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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知府在后头呆呆地“啊?”了一声,被迟莫辞回头不咸不淡地扫了一眼后才慌忙说:“自然好,自然好,陛下这边请。”
迟莫辞看着被要求下跪的犯人,把人全部屏退后给他搬了个椅子:“坐吧。”
犯人没动弹,面带不安地看看迟莫辞又看看椅子。
迟莫辞往椅背上一靠,对着他说:“坐呀?坐吧,没事。”
等到犯人小心翼翼地好不容易坐定了,迟莫辞才把身子往前探了一点,开口:“你女儿说的,可是真的?”
“我……”犯人两只手不断来回搓着,视线往退开的官吏那边移去。他不是看不出来面前这位大人身份高贵,只是大人总归会离开,而那些官吏可不会。
迟莫辞顺着他视线的方向看了一眼,起身把椅子挪到那个方向挡住,轻声宽慰:“那边没有人,若有冤屈大可以直接说出来。”
……
安静了好一会儿。
迟莫辞也没催促,他从兜里掏出一把从钱昭仪那儿顺来的瓜子和坚果,分了一堆递到犯人面前。那人犹豫了一下,双手捧着接过那些小玩意儿。
迟莫辞都快嗑瓜子磕睡着的时候,终于听到犯人开口了:“他、他们,说的是假话。”
迟莫辞坐直了身子:“此话当真?”
“犯人”点头,站起身把手中捧着的瓜子坚果小心地往椅子上一放,随后朝着迟莫辞直直跪了下来:“他们为了向朝廷彰明自己做出了一番业绩,已经抓了很多无辜的人!我、我女儿昨日说的那个王伯,也是……也是……”
“犯人”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但是还是大概让迟莫辞听懂了他的意思。
杨川知府等人滥用刑法,靠编造谎言制造冤狱,让很多无辜百姓蒙受不白之冤,受笞刑、杖刑,被关入牢中不见天日,更有甚者已经因此丧失了性命。
但知府等人做得很谨慎,他们不把黑锅平白无故扣在某个人头上,他们就要找那些有机会被陷害之人——比如眼前这位“犯人”于老,他确实向官府出售了干辣椒,但并没有“以次充好”。
那些被害之人都是底层百姓,案件的真真假假哪由他们说了算?到头来还不是得吃下这个哑巴亏,入狱受罚。
于老仍旧跪在那里,任由迟莫辞怎么拉也拉不起来。
迟莫辞朝他又安慰、保证了一通后,便先行离开了。
于老所言是真是假,不能由他一人之言说了算,也不能单方面听信知府的话。
迟莫辞安排了人去审问多个近期抓获的犯人,他自己笑眯眯地与知府对坐,就这么看着知府坐下后一直在发抖的腿肚子。
坐到中午,迟莫辞就离开了,徒留下越看越有嫌疑的知府。
“陛下。”林择对姗姗来迟的迟莫辞行了一礼。
迟莫辞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又迟到了。
林择施针施到一半,突然开口:“陛下若是下次有急事要办,可否先派人知会臣妾一声?臣妾还担心陛下出什么事了。”说白了,等久了,生气了。
林择说这话的时候,正好凑在迟莫辞耳边,呼出的热气打在耳廓上,激得迟莫辞忍不住抖了一下。
林择一把按住迟莫辞肩膀。险些扎错了位置。
他为了委婉特地放柔了语气,听上去……有点像在撒娇。
迟莫辞蓦地想到了来喜说的那个“吻”,对林择是否真的喜欢自己的胡乱猜测又一次冒出了头。
迟莫辞不由自主抬手摸了下嘴唇,轻触了一下又很快松手。
脑子里胡乱一片的时候,林择扎完了针,施施然坐到一旁理着针包。
若是换作钱昭仪那样想要引起迟莫辞注意的那种,这会儿早就一句连一句地问“陛下可会疼?”这类的话了。
但是林择没有。
所以迟莫辞还是无法相信林择会喜欢他,林择对他太过于冷淡了,比迟莫辞对普通好友还冷些。
况且他们只是见了几面,甚至在迟莫辞昏迷前都没怎么聊过——当然现在也没有——人怎么会莫名其妙喜欢上一个陌生人?
迟莫辞无法理解,无法接受。
他心里的小人伸出胳膊挥乱了内心关于林择的猜测,不能再想了,当着正主的面有这种臆想太奇怪了。
不如想想杨川知府的事来得更实在些。
知府方才的行为看着就不太坦荡,即便他已经极力在迟莫辞面前掩饰自己的心虚了,但人真的很紧张的时候是很难完全掩盖一些颤抖或者小动作的。
光一个于老还不够,迟莫辞还需要更多的人来佐证知府真的滥杀无辜。
林择整理完针包又开始低头整理自己的袖子,这期间一直有个目光直勾勾盯着自己。
他忍了半天才抬头望过去,目光主人却毫无察觉,依旧盯着他的手看。
“……”
林择和他对视了几秒,无果,头又转了回去。
唉,算了,看就看吧。
等迟莫辞终于从对杨川知府的罪行以及时不时冒头刷存在感的林择感情问题中把自己拔出来的时候,林择已经在给他拔针了。
终于从刺猬形态变回人形的迟莫辞浑身轻松地站起身,搂着林择肩膀把他送到了门口,告别了不明所以的林择。
一次失败的试探。林择除了被搂上去的那一刻身体僵了一下,此外再无任何异常,正常得就像俩人一直保持着正常社交距离一样。
林择直到进了自己房间,才松开一直掐着自己掌心的大拇指,对着那道月牙弯发愣。
他突然靠近,什么意思?
迟莫辞在房间里埋头批了一下午奏折,直到申时过半了才又去了官府。
手下人对“犯人”们的重新审问已经接近尾声,几乎所有人都异口同声说是被冤枉的。
对着迟莫辞,这下轮到知府喊冤了,此人声泪齐下地讲述了自己做了知府这些年来干出来的丰功伟绩,说自己怎么怎么辛苦监督手下人查案,说杨川本来山匪频出现在又如何如何好……
原本剿匪应当是真的认真出力了,先皇时期知名的匪窟现在看不到山匪的影儿;现今制造冤假错案也是真的,可能是之前的政绩冲昏了他的头脑。
后续迟莫辞等人又花了几天时间审问知府下属的其他官吏,又翻箱倒柜找证据。
最后人证物证俱在,彻底钉死了杨川知府欺君罔上,滥杀无辜的罪名。
杨川知府袁晓志,昌永十七年进士,先后任职杨川府下辖县知县、杨川知府,七余年官途中,破冤案无数,治匪乱数年。
因冤案名声大噪,因冤案锒铛下狱。
在杨川耽误好几天,终于又踏上了前往西南的路程。
杨川知府的罪行很快传遍了整个大樊,有人为此高声欢呼,有人在暗处扼腕痛惜,只因唇亡齿寒。
严修远因此事很快上了一份奏折,字里行间都充斥着对这次钓到“大鱼”的兴奋,加之京城近来又抓到一个高位贪官,改革的未来光明一片。
迟莫辞看着他的文字也禁不住开始畅想改革成功后的大樊——清流文士为了家国天下在朝堂上各执己见,虽然会很吵闹,但他们都抱着同样的目的:让大樊更好,繁荣昌盛。
此时林择刚刚帮他施完针,站起身正准备离开。
因为做出了一番事业而现在格外高兴的迟莫辞一把抓住了林择:“留下来吃个饭吧?”他想找个人分享一下喜悦,谁都行,只不过林择离得最近罢了。
林择拿着针包的手晃了一晃,嘴上倒是说:“好。”
“谢陛下。”等迟莫辞都张罗人开始上菜的时候,林择才补充了一句。
迟莫辞不喜欢有人帮自己布菜,因此菜上齐之后所有宫女都退下了,有林择在场,她们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林择望了一圈房间,他本就吃不下什么,这会儿就格外无事可干。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此的缘故,分明方才针灸的时候也是他们两个人待着,但此时却显得比刚刚尴尬多了。
他只能有一搭没一搭地伸着筷子,挑些食物的边角料放进嘴里,然后看着迟莫辞专心把菜里的青椒拣出来丢掉。
迟莫辞手上动作不停,嘴上也没停,激动到有些语无伦次地陈述他这些日子干出来的功绩,还向林择描述了他想象中的未来,上头了甚至还模仿当朝太傅和宰相的口吻自顾自吵了一架。
“你觉得大樊未来会不会这样?”迟莫辞把最后一个青椒丢进盘中,抬头看向林择。
林择本来正走神呢,突然被迟莫辞点到,一下子感觉自己回到了在学堂上课的日子。
林学子胡乱“嗯”了两声,因为后宫不得论政,他只能搜肠刮肚一些改革后后宫的变化来回答迟先生的提问。
然而他说出来的内容与改革不改革其实关系也不大,无非就是后宫妃子会更真情实感一点罢了。
因着确实也没什么好说,迟莫辞有些好笑地看着林择把“妃子们一定会真心对待陛下”车轱辘话了好几遍。
在林择第七遍说到“真心”的时候,迟莫辞终于制止了他,伸筷子给他碗里丢了块大肉,压着笑声开口:“好了好了,吃吧。”
林择本想借着这番话来向迟莫辞表明一下自己除了当好林贵人——啊不,现在是恬嫔了——没什么其他心思。但他很少说这么一长段话,说了几句就忍不住开始翻来覆去重复。
太尴尬了。
看着碗里这么大一块肉,吃完饭才来给迟莫辞针灸的林择硬着头皮拿起筷子戳了戳,下了好大决心才一口吞了下去。
对面同样在吃肉、但分成了好几口咬的迟莫辞看呆了,嘴边筷子上夹着的最后那口肉迟迟没有吃进去,直到林择嚼吧嚼吧终于咽下了大肉他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吃。
以为林择是饿坏了但又不好意思伸筷子的迟莫辞自以为体贴地给他夹了好多菜。
林择:“……”
一口气吃了两顿饭的林择回到房间,默默翻出了自己助消化助排泄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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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才知道原来古代皇帝不会一直自称“朕”……不改了,就当世界设定(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