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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七
“团扇,团扇,卖团扇哩!京城新流行的几款样式,本铺全都有哩!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卖祈容糕喽!祈容糕!好吃又养颜的祈容糕!味道甜而不腻,还养颜焕容,各位小姐,走过路——呃呃……”吆喝的人一下子卡壳,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高大身影,下意识以为有人来找茬。
但对方相貌俊美,又身着一袭看起来就面料不菲玄衣,吆喝的人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这位……公子,您要买一些祈容糕吗?”
殷念之动作冷漠地把躲在身后的慕凌揪了出来,冲着心惊胆战的摊贩笑了笑:“是我家公子想吃,却脸皮薄,不好意思来买。”
他这一笑,便冲淡了刚才那几分冷峻,摊贩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了。
慕凌先是瞪了殷念之一眼,控诉他以下犯上,再是不好意思地对摊贩老板道:“我初来京城,有些好奇这祈容糕的味道,却见刚才周围的都是一些女子,不敢上前罢了,大叔麻烦帮我拿两盒吧。”
大、大叔?
小贩不可置信的摸上自己的脸,确信没有听错,不禁自我怀疑。
他有这么老吗?虽说这些年因为东奔西走养家糊口,确实沧桑了不少,但他顶多就三十出头,怎么着也不该被眼前十七八岁的少年称为大叔吧?
越想越气,他瞪了慕凌一眼,只觉得慕凌是故意的。
果然长得好看的人心眼子都坏。
慕凌郁闷极了,不知道自己怎么两三句话就惹到了摊主,他踯躅几步,选择拽了下殷念之。
殷念之收到信号,挑了下眉。
他二话不说,解开腰间钱袋,“啪”的一声,将一颗分量不轻的银锭砸到桌上,简而言之:“这些,买两盒。”
小贩立即喜笑颜开:“诶,好勒,您等着。”
慕凌:“…………”
“这世间没有什么,是比钱更好使的。”殷念之双手环臂。
慕凌:“……但那是我的钱吧。”
殷念之:“…………”
这个时候怎么突然这么敏锐?
殷念之仗着个子高,猛然拍了一下他的头,开始忽悠:“你看,我是你男宠是吧?”
慕凌慢吞吞点头。
“你后院里又没其他人了,对吧?”
慕凌再次点点头。
“那不就得了。”殷念之语重心长,“虽然我是妾,但我们情深似海似夫妻,娘子替夫君理财有什么不对?”
“也是。”慕凌成功栽进了坑里。
殷念之笑容加大,刚想继续说点什么,余光却瞥见不远处一个略微熟悉的身影。
他垂眸思索片刻,趁慕凌不注意,悄悄跟了上去。
于是等慕凌接过小贩打包好的糕点,一转身,殷念之已不见了身影。
.
滴答、滴答……
前些时日积攒的雨水,混着不知从哪户人家流出来的油脂,顺着京城的官渠经过这无名小巷,雾在枯黄的草根上。
——却被人一脚践踏。
张老头腰间仍挂着那把旧折扇,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晃晃悠悠踩过满地枯草——他今天赚了不少银钱。
七月七,那些平日里足不出户的大家贵女,难得觅得一次机会相互结伴出行,他那些俗套的故事也因此多了往日没有的听众。
“明天可以去买壶酒喝。”他兀自嘟囔着。
一阵风唰唰穿过小巷,张老头裹紧了衣裳,抬脚准备加快速度回家。
然而下一刻,他顿住了,冷汗从额角躺下。
前方的道路阴暗逼仄,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回家的必经之路。
对方倚墙而立,整个人隐匿于黑暗,只露出一双冰冷无机质的眼睛审视般凝视着他,在月光下清晰可见。
没有任何思考,张老头转身拔腿就跑!
只是一只脚刚抬起,他整个人就被定在了半空中,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信步闲庭地绕到他身前。
“跑什么?”
他听见那人说。
因为你一看就来者不善啊,不跑等死吗?
“嗯?怎么不说话?”
因为你把我定住了啊!
张老头憋屈不已,只能用眼神死死瞪着他。
殷念之仿佛这才意识到什么,抬手慢悠悠把定身术解了。
失去了重心,张老头顿时踉跄一步差点栽到殷念之怀里,被殷念之嫌弃的躲开了。
摔了个狗啃泥的张老头:“…………”
他悻悻地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敢怒不敢言。
“你、你想干什么?”他颤巍巍开口。
殷念之指间凝出一团灰黑色球,漫不经心地弹了弹:“我不想多费口舌,慕凌的事,是你自己说出来还是要我亲自动手?”
短短一天,他便能将刚刚到手的妖力运用的灵活自如,仿佛记忆深处的本能,不可磨灭。
“慕凌?”张老头忽闪着眼睛,后背被汗水浸透,“奥,你说我那天讲的‘秘密’啊,嗐,那都是我瞎胡诌的,哪能信啊。”
话音还没落。
“咻——”的一声,灰球破空而来,擦着他的耳朵过去。
张老头神情僵硬的扭过头,就见砸到地上的灰球仿佛有生命一般,蠕动着吞噬掉附近杂草,甚至将地面上腐蚀出了一个坑。
这是什么鬼东西???
殷念之垂眸看着他,指尖又重新凝了一团,声音淡漠无比:“说吗?”
“…………说。”
.
半个时辰后。
殷念之从巷子里走了出来,身后躺着不省人事的张老头。
先长公主和当今皇帝……
“嘶,他怎么惹到你了?下手这么狠。”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打断了殷念之沉浸在刚才对话里的思绪。
他抬头,就见慕凌蹲在墙头上,不知看了多久。
他心下一惊,满脑子都是皇室狗血八点档,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这些东西还是不要污染小孩子思想的为好,虽然大慕凌本人应该是知道的。
慕凌从墙上跃了下来,一边好奇地踢了踢张老头,一边回答:“才来,怎么了?”
“没什么。”殷念之松了口气,问,“你饿不饿?我们去吃宵夜?”
“不对。”慕凌忽然抬起头,目光严肃地盯着他。
殷念之有些心虚:“有什么不对?”
慕凌气势颇足的走到他面前站住,伸手拽住了他的衣领,语气森然:“你刚刚竟然把我一个人丢在那里!”
“…………”
殷念之态度相当良好地低头认错:“对不起。”
“光一句对不起,我凭什么原谅你?我要看到诚意。”对方骄矜仰头。
“你想我做什么?只要我能做到。”
“以后我想的时候你都要带我溜出来,不许拒绝!”
殷念之唇角浮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点了点头:“好。”
他看着对方眼睛一点一点亮起来,忽然心中升起一股闷意。
等慕凌恢复心智的时候,他还会在意这份渺小而无足轻重的约定吗?
大概率不会了。
毕竟长大后的这人,冷漠、厌世,周围竖起无数的荆棘倒刺,不容许任何人踏入其中。
他压下心头这份突如其来的异样,冲慕凌笑了笑:“走啊,今晚我们彻夜不归。”
这四个字终究还是没能如愿。
他们是在放河灯的时候被逮到的。
彼时两岸灯火辉煌,花光满路,千门如昼,他们眼底映着金华熠熠的流水,推出手中点燃的河灯。
其实一直过着这样的日子也挺好的,殷念之目光黏连在他和慕凌一起放走的河灯上,漫不经心想。
但不现实。
他清楚未来的日子并不会安宁,书中“慕凌魂飞魄散”的结局必定会在某个时刻到来,他必须时时戒备。
就这样吧。
殷念之收回目光,落到了对河灯依旧恋恋不舍的慕凌身上。
就这样顺其自然吧,走一步看一步。
“殷、念、之!”
未闻其声先见其人,殷念之瞬间意识到是什么人到了,身体动作比脑子还快,拽起还愣在原地的慕凌就跑!
苏游气笑了。
他千方百计封锁消息,甚至还限制了主上的出行,结果殷念之这个坑货转头就拐走了主上,跑去乱溜。
万幸还没被各方势力察觉。
“会跑是吧。”他站在原地,阴恻恻的笑了笑,“我让你跑个够。”
.
殷念之喘着重气,累瘫在地上,双腿恍若没有了知觉。
他跑了多久了?三个?还是4个时辰?
慕凌的体力是不是有点太恐怖了,他扭头看向那个身影,气都不带喘的。
对方似有所感,也扭头望了过来。
不对劲!
殷念之心中一凛,松懈的肌肉一瞬间绷紧。
这不是慕凌,慕凌现在的眼神不是这样的,他该是澄澈、不染纤尘的,面前这个虽然装的很像,但不一样。
这不是慕凌。
下了定论的一瞬间,“咔嚓”一声,周围的人和景犹如一片片镜子,猛然开始碎裂。
“慕凌”的身影如同水波一般,泛起圈圈涟漪,最终化作一粒粒水珠,蒸发消散。
“终于醒了?”
殷念之一睁开眼,耳边就传来苏游的冷嘲热讽:“一个小小的水镜便能困住你三四个时辰,真没用。”
原来又是苏游在耍他。
殷念之不做理会,权当耳旁风,他拍了拍衣服从地上爬起来,身上的酸胀感自醒来便消失不见。
毕竟水镜制造的,向来是无害的幻境,不会将里面受的伤带到现实。
苏游还在那一直叭叭:“你这么没用,还敢带着主上偷溜出去,你知道外面有多危险吗?你知道有多少人想要主上的命吗?你能保护好他吗?”
殷念之掏了掏耳朵,打断他:“慕凌呢?”
“不——”告诉你。
“我在这儿。”慕凌从屏扇后面探出头。
苏游:“……”
早知道就不对主上说殷念之是他的小妾了,瞧主上现在对殷念之的依赖程度,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殷念之选择直接忽略苏游,迈开长腿走到慕凌身边:“干什么呢?”
慕凌指了指岸上的黄帛,道:“刚才在听圣旨,皇帝要我进宫勘察什么未央宫。哦,还要我顺便带上六皇子,说他母妃思虑成疾。”
“六皇子在我们这儿吗?他在这儿干嘛呢?”他仰头好奇问。
……被你压起来审讯去了。
殷念之想了想,给出了一个比较委婉的说法:“他在你的玉衡楼里,因为可能做了坏事所以暂时被你关起来了。”
“我的玉衡楼?”
“苏游没给你讲吗?”
慕凌摇摇头,他掰着手指头数:“他只给我说了,我现在是监天司司主,最近皇宫失了火要我调查,已及你是我的小妾。”
“玉衡楼就是监天司的总部。”殷念之说。
慕凌轻哦一声不说话了,盯着圣旨发呆,末了才又问:“我能去皇宫吗?”
殷念之与苏游面面相觑,看着眼前一派天真的身影陷入了沉思。
按理来说是不能的,毕竟慕凌现在澄澈的眼神,与之前总是含着琢磨不透笑意的眸子可谓是判若两人,一眼便能叫人看出端倪。
可是吧……
“不可以吗?”慕凌抬起希冀的眸子,可怜的注视着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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