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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沈傲近来总是想起甄柳瓷。
这是一件怪事,之前他从未这般惦记一个姑娘。
可他很快就给自己找好了理由。
甄柳瓷漂亮,自己十九岁血气方刚,和这么个漂亮姑娘同府而居、相对而坐难免心猿意马。
这不是什么错事,这是世间寻常事。
想通了这件事之后沈傲只觉得一身轻松,轻松到有些放肆,几乎不收敛自己的视线和心绪了。
只是他想起甄柳瓷时并未在脑中臆造什么香艳场景。
他想起的是她颈后因自己而起的那道红痕,是她在雨幕中打自己的那两巴掌,还有风吹起车帘时那惨白无助的脸,更有前几日他无意中走到甄如山院子后墙那的时候传来的低低哭声。
她哭的撕心裂肺,可墙吞没声响,沈傲不知为何静站在那听了许久。
想来谢翀说的没错,她确是个值得可怜的人。
可沈傲隐隐觉得,甄柳瓷其实不需要别人可怜她。
甄柳瓷的脸上总是没什么表情。
他从没见过这人大哭大笑,却被那天墙角下的哭声扰乱心神。
沈傲知道,她面上稚气重,哭笑起来更像个孩子,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刻意克制着情绪。
他有点想看甄柳瓷大哭的模样,可以想到她本就过得辛苦,若自己再去招惹,那就显得有点……太畜生了。
奇怪,沈傲从前从不觉得自己是个畜生。
许是来了南方之后水土不服吧,他竟也开始反思自己了。
甄柳瓷一连忙碌数日,今日终于得空来书房上课。
风吹起草木,穿过书房,卷起书页,带来一阵阵墨香。
沈傲靠在椅上闭目养神,神游天外。
“小姐该多吃些东西的……一连忙了这些日子,没一餐是好好吃的,时间久了身子受不住的。”
“没事的,我自己的身子我知道,已经不饿了,不能叫小先生等着。”
说话的功夫人就已经坐在书房了。
沈傲懒懒睁眼,看向对面的甄柳瓷,瞧着几日没见,原本就小巧的下巴而今更发尖了。
人一瘦,眼睛跟着都大了,沈傲瞧着那对圆眼睛,只觉得像一对大琉璃球子,水润澄澈……更漂亮了。
沈傲轻咳一声,收敛思绪。甄柳瓷漂亮他是知道的,自打第一眼见到,他就觉得她漂亮。
南方姑娘温润柔嫩,他觉得甄柳瓷的气质更独特些,像是池中荷花,纯净孤高,亭亭玉立。
瞧着温婉又坚韧,内里却柔软乖顺,偶尔露出些迷茫神情,便更生动可爱。
譬如此刻,甄柳瓷举着文章,疑惑地看向愣神的沈傲。
“先生?”
“哦。”沈傲回了神,接过她手中纸张。
这是上次他故意刁难甄柳瓷时布置的课业,没想到她来往奔波于城内城外的这几日,倒是挤出时间写完了。
沈傲略扫了一眼。
他知道甄柳瓷是做事妥帖之人,即便是忙中偷闲写出的文章那也是字字斟酌过的,必然不会敷衍了事。
他把文章放下,看向甄柳瓷:“甄小姐没好好吃饭?”
甄柳瓷被问的一愣,眨了眨眼才回到:“吃了的。”
翡翠站在门口忍不住搭腔:“是吃了,米饭吃了两口,菜只动了一筷子。”
沈傲淡笑,瞧着她:“今日小先生给你上一大课。”
话一落,甄柳瓷的眼光闪烁着,带着些期待。
“这一课叫养生之道,莫先于食。”他起身负手,款款而谈:“《棋经十三篇》中说:躁而求胜者,多败。我知道甄小姐忧心于自家生意,可若是急躁求成,忽略了身体,可谓是得不偿失。”
“甄老板而今病着,若是甄小姐再累倒了,这一大家子人怎么办呢?”
翡翠在门口帮腔:“是啊是啊,还是小先生有文化,就是这么个理。”
甄柳瓷瞧着沈傲:“小先生,并非是我故意不吃饭,而是……心中忧虑当真没有胃口,且这一天里事情多,实在没有空静下心来吃饭。”
沈傲只笑:“我匀出些时间给小姐。”他看向翡翠:“给你们小姐布菜。”
不由得甄柳瓷拒绝,翡翠小跑着去小厨房取了吃食,搬了屏风过来。
甄柳瓷瞧着书桌上的饭菜,又看了看屏风后的模糊人影,抿了抿嘴,低声道:“多谢小先生。”
沈傲靠在椅背上闲适地翻着书:“你唤我一声小先生,我自是要照顾你的。”他忽地挑唇一笑:“何况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作为你的长辈,做这些更是应该。”
甄柳瓷皱了皱眉,只觉得这话好不正经。
可沈傲就是这样的人,念着之前他快马奔赴富阳去请太医,甄柳瓷并未与他争执什么,拿起筷子安心吃饭。
她吃东西很安静,小口小口的。
沈傲的书页不曾翻动,只听着屏风后偶尔传来筷子碰到瓷碗瓷碟的声响。
思绪飞远,越过屏风,他想起甄柳瓷的嘴唇。
小小的,饱满的,菱形小嘴。
沾了油花定是会泛着莹莹的光,像个饱满欲滴的果子,引人采撷。
粉红的嘴唇里是雪白的牙齿,和嫣红的舌头……
沈傲皱了皱眉。
怎地无端想起这些?
嘴巴,牙齿,舌头谁人没有,有什么可挂心的。
他低低啧了一声,对自己十分不满。
甄柳瓷认真吃完一餐,而后漱了口擦了手才开始上课。
只是寻常一课,没什么好细说的,只是临走时沈傲收拾书本,听见甄柳瓷道:“先生,明日我告假一日。”
沈傲头都没抬,随口道:“哦?生意上的事?”
“那倒不是。”甄柳瓷回的很快,神色淡然:“我要招赘婿,明日相看人选。”
沈傲手上忽地一停,略挑了挑眉,看向甄柳瓷。
她也正收拾着书本,语气不像是去相看未来丈夫,而像是给铺子里招伙计似的寻常。
甄柳瓷收拾完后冲着沈傲颔首:“小先生,我先行一步。”
她拎着裙摆,缓缓迈过门槛。
风又吹起来了,带着一丝细不可闻的荷花香气。
沈傲觉得奇怪,荷花有香气吗?这府上有荷花吗?
不是荷花香,应当是胭脂淡香,定是这胭脂香气晃了他的神,素日伶牙俐齿胡搅蛮缠的嘴方才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沈傲一步步往花园北角的客房走着,盘算着明日是领例银的日子了,拿上银子之后该去街上逛逛,在和那些狐朋狗友们好好聚上一聚,喝点酒,冲一冲这纷乱心神。
对了,再去看看谢翀,一晃七八日没见了,他老头子一个孤单得很,得去陪陪他。
-
寻常人家给女儿相看夫君都有长辈陪着。
独独甄柳瓷是自己来的。
父亲病着,姨娘不便见客,她只能自己来。
幸而相看的地点在府里,倒是免了许多好奇的视线。
甄柳瓷坐在花园亭中,按父亲的意思穿了一身桃粉衣裙,头顶难得带了些朱钗点缀,淡淡抹了些口脂。
甄如山原话是说:“相看赘婿不是谈生意,该打扮的鲜亮些,莫要让人家觉得你不好接近。”
甄柳瓷嘴上没说,心里却不认同。
她觉得相看赘婿就是谈生意,还是迄今为止她较为重要的一笔生意。
何况父亲接着就说了,日后这赘婿同她是一起的,二人要相互扶持相互依靠,才能打理好甄家的生意。
甄柳瓷想,这不就是个忠心的伙计吗?
晨起白姨娘还特意来了她的院子一趟,嘱咐些男女相处之事,末了白姨娘笑道让她莫要太过严肃,别板着一张脸。
“谁家的小女郎不撒娇,许多时候撒撒娇,小郎君心里发软,话就好说了。”
这话一说,甄柳瓷的脸更生硬了几分。
她都想不起自己上次撒娇是什么时候了,应该是哥哥还在世的时候,她晃着哥哥的胳膊求他带自己去买糖雪球。
那是北方传过来的小吃,去了籽的山楂外面裹着厚厚的糖分,入口酸甜,口舌生津。
哥哥宠她,自是无有不应。
甄柳瓷眨了眨眼睛,心道奇怪,这几年怎地渐渐想不起哥哥的模样了?
只记得哥哥很高,少年人的肩膀并不很宽,但背着她的时候,总令她安心。
见她不说话,白姨娘呐呐住了口,低声解释道:“姨娘是后宅女人,说的话未必妥帖……小姐莫要在意。”
白姨娘后知后觉自己说错了话。
想来什么撒娇不撒娇之类的话,不适合甄柳瓷这个要掌家的姑娘。
甄柳瓷抿嘴笑了笑,嘴角泛起两个小小酒窝,似有安抚之意。
“姨娘多虑,我知道姨娘是关心我,希望我夫妻和睦,是为我好。”
甄柳瓷样貌出众,本就是玉做骨,绸捏肉,只是这几年鲜少打扮,今日装扮之后白姨娘和翡翠看着她的模样,俱赞不绝口。
而今她坐在亭中,指尖轻摩挲着衣袖上的精致花纹,又晃了晃裙摆,露出一双缀着明珠和穗子的绣鞋。
脚一晃,穗子就跟着动,绣鞋上细密的丝线在日光下泛着光,甄柳瓷紧抿了抿嘴角,眼中带着淡淡笑意。
不远处沈傲看着这一幕,嘴角不自觉勾了起来,脸上荡漾着柔和笑意。
想来十来岁的姑娘,哪有不爱打扮的。
都道女为知己者容……这话忽地出现在脑海中,又呼啦啦在沈傲心头滚过几遍,再看甄柳瓷那一身娇俏的粉白衣衫,沈傲心中忽而涌上一股子躁动。
他舌尖抵了抵牙齿,抱着臂站在廊下,一脸不耐地等着看同甄柳瓷相看之人。
他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只得她这样打扮。
沈傲很容易就又给自己找好了理由。
甄柳瓷叫他一声小先生,于情于理,他帮甄柳瓷把把关也是应该的。
要是谢翀此刻在,他也会这么干。
嗯,就是这么回事。
可是此刻出现在亭中的那个男人是怎么回事?
膀大腰圆,像个卖力气的!
这话当属沈傲意气用事的夸张之语。
易云确实曾在码头卖过力气,故而皮肤黝黑,身量也照常人宽厚了些,但他可担不起膀大腰圆四个字,宽肩窄腰才恰当。
易云从码头一步步做到甄家绸缎庄靠的是心细憨厚,甄老爷也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把他列入赘婿人选之一。
他眉毛粗而平,不带一丝锐气,眼神清亮,透着温润坦诚。
方才刚入花园,远远地看见甄柳瓷,易云的脸便腾地红了,一路收敛着视线走过来,此刻即便坐到甄柳瓷对面,也没敢抬头盯着她的脸,只把目光放在她针线细密的衣领上。
“请小姐妆安,在下易云。”声音醇厚,低沉好听。
这是他同甄柳瓷说的第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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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云是忠犬,沈傲这个疯犬也是犬啊

两犬相争,谁能更胜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