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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入府
建安十三年。
这一年从正月开始，曹操就一直忙碌不停，作为长子的曹丕更是责无旁贷，负责了玄武池的修造，造好后，水军开始在此演练，曹操的意图已经很明确，自公孙康杀了袁尚、袁熙，北方已经实现统一，现在江东的孙权就是曹操目前最大的敌人。
“你看这水军操练得如何？”曹丕兴奋的指点着玄武池中的战船以及战船上的士兵。
我不置可否，“很好。”
“喂，我可是让你来挑毛病的，可不能任意敷衍了事。”
“这话说的，我好好在家里，是你硬要拉我出来，我又不熟悉水战，确实说不出来。”我老老实实回答。
“行了，子桓，你赶紧带她去别处，省得在我眼前闲逛，若是碰上大人巡查，有得你好看。”曹纯及时为我解围，笑嘻嘻的将我们推走。
“我想看奕儿，你却带我来玄武池，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我要回府了。”扭头欲行，曹丕一把拉住我。
“来，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皑皑白雪，一色琉璃世界，没有了夏日的姹紫嫣红，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银装素裹，踩在雪地上的声音回落于寂寞的空谷中，转过一个积满白雪的山石，我被眼前的美景所骇呆。
空旷的雪谷中，一片花的海洋，艳丽的红梅娇艳欲滴，色如胭脂，娇柔的白梅孤高清冷，甚至还有珍稀罕见的绿梅，寒香扑鼻，中人欲醉。
“喜欢吗？”曹丕满意的看着我的表情，对于自己的杰作甚是得意。
将梅枝上的新雪轻轻拂去，手指上的冰冷直触心底，曹丕的声音忽的在耳边响起。
“梅具四德，初生为元，开花如亨，结子为利，成熟为贞。”
“梅有五瓣，象征五福，即快乐、幸福、长寿、顺利与和平。”
“那日，我见你注视瓶中的红梅，知你喜欢，故此等这片梅树全部开花时才带你来。”
抚着枝干，良久，“太费事了。”
“何来费事，”曹丕笑着轻轻握住我的手腕，“我希望春天陪你赏兰，炎夏陪你看荷，秋日陪你观菊，冬天可以陪你折梅。”
“你，你这是何意？”我用劲想抽回手，却被他紧紧握住。
“还听不明白吗？小傻瓜，我在求亲。”
我想我的脸一定是红了，烧得厉害，曹丕眼中的笑意更深。
“我知道此时你尚在守孝，不该向你提起，但是等你孝满，我希望你可以答应我。”
他轻提起我的手指，放在唇边轻触，柔软温热的唇轻拂着冰冷的指尖，奇异的酥痒由指尖传到心中，“送你这片梅林，是想让你以后都生活在平安喜乐中，再无烦恼，远离忧愁，”暖暖的指尖轻抚我的面颊，声音如梦似幻，双眸明亮如星，清澈见底，“答应我，让我照顾你一生一世，好吗？”
我第一次正视他的眼睛，完美的眼珠如同工匠打磨出的最好的黑宝石，映着白雪红梅，折身出璀璨瑰丽的光芒。
“回答我一个问题。”
“好啊，你说。”
“你是从谁手中拿的茶叶？”
“从一个经营茶叶的商人手中，为何问我这个问题？”
“因为叔叔曾经问过我，我只是想再从你的嘴里知道罢了。”
“难道你怀疑郭先生是我所害吗，你居然误会我对你的心意！”曹丕有些生气。
“其实我也曾找过大夫，他们说过茶叶没问题，但是，如果我不问问你，总觉得于心难安。”
“难道是你叔叔认为茶叶有问题吗？”
“不，”我摇了摇头，“他说没问题，我，我当时有些乱，并未完全注意，但是现在想来，他的话只是有些奇怪。”
“原来如此，其实也很好理解，那些茶是我托茶商搜集来的上等好茶，等闲连宫中都未必能见到，只怕是这个原因。”
我侧头细想当时的情景，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解释，毕竟当时叔叔已经病入膏肓，也许只是随口一问，是我有些多心。
“想来是这样，我还有一个问题。”
曹丕笑咪咪的伸臂揽住我，额头轻抵在我额上，“你的脑袋里问题可真多，好吧，我索性成全你，让你一次问个够。”
“喂，好好说话，怎么又这样！”我有些郁闷，似乎对他的一些举动也有些无可奈何。
“哪有，我只是觉得有些冷，这样暖和些嘛！”曹丕耍赖笑道。
“冷？”我有些好笑，轻点他的额头，“冷怎么还出汗？”
“抱住你，可不就热了！”
“撒谎！”
“天地良心，也只有你敢这么说。”
“那你要保证，对我说话，不能扯谎，哼，若被我发现，定不饶你！”
“好好好，我向你保证，还不行吗！”
红与白交相辉映，极至单纯的色彩散发着恒久的魅力，在这片冷澈入骨的梅林中，我第一次完全相信了他的话。
这一年的夏天格外炎热，我摇着扇子，坐于树荫下乘凉，忽然一只小小的白鸽飞入我的怀中，我爱怜的摸了摸它的小脑袋，从爪子上的小筒里抽出一片薄如蝉翼的纸卷，一阵唿哨，鸽子消失于蓝天白云间。
看完纸上的内容，双手微搓，掌中碎末被风吹走，该来的终究是要来的。
“司马懿见过丞相大人。”
曹操坐于高处，双目炯炯，如鹰隼看猎物，周身散发出的寒气足以令人冰冻。
“司马懿，你可当真了得，居然敢骗我。”
“学生前次确是疾患在身，并非有意欺瞒丞相大人。”
“你是司马防之子，司马朗之弟，你父兄皆在朝中为官，为何独独你不肯入朝，是何道理？”
“学生因为身有疾患，只能拒绝丞相大人的美意，学生生性懒散，礼仪有疏，若是入朝，恐行为不检，为人耻笑。”
“疾患可愈，至于行为不检，我更是不看在眼内，只要你有真材实学，一样可以得到重用，只是你曾有意推却我的好意，此举着实让人不快，也罢，我也并非不能容人之人，你且在府中做个文学掾吧。”
“学生谢过丞相大人。”
“子桓，你见过司马公子。”
“是。”
曹丕但看司马懿，不由得暗叹一声，果然气度相貌均为上选。
莲青色外袍，袖口以绿丝线绣以柳叶纹，腰间一根碧绿的丝绦，打着如意结，白玉佩饰，整洁清雅，身材修长，容貌俊秀，如堤边杨柳，秀雅不俗。
“见过二公子。”司马懿不卑不亢行礼。
“据闻司马公子曾于颍川书院读过书，不知是也不是？”
“不错，我曾在颍川书院中读过几年书。”
“颍川地灵人杰，现朝中多位杰出人士均出于颍川，果不虚传，若有时间，我也想去那里看一看，是何等样的水土可以造就出如此众多的人才。”
“很好，子桓，你就带着司马公子到处走走。”
“是。”
清风吹起司马懿的外袍，乌黑的发丝轻轻自白玉般的面上扫过，轻软胜羽。
“司马先生既在颍川书院读书，可认识郭翾么？”
“郭翾？”司马懿思索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原来是郭淮之弟，我们曾是同窗，不过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怎么，他也在府中吗？”
“他现是虎豹骑的一员。”曹丕淡淡道，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司马懿在撒谎，却又抓不住他的把柄。
两个人的对话表面来看相当愉快，但是送走司马懿后，曹丕反复思量，良久，还是决定问个明白。
“司马懿，哦，他是我书院中的同窗，好多年未见了，怎么，你突然问他做什么？”我故意问道。
“没什么，爹招他为府中的文学掾，我曾听说他在颍川书院中读过书，故此来问问你是否认识他。”
“哼，”我冷冷一哼，“只怕未必，你来问我，恐是以为我和他一直有联系，对不对？”
“我哪有，”曹丕委屈的大叫，“我，我只是见此人生得仪表不凡，所以有些好奇罢了。”
“我最讨厌疑神疑鬼的男人，若有下次，定不会再理你！”我捏着拳头在他面前挥了挥。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是我不好，是我多心，还不行吗！”曹丕忙陪笑安抚我，“听说他的夫人就要临产了，你和他是同窗，不去看看吗？”
“笑话，他的夫人生孩子，我去凑什么热闹。”推开曹丕的手，我白了他一眼，“天不早了，你也该走了。”
“再留一会儿不行吗？”
“若是以后还想来，就马上走！”
轻纱在风中飞舞，透过纱，月光也变得朦胧。
“我对他没什么好感。”
“这一点，你们俩出奇的一致。”我倚在窗前，望着窗外的月色，司马懿一身黑色夜行衣，如同暗夜中的精灵，黑眸亮如朗星。
“他问过我关于你的情形。”
“那是一定的，他若不问，我倒会起疑心。”
“可是，若是被他知道后，会不会……”
“放心，司马哥哥，他不会知道的。”
停了停，司马懿终究有些不放心，“你……了解他吗？”
转过头，看着他的眼睛，我有些好奇，“你有何意见？”
“不，这也只是我的一点小小猜测，”司马懿有些犹豫，“今日第一次见他，我总觉得这个人并非外表看来那么简单。”
“司马哥哥，你看来简单吗，我呢，所有的人呢，其实我们每个人都不简单，很多事只是不能放在桌上来说罢了。”
久久未听到声音，我不禁回头，却见他眼神灼灼，“司马哥哥……”
“你在替他辩解，这可不是我所认识的你。”
“不是。”
司马懿还待说话，又忍了回去，“不是最好。”
“司马哥哥，我听说嫂嫂快要生了。”
“嗯，就在这个月，我没有让她来，毕竟，这里太危险。”
我点点头，笑道：“司马哥哥最是体贴，不过，生孩子很危险，你不回去陪她吗？”
“没关系，有大夫稳婆，应该没问题。”
“我听说女人生孩子，最希望自己的丈夫在身边，若是你不回去，她会伤心的。”
“好吧，到了那时，我会向丞相请假。”
“这就对了。”
司马懿苦笑道：“你也知道，只要是你的要求，我哪回没有听从。”
月凉如水，我仰头望着天边的明月，心中因他的话而起了一层小小的悸动，但是曹丕和张春华的面孔出现于面前，抚着窗棂，夜晚的露水沾湿指尖，晚风温柔的吹拂着面颊，风中涌动难言的花香，静谧芬芳，我回头一笑，“司马哥哥，你只要知道我一切是为了你好，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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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司马入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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