理。听起来你好像很缺钱，警察工资不高吗？”
　　周正：“把你们抓了立个三等功，或许我工资能提一提。”
　　米乐：“那祝你早日实现愿望。”靠在墙上悠悠的吐了口烟，开口道：“那天，你要是没来就好了，我们也许就不会变成这样了。对了正哥，你是什么时候猜到我投靠了赵杰的？”
　　周正：“你问我详细时间、地点的时候。”
　　米乐错愕了一秒，低头笑笑：“果然，你早就知道了。既然知道了，为什么还要告诉我？为什么那天还要来？”
　　周正的理由很简单：“我善良、我正义、我嫉恶如仇呗。”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才来的。”米乐苦笑：“可是你看，我现在这样又能好哪儿去？你看我，没有朋友，没有自由，没有梦想，像颗被人摆布随时会被弃车保帅丢掉的棋子一样。”
　　周正突然没头没脑的搭了一句：“外面是下雪了吗？”
　　“什么？”米乐楞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大热天的怎么会下雪？”
　　“《窦娥冤》听说过吗？”周正顿了顿，又开口道：“你自己作的一手好死，别把锅扣我头上。怎么，要跟我清账吗？你下一句不会要告诉我，我当初怕你被赵杰捏着把柄往死里整才来赶赴约倒他妈还成罪过了吧？这年头，讲义气的事还真不能多做。”
　　“正哥，你错了。你不该多做的不是讲义气的事，而是逞英雄的事。要不是为了帮吕梦，我们也不会得罪赵杰，更不会落到这步田地。为了帮一个不相干的人，搭进去自己，搭进去朋友，甚至搭进去爱人，这笔买卖你觉得划算吗？”
　　周正脸色沉了下来，“这话什么意思？”
　　米乐笑了一声：“看来很多事情正哥你都不知道啊，也好，今天我刚巧有空，咱们好好聊聊。”说完，把手中抽完的烟屁股往地上一扔，踩在脚下蹭了蹭，“先从候启和郑斌说起吧，一个在事业上升期因为突如其来的车祸被截了一条腿，从此永远告别运动员生涯，另一个从衣食无忧的富二代沦落为背负千万债务的老赖之子，你不会天真的以为他们身上发生的这些都是意外吧？”
　　周正看着米乐，眼神锐利的可怕，“继续。”
　　“还有你警校同宿舍那个缉毒警，好像是叫王伟吧？你知道他死前遭了多少罪吗？手和脚的指头被一根根砍下来，身上各处关节被钉入最细的钉子，用刀活生生剜出眼珠，逼着他自己嚼碎了吞下去。说到这儿，我觉得你得给我道声谢。”
　　周正“哼”了一声，“给你道谢？”
　　“对啊，要不是我大发慈悲给了他一枪，他还不知道在赵杰手里怎么个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呢。”瞥见周正捆在身后攥成拳的手指甲都要抠进肉里，米乐开口劝慰：“正哥，淡定一点，谈到王伟你都受不了，那等会儿提到江城你恐怕就要气的心肌梗死了吧？”
　　周正咬牙：“江城在德国险些烧死的事，也是你们的手笔？”
　　“看来正哥你也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嘛。是，是我们干的，而且我们不止干了这一件，只是江城运气太好，每次都能化险为夷的躲过去，而且还能绵里藏针的还我们一手。”说着米乐蹲了下来，看着周正的眼睛笑道：“我猜，你现在一定恨不得活刮了赵杰，刚巧，我看那孙子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他到底是我老板，我贸然动手总是不太好的。所以正哥，你要不要考虑下跟我合作？”
　　周正：“合作？怎么个合作法？”
　　米乐：“我放你走，给你提供枪支弹药，并且告诉你赵杰此刻在M城的藏身之所，你帮我把他抓走也好、杀了也好，总之别挡我路就行。事成之后，你立你的三等功，我走我的致富路，怎么样？”
　　“不怎么样。”周正断然拒绝：“给你解释一下，三等功的前提是要把你们都抓回去，我说的是你们，你，们，你和赵杰，一个都不能少。”
　　米乐：“正哥，就算要逞英雄，你是不是也该看看目前的情景，你目前这个处境，有什么资格拒绝跟我合作？”
　　周正：“是吗？”
　　话音刚落，仓库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米乐掏出腰间的匕首扭身站起冲了上去。
　　周正第一时间提醒：“杜涛小心，他有刀！”
　　虽然米乐的战斗力跟杜涛比还是差了一些的，但因为手中的匕首，两人也算是综合实力相当，纠缠在一起，你一拳我一脚的打的难解难分。
　　江珅和另一个年轻小伙儿，一个手握拖把，一个手握扫帚，背靠着背，戒备十足的以浮夸的姿势从仓库门跟了进来。
　　江珅：“正哥，我来救你了！”
　　小伙儿：“哥，我来帮你！”
　　结果刚进门没几步，就被眼前真刀真枪、拳拳到肉的凶狠战局吓的双双腿软，口号喊的震天响，脚底下楞是没挪一寸。
　　米乐瞄了眼仓库门口一看就弱到不行的两人，匕首转了个方向，冲着他们就刺了过去。原本略居上风的杜涛见状一个箭步冲了上去，用身体挡在了米乐的刀前。
　　刀锋扎进肉里一下没入大半个刀身，发出利器切割皮肉沉钝的声音。
　　杜垒当时就哭了出来，“哥——”
　　“别过来！”杜涛咬着牙，疼的眉头紧蹙，楞是没哼出一声，死死的牵制着米乐的手腕，不让他把匕首拔出。
　　周正气极，恨铁不成钢的冲早已被吓傻在原地的两人喊道：“江珅！你他妈的杵在那儿看戏呢？！过来帮我解绳子！”
　　“噢！”吓呆的江珅连忙扔掉手中的拖把，慌里慌张的跑过来，哆嗦着手胡乱解了半天都没解开，焦急的直接俯身用牙去咬。
　　米乐冷笑一声，握着匕首的手往里又攮了攮，向左狠狠拧了九十度，杜涛的五官因为疼痛骤变，钳制着米乐手腕的力道也松了几分劲。
　　眼看周正就要脱困，米乐也懒得再耗时间，对着杜涛狠狠的一头撞了上去。
　　杜涛没防备，被米乐这么一撞，整个人疼懵了似的的当即就跪倒在地，松开了抓着米乐的手。
　　僵持不下的局面得以破解，米乐伸出舌尖，舔了舔从额角流到嘴边的血渍，刚想俯身把杜涛腹部的匕首抽出，敏锐的察觉到身后的攻势，第一时间抬手去挡。周正的飞踹被挡下，紧接着又挥去一拳，重重的打在米乐腹部，疼的米乐当即骂了句“靠”，还没等他缓过来，胳膊又被周正拉住，他暗道一声不妙，还没等他有所反应，他已经被周正一记过肩摔撂翻在地，整个人半跪了上来，膝盖顶压在脊背上制的服服贴贴。
　　压制住米乐的第一时间，周正扭头冲一旁准备动手拔刀杜垒吼道：“别动刀！打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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