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矛盾的关心
联合集训的第二天和第三天,气氛依旧称不上融洽,但那种剑拔弩张的尖锐感,因为那瓶别扭的运动饮料,似乎悄然融化了一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复杂、难以言喻的微妙张力。
训练照旧艰苦。混合编组练习,战术分析课,体能强化训练……日程排得满满当当。袁知屹和唐与州不可避免地会被分到同一个小组,或者进行对抗练习。
他们依然很少说话。交接棒时也只有简短的指令。眼神偶尔在空中碰撞,也会迅速各自移开,仿佛被烫到一样。
但有些东西,确实不一样了。
比如在一次弯道技术专项训练时,教练要求两人一组,一前一后,后面的队员要紧跟前面队员的路线和节奏,学习顶尖选手的滑行轨迹。
很不幸,袁知屹和唐与州又被分到了一组。
唐与州在前,袁知屹在后。
踏上冰面,两人之间的空气都有些凝滞。唐与州回头看了袁知屹一眼,眼神复杂,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抿了抿唇,转回头,压低身体。
“跟紧了。”他丢下硬邦邦的三个字。
袁知屹没应声,只是同样压低了身体,目光锁定在唐与州红色的背影上。
训练开始。唐与州率先滑出,他的长距离滑行风格确实极具参考价值,节奏稳定,蹬冰有力,压弯时身体倾斜的角度和重心的控制都堪称教科书级别。
袁知屹紧随其后,努力跟上他的每一个动作细节。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唐与州滑行时带起的冷风,能听到他沉重而规律的喘息。这是一种极其近距离的、几乎有些侵略性的观察和学习。
一开始,袁知屹还有些不适应,距离保持得稍远。唐与州似乎感觉到了,速度微微放缓,回头瞥了他一眼,没说话,但那眼神分明在说:“就这?”
袁知屹被那一眼激起了好胜心,牙关一咬,猛地加速,紧紧贴了上去。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冰刀几乎首尾相接。
太近了。近到袁知屹能看清唐与州训练服被汗水浸湿的痕迹,能感受到他身体散发出的热量。这种距离让他本能地感到有些不适,想要后退,但骨子里的倔强让他坚持住了。
唐与州似乎也愣了一下,没想到袁知屹跟得这么紧。但他很快调整过来,不再回头,专注于自己的滑行,甚至有意将动作做得更加清晰标准。
一圈,两圈……
冰场上只剩下冰刀摩擦的沙沙声和两人交织的呼吸声。一种奇怪的默契在无声中悄然滋生。袁知屹全身心地投入进去,观察、模仿、调整。他发现唐与州在出弯加速的瞬间,核心发力方式非常独特,效率极高。
他下意识地尝试模仿。
前面的唐与州似乎敏锐地察觉到了身后人节奏的细微变化,他没有任何表示,但在下一次入弯时,故意将那个技术动作做得更舒展了一些,仿佛无声的演示。
训练结束,两人都是大汗淋漓。
滑回挡板边时,唐与州摘下头盔,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他拿起水瓶灌了几大口,喉结滚动着,然后状似无意地看了袁知屹一眼,语气依旧算不上友好,但少了之前的火药味:“学得倒挺快。”
袁知屹正用毛巾擦汗,动作顿了一下,没抬头,只是很低地“嗯”了一声。
这几乎算不得交流,却比之前任何一次针锋相对的对话都更让袁知屹感到异样。
还有一次休息间隙,队员们三三两两坐在地上做拉伸。袁知屹习惯性地找一个角落,自己默默拉伸着大腿后侧韧带。
唐与州和几个省队队员坐在不远处说笑,声音很大。不知怎么,话题扯到了肌肉放松和伤病预防上。
唐与州的声音清晰地传过来:“……小腿肌肉特别容易紧,赛后不好好拉伸,第二天酸爽得你想死……最好找个队友互相踩一下,或者用筋膜枪,啧,那玩意儿劲儿太大,第一次用差点把我送走……”
他说得绘声绘色,引得其他队员发笑。
袁知屹默默听着,下意识地揉了揉自己确实有些发紧的小腿肚。他一个人住宿舍,从来都是自己随便拉伸一下,筋膜枪那种东西,他不太想用。
过了一会儿,唐与州的笑闹声停了。袁知屹感觉到有人靠近,抬起头,发现唐与州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看起来就很专业的筋膜枪。
他脸上还是那副有点别扭的表情,把筋膜枪往袁知屹面前一递:“喏,试试?队里发的,效果还行。看你一个人在那儿抠抠搜搜的,别到时候肌肉拉伤了赖我们省队场地不行。”
袁知屹看着递到眼前的筋膜枪,又看看唐与州那双看不出什么情绪的眼睛,犹豫了一下。
“不要算了。”唐与州作势要收回。
“……谢谢。”袁知屹最终还是接了过来。器械入手沉甸甸的,带着冰冷的金属质感。
他笨拙地试着在自己小腿上使用,力度没控制好,疼得他轻轻吸了口气。
“啧,笨死了。”唐与州看不下去,蹲下身,拿过筋膜枪,不由分说地对着袁知屹小腿肌肉最紧张的位置按了下去,动作居然出乎意料地熟练和专业,“这里,受力点要准,力度慢慢加……对,就这个感觉,酸胀就对了。”
突如其来的接触让袁知屹全身一僵。唐与州的手指隔着薄薄的训练裤,能感受到他指尖的力度和温度。这种过于亲近的距离让他极其不习惯,几乎要下意识地缩回腿。
但那股精准按压带来的、酸爽无比的放松感,又让他忍住了。他紧绷着身体,任由唐与州动作,耳根却不受控制地微微泛红。
唐与州似乎也意识到这举动有点过于自然和亲近了,按了十几秒后就迅速松开手,站起身,把筋膜枪塞回他手里,语气重新变得硬邦邦:“自己弄吧,用法就这样。”
说完,他转身就走回省队那边,继续和队友插科打诨,仿佛刚才那个蹲下来帮忙的人不是他。
袁知屹握着还残留着对方体温的筋膜枪,小腿上那酸胀的感觉还未消退,心里那种困惑和异样的感觉再次涌了上来。
这个人,时而尖锐得像冰锥,时而又……别扭地流露出一点奇怪的关心。
像冰层下难以察觉的暖流,矛盾又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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