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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去
【一】
晏夕天不亮就醒了，在床上盯着帐顶睡不着。
想着夜组，想着夜阳，想着护送队伍的情报，想着再不走就赶不上了，想着怎么跟常远交代。
倒也能编出个借口出远门，但她也明白，只要九千岁有心留意，她即便是有一百个理由也拿不出手。
她偏过头，去看常远的脸。
浅眠的人面色平静，眉宇间皆是疲惫。
还没年过三十，眼角就有了些淡淡的细纹。
常远不想查，她偏要查。
这算不算……又在给他添麻烦？
晏夕心里一阵阵发沉。
“常公公，我好喜欢您。”她低声说着，声音小得不能再小。
常远仍是面对她侧躺着，没有反应，看上去是睡沉了。
“真的，好喜欢，好喜欢您。”晏夕轻手轻脚地挤进他怀里，枕着常远的胳膊，将脸靠在他的肩窝，“就这一回，好不好？”
青年仍没有睁眼，只是收紧了抱着晏夕的手臂，像是要把小团子揉进身体里。
晏夕眼眶顿时红了。
“我不要他们说你是奸佞，不要那些人说你是罪臣之子……”
她说着，不知什么时候湿了眼底。
“我不要你的家人连个碑都没有……”
“我不要你不明不白，常远，你的难得糊涂，太难过了——”
“常远，就这一回，你什么都别管，等我查清楚了，就回来找你，不管出了什么事，咱们都在一起，好不好？”
“不论真凶是谁，都有我在。”
“就算是动不得的人，就算太后说的是真的，就算那人真是父皇——我也会坚持查下去。”
“常远，你愿意试着接受我，真好。”
“但我还是很怕，很怕你再一声不响地离开我。”
“可这线索来之不易，下一回不知会在哪一年出现。”
“我要去。”
“常远，对不起，常远。”
“这次，只要你不拦我，我就去，好不好？”
“常远，我好喜欢你呀。”
【二】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晏夕以为他会拒绝时，常远松开了抱着她的手。
晏夕深深地呼吸着常远身上的气息，然后，起身。
她下床，看着常远的背影。
“常公公，您不说话，夕儿就当您同意啦。”
她单膝跪下，捞起常远散落在身后的发，在尾端轻轻一吻。
而后，久久没有动静。
常远知道自己怀里空了，却不敢睁眼。
他知道晏夕查出了什么。
他知道她是个可靠的人。
她扑向不知前路的迷雾中，只为了他一个陈年的心结。
晏夕啊……晏夕。
一句“我陪您去”终究是没说出口。
他默念着这个名字，像是要将它揉开了掰碎了放在心尖上琢磨个透。
你让我如何是好。
【三】
晏夕逃命似地奔离了千岁府。
他没有拒绝，那就是默认。
她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也许只是因为瞒着常远搞了这么多动作，总之心里虚得厉害。
生怕常远会反悔又叫住她。
连夜回了新舍，亲自安排京城中的布置，将自己手中的事都分了下去。
她只拿了一杆烟霞，骑着马绝尘而去。
连夜月都留下了。
【四】
直到晏夕离去，常远才睁开眼，缓缓地低语。
“殿下，我陪您去。”
他也算是，说出来了……
而后感受着空落落的怀抱，常远的手臂微微收紧。
这怀中什么都没有了。
京城不能没人照应，她在外面若是真查到了点什么闹大了，必须有一个人从京城拦下一切指向她的袭击。
今夜的月光也是黯淡的，从窗外照进来，落在眼底竟没几分亮色。
“甲一，你明日去刑部一趟。”
九千岁清冷的声音低低响起，在寂静的房间里几不可闻。
小团子要查，就查吧。
既然她那样有信心。
那些旧事，那些暗疮。
既然要翻，就查它个干干净净。
这是殿下下定决心要做的事。
他义不容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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