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而娇

　　程怀安脚下站不住往椅子里倒“答不答应我们能说了算吗？违逆郡主相当于蔑视皇族，天下哪有臣子拒婚的道理？郡主明天就来送聘礼，清儿，你帮帮你弟弟。”
　　听说永宁郡主齐敏瑶先前两位正君死相极惨，第一个是太上皇指婚的伯爵府公子，她不好驳母皇颜面便娶了，在家拳脚相加，大冬天让正君跪在室外廊下一夜，身上盖了一层雪，病了，不治不顾，不许人伺候，三两日一碗稀粥吊着，油尽灯枯走了，她不以为意反笑得猖狂，第二个她在集市上一眼看中，抢回来害人失了名节，先皇勒令她把小公子名正言顺娶进门，结果她对其肆意打骂，人被抬出来的时候遍体鳞伤，都是齐敏瑶虐待的，永宁郡主性情恶劣，爱好些难以启齿的凌辱手段，没人受得了她，每当她强取豪夺找乐子，晚上守夜人都不敢靠近她的屋子，里边的惨叫听得人毛骨悚然。
　　“都怪我，我现在恨不能时间倒回去，不那么严格教导焕儿，随他疯随他闹，疯得无人敢娶，你们几个兄弟中焕之最柔弱，他怎么受得了？他生父陶相公唯唯诺诺，他骨子里跟他爹一个性子，不在家中谁能护他？本想着把焕儿嫁给知根知底的你表姐，老家那边都准备上京专程来家里拜访了，怎料，唉。”
　　父亲确实没了办法才来将军府求助，陆文清心情比俨之出事的时候还糟糕，俨之面对向家至少还占个家世优越的优势，面对现阶段如日中天的齐敏瑶，别说焕之，连母亲陆念箴也得言听计从啊。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陆文清紧跟着陪程怀安回了陆家，家里的景象凄惨一片，每个人不是愁眉不展就是红着眼眶。
　　陆俨之发疯似的要往母亲屋里冲，被陆珩之拉着。
　　“是不是因为我？是不是因为郡主帮我消除了谣言赶走向家，三哥哥就要嫁给她受苦受罪？我不要向家走了，我可以出家，都是我的错。”
　　向来跋扈的陆珩之也不言不语，只是大力拉扯住找母亲理论的四弟，把他往身边带“不关你的事，就算没有你，郡主也迟早会跟陆家提亲的。”
　　二公子看得通透，陆婉词分神望了二弟一眼，陆珩之转过头，他没有对四弟说下一句，甚至提亲的对象可能会变成你，齐敏瑶要的是陆家公子，具体哪一个她根本不在乎。
　　至于为什么是陆焕之，陆文清来到庭院见到姐妹兄弟后，一个眼神，彼此就全然明白了，也确定了，在场的除了焕之，其他人全在，人人心底对答案都有些悲凉。
　　因为母亲最有可能答应的，就是陆焕之。
　　不是不疼爱，而是外界因素所制，齐敏瑶不是个傻子，她要牵制陆家不是彻底开罪陆家，她要陆念箴听话而非爆发，她不能触陆念箴的逆鳞。大户人家，嫡子必定在一家之主心目中占较大的地位，也不好娶，齐敏瑶是郡主没错，可她年近半百，已经娶过好几任夫君，两次丧夫，再娶国公大人的嫡公子，相当于一种轻视，万万不可，另外两个庶子，陆俨之素有福娃娃之称，齐敏瑶本对他更加关注，但横空出了向家的事，经此一事观察陆念箴的态度，齐敏瑶断定，在剩下两个儿子里，国公大人更偏爱的孩子绝不是陆焕之。
　　她把陆家公子们对比了一遍，单论性格的话，陆焕之的确最符合当一个好掌握的傀儡，所以何必得罪国公大人，夺人所爱，要一个母亲惯坏了的，什么也不懂的稚儿呢？男人还是听话，会伺候人的好。
　　陆家三子陆焕之，纤巧柔媚，在过于优异的兄弟们之间不打眼，跟着主父烧香拜佛时走在外边，和其他公子一对比还是很有看头的，最大的特点是有自知之明，懂察言观色，长到十七岁，从不让母亲和主父操一点心，相对的，家人对他的关注也不会太多，陆念箴提他提得最多的情况在于生另外几个儿子的气时夸赞三子从来不惹事，并且在各房小侍中，陆念箴对陶相公实在没有感情，连他初到陆府时长什么样子都记不太清，相比之下对儿子陆念箴已经很上心了，把他带到主父身边养育不说，为了让三子不觉得哥哥文清得到的永远比他多，特意留心三子的吃穿用度，下令账房拨账时全部一视同仁。
　　可惜身外之物可以一视同仁，感情却不能，未亡故的祖母祖父把嫡长孙当心肝儿一样，自然待遇不一样，加上二老刁难高侧君，陆念箴总觉得愧对高春蕾和陆珩之父子，想方设法照顾他们。每当下朝回家，陆念箴必定先摸摸跑过来迎她入门的女儿们的头，然后迫不及待地来到程怀安房里，抱起小文清逗一逗，这时候在哥哥这儿一起念书的二子陆珩之总要闹，所以陆念箴也一并笑呵呵地抱起他，陆焕之就在一旁不吵不闹，微笑着继续偎在主父身边习字，等母亲召唤了才过去，腾不出手的陆念箴一般也只能问候问候他焕儿今天练习什么了？后来陆俨之出生了，黏得厉害，又是哥哥们的受气包，每天哭着告状，陆念箴会哄他好一阵儿，再之后他们大了，适合被母亲抱的只剩幼子陆阖之。
　　程主父倒是会抱他，可程主父没有像对待自己的孩子那样，把一双儿女放在膝上从头亲到尾，亲自替他们穿衣洗脸，夏天拿着摇扇一下一下不觉疲惫，蹲下来和孩子们说话讲道理，对着熟睡的孩子能爱怜地看几个时辰。
　　陆焕之其实很羡慕哥哥，也很羡慕弟弟，但他认为自己不能争，也不配争，能做到不被排斥已经很感恩了，不可以贪得无厌。
　　“焕之呢？”
　　陆文清问姐姐，陆婉词唉了一声“在他自己房里，谁都不见，连他生父都不开门，陶相公现在在母亲门外求母亲收回成命，哎你别去，无论你开口说什么都是雪上加霜，他们父子俩估计现在最不愿见到的就是我们。”
　　“都这个时候了，躲着算怎么回事？”
　　陆婉词拉了弟弟一下，面有难色“清儿，父亲去找过你了吧？将军她在不在家？”
　　“问她做什么？”
　　“永宁郡主酒后曾说过欣赏红小将军豪迈直爽，有机会相处的话定与红将军投缘，你能不能让涟儿劝劝郡主，劝她另择良缘？”
　　“郡主欣赏我妻主？她们来往甚少，将军近段日子更是扎根在兵营，整日和将士们混在一起，何来投缘之说？”
　　“这么说，你也没有办法了？”
　　陆文清滞了滞，“我，可以一试。”
　　他才把红将军拒之门外，现在舔着脸去巴结她求她帮忙，显得多见风使舵一样，但自尊这东西虽然时刻横在面前，关键时刻却必然得抛弃它。
　　红涟今天去水军都督那提前打招呼了，两个人碰了几次酒，原本二人关系就不差，战时相辅相成配合默契，只因大都督和陆婉词交好，听闻过向家的事，比较排斥收下向蓉，所以红涟不得不亲自登门送上薄礼，跟老朋友叙叙旧。
　　陆文清傍晚回到将军府，命人打开了流云轩紧闭数日的大门，他坐在房中思虑良久，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要这个请求，用什么态度去对待还存有一丝埋怨的妻主，他害怕的是一旦开口会破坏二人之间的平衡，他自小处在高位，即使嫁了人，地位上他并不觉得和妻主之间不平等，至少他从未讨过什么，闹矛盾生气也底气足。
　　一旦开口就不行了，尤其这个节骨眼上，他必然得软下来不去计较红涟免除了向蓉的罪责这件事。
　　搞定了水军大都督的情绪，红将军想到回家就头痛，她不怪文清，只是陆公子着实不好哄，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吓不得唬不得，说不让进门就不让进门，想哄都没机会。
　　流云轩的烛火在夜里绕着湖水的两岸，五步一台油灯，罩着灯罩的灯光连起来照亮黑夜，散步时别有闲情逸致，以前她们小两口手牵手走在湖边乘凉的情景历历在目，望着光亮望了半晌，红将军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流云轩竟然开门了。
　　女人兴冲冲一勒马，爱马嘶叫了一下。
　　“嘘，嘘，别吵。”
　　摸了摸爱马的马鬃把它交给手下侍卫，“我问你，文清有没有问起我啊？”
　　“问了，侧君问您什么时候回来。”
　　红涟一阵窃喜，看来今日和陆公子重归于好有戏，她抬脚准备跑过去，跑了几步又折回来“我跟你们说，以后别动不动侧君正君地喊，你给我往下边交代好了，再有人喊错我拿你是问。”
　　“啊？不喊正君侧君喊什么啊？”
　　红涟苦思冥想“你就叫陆公子，向公子，将军府不分什么大小。”
　　“啊？这行吗？会不会太不知礼了？”
　　“我就是礼，照做就是了。”
　　“哦”，侍卫牵着马挠挠头，严重怀疑这件事的可行性，万一被哪个年长者来做客听见了，不把红府的人当大老粗才怪，给红将军当差真丢脸啊。
　　陆文清听到脚步声，他背对着来人一阵紧张，女人没有敲门，兴高采烈地推门直接进来，没等回头便奔过来从背后抱住他“你不生我气了？是不是我连着派人送了几天糖葫芦，甜着甜着你就想起我的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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