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词传：从丫鬟到女官

　　林府有书灵在，回到祁岭后，各项事务安排不再需要玉词操手。

　　她向书灵简单汇报了一路上发生的事情，以及自己接手管理后的诸多安排。书灵翻看着手中的单子，听着汇报，均无差错，便点头让玉词歇息去。

　　在玉词随同去家庙期间，书灵同府内的老嬷嬷、管家一起挑选，并培训了新的一批丫鬟小厮，这会儿也各自上岗，分散在府内不同地方。

　　玉词一出房门，就迎面撞上几张生面孔。

　　几个丫鬟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大概已参加过府内礼仪嬷嬷的管教，一见玉词，便齐齐屈膝福礼，齐声唤道：“姐姐。”

　　她向几个小丫鬟抬抬手，丫鬟们应声起立，低着头从玉词身边快步走过，各自手上还端着不同的物品。

　　不知是不是过于紧张，末尾的一个小丫鬟经过玉词身旁时不知在看什么，一不小心撞了一下玉词，连带着手中端着的东西也一并撒了她一身。

　　几个小丫鬟见状一下都惊了，一个两个全跪在地上，那个撞了玉词的小丫鬟更是瑟瑟发抖着，不住磕头认错。

　　玉词喊她们起来，说没什么大事，她们居然都不起来，一个个伸手去扶，这才连牵带拉地将她们从地上扶起。

　　玉词心下觉得奇怪，一时又说不清是哪里奇怪，正琢磨着，后院传来一声唤她的声音，她也就没再细究，挥挥手让几个小丫鬟去做自己的事，自个儿则从一侧绕到了后院。

　　唤她的是另一个二等丫鬟，粉黛。

　　在玉词得夫人令搬去同书灵一块住前，她曾经和粉黛及另外两人一屋子住着。

　　玉词颇有些意外，她此前同粉黛也只是点头之交，算不上特别亲近。在她搬离前都不怎么私下说话，更别说搬离后了，这突然唤她又是做什么呢？玉词虽心里疑惑，却没作特别诧异之样，笑着走去，同粉黛打了招呼。

　　粉黛在收衣服，等玉词过来，笑眯眯地递给她两件衣裳，说道：“你的衣裳我帮你晾了，之前就想着要给你送去，只是前些日子我忙着给夫人缝制新衣，一时便给忘了。今日才想起来。”

　　玉词看着面前人递过来的衣裳，不明白为何自己的衣裳会在粉黛手中，但见面前人一脸和蔼无害的笑摸样，又是一番好意，也不好突然诘问，便先道了谢接了过来。

　　粉黛似乎不止是为了衣裳而来，颇有一番要同玉词大聊特聊的意思，只见她一边展着自己手里刚晾上竹竿的新洗衣物，一边看似随意地问起闲话。

　　“水月姐姐同岑大哥的婚事，你去了吗？”

　　玉词不知粉黛在卖什么关子，平日里不怎么聊天，这突然同自己闲聊，一下也不确定如何把握对话的度，便笑笑不回答，假装摸着自己手中的衣裳，没听到问话。

　　粉黛也不气馁，仍旧闲话的口气东一句西一句扯着：“上次水月姐姐回府里，我见到她了。她去贴身照顾大公子这么多年，我原本还以为她就不回来，一直照顾大公子了。”

　　玉词觉得粉黛这话头不对，更不去接腔，心下已盘算找个借口离开。

　　粉黛她娘是个小有名气的绣娘，粉黛继承了一手好技艺，也做得一手好衣裳。她凭着一手好技艺，行事机灵，一路从外院的端水丫鬟升到内院的二等，一些嘴碎的有在背后论过她心气颇高。

　　玉词对此没有异议，粉黛早些年确实连同屋的二等也不怎么看得上眼。

　　更有一些嘴毒的直接说粉黛是麻雀想变凤凰，仗着自己略有姿色，一心想跟着去伺候大公子。只是她没想到夫人居然直接拨了身边的大丫鬟水月去，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

　　“水月姐姐也真是好命，跟了大公子这么些年，居然还能遇到岑大哥这么好的一个人……”

　　这越说越不靠谱，议论人是非还议论到夫人身边人身上了。

　　玉词这次没等粉黛继续说完，一把打断道：“粉黛，谢谢你帮我晾衣服，但这衣服不是我的。”说着，她一把将手中衣裳塞回粉黛手上，刚刚的低头摩挲本是为了不接话找点其他事情做，这一摩挲才知衣裳根本不是自己的，粉黛许是找个借口留住玉词。

　　“粉黛，书灵姐姐唤我还有其他事，不好耽搁太久，若是没有其他要紧事，我就先走了。”

　　粉黛接过衣裳，用意外的声音呼道：“哎呀，果然不是你的，是我糊涂了！”她说着这话时，玉词已转身离开，粉黛的声音却并未停止。

　　“玉词，你瞧我这糊涂的，你可要注意别像我一样糊涂，真丢了东西噢！”

　　意味不明的话从后头飘来。

　　玉词在心里摇头，加快脚步离开了后院。

　　粉黛的话倒是提醒了玉词，祁岭书阁的招募公告她得找一下。

　　在家庙时就想着回到府里得先把公告找到，只是书灵一直在房内，她也不好大张旗鼓。这会儿房中无人，她从衣柜中翻了翻自己那日穿的衣裳，也许还在衣裳里，一翻，却没有。

　　箱子里，也没有。

　　平常她都会把较为贵重的物品及书信等都收到箱子里，现下这几处都找不到，那会在哪里呢？玉词回想着当日的情形，一边踱步到床边，掀起一角被子坐了下去，被子下也没有。她的手刚伸向枕头，还未翻起，只听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书灵在门外时听到了房中悉悉索索的声响，一进门声响却都消失了。

　　玉词坐在床上，本就有些做贼心虚，根本没注意到门外有人来，刚刚的推门声吓了她一跳。

　　书灵定睛看了她一眼，也不戳破玉词的窘境。

　　玉词福礼，书灵点头。后者坐到桌前喝起茶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前者的心还七上八下地跳着。

　　还有枕头下没找。

　　若是有窃贼，枕下是很容易被第一个光顾的地方。玉词平常很少把贵重东西直接就收在枕下，因而也就没往那个方向先去找。

　　可是现下其他地方都找了，书灵还在此，要不再去外头找找吧，当日似乎去了好些个地方，不知有没有掉在哪个花丛里，等回屋再确认枕下。

　　书灵喝着杯中水，若有似无地注视着玉词离开的身影，没说什么。待玉词完全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后，才放下手中茶杯，向房中另一侧走去。

　　玉词在外转了几圈，当日走过的几处地方她都去找了，连厨房、花圃也去看了，都没找到。没有公告帖不好去报名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别被有心人捡了去，回头再传到主人家耳朵里，那就不好办了。

　　任谁家主人再大度，又有哪个主人会愿意自己手底下的人在自己的控制之外呢？

　　能找的地方都找了，虽然枕下还没看过，但玉词已不抱什么希望。揣着一颗不安的心，她回到房中。书灵刚走不久，房中无人，一如往日。

　　玉词一屁股坐到床上，思绪有些杂乱，眼睛也不看，一边手撑在身侧床沿，一边手随意往枕下摸去。稀稀疏疏的响动传来，连带着的还有不似布料的触感。她一下激灵起来，侧过身子向枕头的方向，双手一左一右地拎起枕头两个角。

　　折起的公告赫然出现，一同出现的还有一封家书。

　　她这才恍恍惚惚回忆起当日的情形。

　　是了，那一天她换衣裳时，家书从衣中掉出，当时门外有人唤她唤得急，她就把家书先放枕下，没有像以往那样收到箱子里。这一回想，她又想起更多细节，那日放家书时，似乎枕下还有别的触感，现在一想，大概是她带回来的公告贴，许是晚上睡迷糊的时候自己塞到枕头下的。

　　找到便好，是在房中便好。

　　玉词将公告帖展开，细细读了几遍。帖上确实没有限定性别，只说了考核内容，时间地点。只是贴上没有提到过试工一事，也不知那两个赶路人是从哪里得知的，难道贴了新的补充公告？不过不重要，若是报名，手上的公告帖应当也是作数的。

　　她本在看公告，因眼睛有些干涩，便闭眼揉了揉。

　　再一睁开，公告上忽然立起一栋栋宏伟房屋，出现的建筑群逐渐围成一个又一个大的庭院、楼阁。在那片区域的一个角落里，一幢直入云霄的塔楼高高耸立着，塔楼之上依稀有几个人影，为首的那个瞧着颇为熟悉。

　　定睛一看，居然是她自己。

　　玉词吓了一跳，连忙将公告合上折起，盯着天花板，转移注意。再展开，公告还是那张公告，纸是纸，字是字，没有建筑，也没有小人。她怎么会看到这样的景象，是这些天休息得不好，出现了幻觉不成？

　　之后又展开看了几次，但刚刚那景象不再出现。她暗暗笑自己白日做梦，心中却有一种异样的不曾出现过的感觉，在这种奇怪的情绪里，想来也是睡不着的，干脆出去转转。

　　玉词将公告和家书都一并收入箱子后，便关上房门，出门去了。

　　这门一出，居然让她撞上了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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