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同学为何那样

　　校级编程大赛决赛日，体育馆里人声鼎沸，空气里弥漫着紧张和电子设备散热的味道。各个学院的队伍占据一方，键盘敲击声此起彼伏，巨大的屏幕上实时滚动着排名和代码。

　　计算机协会的摊位前，气氛凝重得像结了冰。傅清寒坐在正中，眉头紧锁，屏幕上的光映在他深不见底的瞳孔里，指尖在键盘上快得几乎留下残影。刘浩和其他几个队员围在旁边，脸色都不太好看。

　　他们遇到了一个极其刁钻的优化难题，卡了将近一个小时，排名已经掉出了前三。

　　向明绥坐在稍远一点的后勤区，心也揪得紧紧的。他看不懂那些复杂的代码，但他能看懂傅清寒紧绷的侧脸和周围压抑的气氛。他攥紧了手里那根没舍得吃的巧克力能量棒，手心都有些出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距离最终提交截止只剩不到二十分钟。

　　就在所有人都几乎要放弃希望的时候，傅清寒敲下最后一行代码，猛地敲下回车！

　　“跑了！”刘浩盯着屏幕，声音激动得变了调。

　　屏幕上，他们的程序效率瞬间飙升，排名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向上蹿升，最终稳稳地定格在了——第一！

　　“赢了！我们赢了！”短暂的寂静后，协会的成员们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几个人激动地抱作一团。

　　向明绥也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高兴得差点喊出声，眼睛亮晶晶地看向被簇拥在中心的傅清寒。

　　傅清寒紧绷的肩膀终于松弛下来，他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几不可闻地舒了一口气，抬手用力按了按眉心，苍白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疲惫和释然。即使是在这样的时刻，他依旧没有太多的表情外露，但那双总是结着寒冰的眼底，似乎有微光闪动了一下。

　　颁奖仪式结束后，协会决定出去庆祝。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涌向学校后街常去的那家烧烤店。

　　气氛热烈非凡，啤酒杯碰撞的声音、笑闹声、吹牛声几乎要掀翻屋顶。得了冠军，每个人都兴奋得忘乎所以。

　　向明绥也被这种气氛感染，坐在角落的椅子上，小口小口地喝着果汁，眼睛却始终忍不住瞟向主位上的那个人。

　　傅清寒依旧是焦点，即使在这种放松的场合，他坐姿依旧挺拔，话不多，但不时有人过来敬酒祝贺，他也会端起杯子抿一口，偶尔回应几句，侧脸在喧闹的灯光下显得柔和了些许，但那股天生的冷感依旧存在。

　　他似乎喝了不少，虽然脸上看不出什么红晕，但眼神比平时更深邃了些，偶尔按向太阳穴的动作泄露了他的不适。

　　“来来来，会长！功臣！必须再敬你一杯！”一个喝高了的Alpha成员端着满杯的啤酒，摇摇晃晃地挤过来，大着舌头非要和傅清寒干杯。

　　傅清寒微微蹙眉，似乎想拒绝，但对方已经不由分说地把酒杯塞到了他手里，还用力过猛地往前一送——

　　眼看那杯晃荡的酒液就要泼到傅清寒身上，坐在旁边的向明绥几乎是下意识地倾身过去，想帮他挡一下。

　　他的动作太快，傅清寒也正欲侧身避开，两人的手臂猝不及防地撞在一起。

　　“唔！”向明绥低哼一声，感觉胳膊被撞得有点麻。

　　而就在肢体接触的瞬间，一种极其诡异的感觉猛地窜遍向明绥全身！

　　他后颈的腺体像是被一道微弱的电流猝然击中，传来一阵短暂却清晰的麻痒和悸动！与此同时，一股极其淡薄、却与他自身甜橙信息素截然不同的冰冷气息，仿佛穿透了抑制贴和皮肤，丝丝缕缕地渗了进来，让他浑身一僵。

　　而傅清寒的反应更大。

　　在被撞到的刹那，他的身体猛地绷紧，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手里的酒杯“哐当”一声掉在桌子上，酒液泼洒开来。他猛地转过头，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骤然缩紧，难以置信地看向近在咫尺的向明绥，瞳孔深处翻涌着震惊和一种极其复杂的、几乎是骇然的情绪！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比刚才更加苍白，甚至猛地向后撤开了身体，动作大得差点带倒椅子，仿佛向明绥是什么极其可怕的病毒源。

　　周围喧闹的人群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瞬间安静了不少，都诧异地看向他们。

　　“会、会长？没事吧？”那个醉醺醺的Alpha也吓醒了几分。

　　向明绥也被傅清寒这过激的反应吓到了，捂着还在发麻的胳膊，僵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学、学长……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傅清寒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他死死地盯着向明绥，那眼神锐利得几乎要把他剖开，里面充满了审视、困惑，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慌乱。空气中，那股冷冽的雪松信息素似乎有瞬间极其细微的紊乱，但很快又被他强行压制下去，恢复成一潭死水。

　　几秒后，他像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极其沙哑地吐出两个字：“……没事。”

　　他不再看向明绥，猛地站起身，气息依旧有些不稳：“我去趟洗手间。”说完，便有些匆忙地离开了座位，背影甚至带着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留下满桌面面相觑的人和完全懵掉的向明绥。

　　刚才……那是怎么回事？

　　仅仅是碰了一下胳膊，傅清寒的反应怎么会那么大？

　　还有自己腺体那奇怪的悸动……以及那一闪而过的、冰冷的错觉……

　　向明绥的心跳得厉害，一种莫名的不安和猜测悄然爬上心头。

　　庆祝的氛围因为这个小插曲变得有些微妙。傅清寒从洗手间回来后，就更加沉默寡言了，周身的气压比平时还低，几乎没人敢再去打扰他。

　　散场时，已是深夜。大家三三两两地结伴回宿舍。

　　向明绥磨蹭着落在最后，看着前方那个独自一人、走在路灯下的孤直背影，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去。经过刚才的事，他有点不敢靠近了。

　　走在前面的傅清寒却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

　　昏黄的路灯将他挺拔的身影拉得很长，他的脸隐在光影交界处，看不清表情。

　　他就那样站在那里，似乎在等着什么。

　　向明绥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迟疑着，还是慢慢走了过去。

　　两人之间隔着几步的距离，空气里弥漫着夜间的凉意和一丝挥之不去的尴尬。

　　“……晚上，谢谢。”傅清寒突然开口，声音低沉，依旧没什么情绪，指的是向明绥刚才试图帮他挡酒的动作。

　　“啊？哦……没、没什么。”向明绥连忙摆手，心跳又开始加速。

　　傅清寒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辞。夜色掩盖了他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

　　“刚才……”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种极其罕见的、不易察觉的迟疑，“我易感期刚过，信息素可能还不稳定，肢体接触……容易引起排斥反应。吓到你了，抱歉。”

　　这个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Alpha易感期后的一段时间，信息素水平的确会波动，对突如其来的接触产生过度反应也算正常。

　　向明绥心里那点疑虑和不安稍微减轻了一些，连忙说：“没关系没关系！是我没注意，撞到学长了。”

　　傅清寒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的样子，但身体依旧站得笔直，隔着那几步的距离，没有再靠近的意思。

　　“很晚了，”他移开视线，看向宿舍区的方向，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冷淡，“回去吧。”

　　“嗯，学长也早点休息。”向明绥点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在回宿舍的路上，中间始终隔着那恰到好处的、不远不近的几步距离。

　　仿佛有一条无形的线，横亘在他们之间。

　　傅清寒走在前面，挺拔的背影在夜色中显得有些模糊。他的手指在身侧微微蜷缩了一下，眉心几不可察地蹙起。

　　刚才那瞬间的接触……那种仿佛灵魂都被触动的战栗和腺体传来的诡异共鸣感……绝不仅仅是信息素排斥那么简单。

　　那到底是什么？

　　而跟在他身后的向明绥，看着地上两人被路灯拉长、却永远无法交叠的影子，心里也乱糟糟的。

　　傅清寒的解释听起来天衣无缝。

　　可是，心底那个小小的声音却在固执地问：

　　真的……只是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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