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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江边小院,贺峰来常和明净在这里吃饭。明净喜欢这里的清净,也喜欢这里的饭菜。
符康做线说和易文君跟贺峰来,贺峰来第一次没带明净出去赴宴,段云飞陪同明净去遛猫,余开乐屁颠屁颠跟上去,说想见识下有爱心的善良女人。
贺峰来知道选在这儿是符康以为他喜欢在这儿吃,但这里到处都有明净的影子。
他倚在竹门上,庭院里那池清泉汩汩流淌,接水的竹管翘完尾巴又翘头,两端运输着泉水。
我只有一个要求。不管怎样,你不许和明净在一起。
包厢里,易文君喝着清茶,半天没做声响。
符康有心想说些什么,但他最后只剩叹息。
如果我也爱她呢。易文君说。
那就装作不爱。贺峰来说。天底下那么多女人,总有下一个你爱的。
即使你们分手?
……你还当我是兄弟的话,即使我们分手,也不许。
易文君杯里的茶叶梗束在中央,他看着好友的背影,想起第一次见到明净时那双黑白分明的眼,她分明也……
如果她爱我呢。易文君问。
她不会一直爱你。贺峰来说。她就是这样的人。
如果她爱我,我也爱她,不行吗?
那我们就不是兄弟。
符康的调解之路无疾而终,那天到最后都没有人讲和,只是两个人交换了意见。没有协商。
贺峰来开车去小区花园,在一众遛猫遛狗的人群中找到明净的背影。她牵着毛球沿着江边走,身旁是段云飞,两人在聊什么,段云飞一直看着明净。余开乐走在前面,他旁边有几个抱着小狗小猫的女人,贴着讲话,看起来也很轻松自在。
天气很好,晴空万里,夏风轻抚,江里三只鸭子浮水,两只黑天鹅并行游水。
明净,起床了。贺峰来捏着明净的脸颊,企图叫她醒来。明净早上喜欢赖床,她睡得很久,也睡得很安静。毫无防备的脸,收起所有冷刺的稚嫩,贺峰来心生爱怜地低头亲吻她的脸。
明净被他作弄醒,想问他是有什么毛病,起得这么早。
但看到贺峰来的脸,她还是收回了这句话。贺峰来穿着白色体恤和灰色短裤,头发蓬松还有点乱,窗外的阳光镀到他的脸上,虚幻了他的温柔。
最后明净还是什么都没说,起床洗漱,镜子里的她被贺峰来搂住腰低头嗅闻脖子,她习以为常地刷牙,在要漱口时拍拍他的胳膊,弯腰洗脸,擦干净脸,贺峰来说给她准备了早餐。
要知道他们很少吃早餐。午餐外出解决,晚餐也是。两个人晚上享受夜生活,早上自然就起不来。昨晚贺峰来没有胡闹到太晚,还以为他终于肾虚了。
准备了早餐。是订了外卖吗?明净心里猜测,被贺峰来牵着手坐到客厅。桌子上摆着溏心蛋和面包,白粥和牛奶。真是四不像。溏心蛋歪歪扭扭,明净的那个还看得过去,贺峰来那个破了大半。
不用说“你做的”这种话,明净坐下吃饭,溏心蛋意外地还行,白粥里没有糖,寡淡无味,面包焦了半边,干巴巴。牛奶明净没喝,她推给贺峰来,贺峰来一并喝了。
说不出“很好吃”这种假话,但确实并不难吃。明净说,谢谢。
你喜欢吗?贺峰来问。
喜欢。明净说。
亲亲我。
……
明净擦干净嘴,侧过脸真的亲了贺峰来的脸。
第一次,明净对他的态度这么温和。连玩笑话都当真。贺峰来简直受宠若惊,他捂着脸,像看史前怪物一样看着明净。
别得寸进尺。明净伸手拍拍他的脸,走开了。
不是算计,可真的两天遇见一次易文君,到最后贺峰来都开始咒骂老天。跟想象中一样,易文君跟明净非常聊得来,自从巧云婚礼上两人加了联系方式,易文君总是会时不时地消息来跟她交流,他选话题的方式实在巧妙,总是以自己的经历来引出一个颇具争议的社会议题。
像那次谈到婚姻一样,易文君说:现在的婚姻制度对女性并不那么友好,如果可能,我会劝新娘再想想。但新郎是我的高中同学,我想即使离婚,对新娘来说也是受益更多。
明净只是注视着身穿洁白婚纱的巧云挽着西装革履的陌生人从红地毯的尽头,走向另一个尽头。
你是认为她在为自己谋利吗。明净说。
我只是认可她在现有婚姻制度中受益的权利。他说。
即使你并不认识她,也并不了解她。明净说。
向前的条件是客观的。他说。即使有爱情,客观的条件也无法忽视。如果我爱的人会因为客观条件选择我,我求之不得。
明净没有说话。在“亲一个!亲一个!”的起哄声里,巧云羞怯着脸庞被男人吻上双唇。
易文君暂时离场,喝得半醉的孙有靠过来:啧啧,你们两个,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不过,明女士,你要小心啊,这种男人,太会骗人了。
这种话近来老是听到。他们,见过易文君和她的人,都觉得她会和易文君在一起。就连孙有都这么说。
明净伸手去探孙有的额头,她喝醉时体温会急速上升。但现在她的额头只是微微发热。
巧云挽着新郎的胳膊走过来:孙有喝醉了?
明净放下手,任由孙有软绵绵地抵在她肩膀上:嗯。她那份我替她。
你不是开车来的吗?易文君姗姗来迟,但带着好意,拿过她手里的酒杯:我替你们两个。
哈哈,你还是这么喜欢英雄救美!来!喝!新郎大发着酒气,跟易文君碰杯。易文君言笑晏晏地下肚三杯酒,新郎拍着他的肩膀感叹:男人!真男人!你们俩什么时候结婚?
其实,我们不是……易文君话还没说完,被新郎又拍了下肩膀:行了行了!早做打算!到时候记得请我!我给你包厚厚的红包!
别说大话啦,巧云笑着去拦,你要包多大的红包呀!
哎呀!刚结婚你就当家啦!新郎笑呵呵的,挥手跟妻子走向下一桌。
趴在明净肩头的孙有把头埋得更深,明净没动。
刚才不好意思,易文君说,没能跟他解释清楚。我之后会跟他说明白的。
没关系。明净说。以后也不会再见。
我们之后还会再见的。易文君说。他的笑很温柔,悄悄将明净俘虏。
……因为对于被误解这件事,我一点也不感到抱歉。他看着明净,认真补充道。
明净搀着孙有走出大堂,坐电梯下楼,地下车场里停着贺峰来的某辆车,按下车门开锁键,孙有从她肩头起来,活动了下头颈,打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座。
明净插入车钥匙,打开车载输入孙有暂住的酒店名字。孙有躺在车椅上眼神放空看着前方。
劈腿不是个好选择。车开到半路,孙有突然说。要交往就先分手啊。
明净挑眉:你是对我说,还是对自己?
当然是对你,孙有说,贺峰来你也玩腻了吧?那个易文君看起来能撑很久。
多久?
那我怎么知道?就是很久咯,万一你们结婚了,我又得像今天一样泪洒现场了。
我们今天是第二次见面。
谁?那个易文君吗?……他看起来不是那么回事啊。上次见面什么情况?一见钟情?
一直在这里,是有点烦了。
哦,是啊,你不如跟我一起去F市玩一玩再回来。……啊,还是你说的是那个易文君?
不是。你今晚别再酗酒了。
别管我了,我自己会看着办。
明净没法不管她,只能陪着她回了酒店,看她点了一堆酒,坐在床上狂喝。醉得不省人事,吐了满床。明净叫了客房服务,把孙有扶进浴室冲澡,给她换了睡衣,塞进新换的床被里。
等她回到家,已经凌晨了。没开灯的房间,贺峰来独坐在那里。
明净摸黑换了鞋,把衣服挂在门口的衣架上。
掀开被子躺进床里,这是又一个平凡的日子。贺峰来从后面贴上来,搂住她,什么也没说。
好巧。易文君身穿白色西装,翩翩走来。
明净坐在角落的沙发上,啜饮着酒精饮料,抬眼看他,点点头。易文君端着酒杯坐在她旁边。
他们没陪你来吗?
在那边。
你最近没回我的消息。易文君只是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贺峰来等人: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明净摇头:你一直做得很好。
那么,是为什么?
明净摇头。
是因为峰来吗?听说他最近变了很多。
不是。
我会等你的。易文君扣上西装扣,站起身,同正前来的贺峰来打招呼。
好巧啊,余开乐也穿着西装,只是里面仍然是花衬衫,大开胸襟,漂亮的肌肤散发吸引力。他戴着茶色墨镜:总能在我们嫂子旁边找到你呢。
只是聊几句。易文君对他的浪荡颇有了解,内心对这种男人不齿,但表面样子仍要过得去。
图谋不轨。段云飞淡淡评价。
话说重了,云飞,符康说,转头问,文君跟明净聊了些什么?
饮料。她不喜欢馋了猕猴桃的水果酒精。易文君说,太酸了,我也不太喜欢。
他的眼睛坦荡,直视至今为止一言不发的贺峰来。
仅仅是一段时间没见,他没有先前那样一激就冒火了。是明净跟他说了些什么吗?承诺了什么,还是讲明了什么?
她吃不了太酸的东西。贺峰来说,我先过去给她换一杯。
峰来说得对,不喜欢的就要早换。易文君说,那我就不打扰了。
你说什么?贺峰来拦住他。你什么意思?
我只是字面意思。易文君坦然:不喜欢的饮料要早换,不喜欢的人也要早换。
得寸进尺。段云飞冷笑,看着贺峰来一拳打向易文君,丝毫没有阻拦的意思。
易文君被打了个踉跄,勉强站住,咽下那一拳打破的他的嘴唇里的血。
你不是在模仿我吗?你心里清楚,她到底会喜欢谁。你害怕了?易文君仍然笑得温雅。他看见换了一杯饮料的明净正在接近。
贺峰来回以他另一拳,易文君躲了,同时内心一喜,激道:假如明净在这里,知道你动手了,你猜会不会对你失望?
与想象中不同,明净不仅没有接近,反而不见了踪影。他一改防守之势,主动反击。得快点摆脱贺峰来,找到明净。但挣脱不开。两人虽在角落附近,却也吸引来一些想看热闹的人。脸上挂彩,易文君皱着眉头,不打算以这副狼狈的样子去见明净,贺峰来托其他人去找明净,余开乐留下看着情况。
段云飞找过去时,明净看起来状态不好。她坐在沙发上,神色不明,孙有挡在她身前。段云飞拧起眉头,上前两步,孙有挡住:她需要安静一会儿。
段云飞看不见更多,明净完全被挡在孙有身后了:如果这是她需要的话。
明净握紧孙有的手。她确实很喜欢易文君,从长相到性格都是她的菜,聊天时尊重女性,不开黄腔,不抽烟,不喝很多酒,不滥情,也不滥交。简直像是天上掉下来的,为她量身定做的一样。易文君事业有成,也没有狐朋狗友。明净承认这对她吸引力很大。更何况易文君隐约也是喜欢她的。
但她也只到这个地步。易文君对所有女生都很好,只要他想,他可以找到合拍的人选。
明净自认没有喜欢易文君到那个程度,所以做朋友也很好。
至于贺峰来。易文君出现之后,他像疯了一样圈养着她,患得患失到在梦里都要求她不要走,即使她就睡在他的身旁。他拙劣地模仿易文君,所有人都以为他疯了。他们不知道,如果可以,贺峰来会从出生起就学会伪装,直到和明净白头到老。
明净只是在思考。贺峰来好像真的爱她,爱到不能自己。连符康都来找她,要她不要那么狠心,他说,峰来会死的。
为什么?她问他。
你是真的不知道吗,明净?符康闭闭眼,你还是跟之前一样。谁都不关心。
明净只是看着他,看得他不得不避开那双曾经让他朝思暮想辗转反侧的罪魁祸首。他低下头,几乎脱力的,不看她也不想看现在。
因为他爱你。明净。符康说。就像以前我爱你一样。
符康想起很久之前的一个下午,贺峰来带明净来他们的朋友圈,让所有人都认识认识明净。他们聚在台球厂包厢里,三三两两地打球,喝酒。没人敢抽烟,贺峰来提前让所有人禁烟,因为明净不喜欢二手烟。
没化妆的女人,不穿裙子,不穿高跟鞋,连头发也扎得那么随便。兄弟们都很意外,就是这种女人?有人回,就是这种女人。
这也算女人?有个混不吝的没把住嘴,明净没什么反应,贺峰来看过来,冰冷的视线像要杀人。那混不吝却丝毫不知,背对着两人还在独自评价。这算什么女人啊?连妆都不花,怎么拿得出手?
贺峰来一脚踹上他的屁股,那人跌了个狗吃屎,被贺峰来双手拽着领子压到墙壁上,周围人静默着互看眼色,还有人凑到明净附近,说着:嫂子,你能不能劝劝贺少?
明净看着他,问:为什么?
没化妆的女人!连那些女学生们都会涂了口红才出门!为什么看得这么清?像直接打破了什么距离一样。那人被明净的脸冲击了,被不加修饰的自然冲击了。他看着明净的脸,结结巴巴,好半天才说:这不、不是、坏了兄弟和气吗?
明净只是说:这不关我的事。
什么?那人惊愕。明净却事不关己地转过头,她站在那里,欣赏无人敢劝的贺峰来把那个嘴臭的家伙打得半死,打得他像条杂鱼一样从墙上滑落到地上。
贺峰来出手还是太轻。明净只是想,如果是她,就不会让他这么轻易地逃脱痛苦。这种人要痛哭流涕着求饶才好看。
贺峰来扲着半死不活的那家伙,要他跟她道歉。
嘴巴都打得肿胀地男人大着舌头,吐出一口血沫,像是在说对不起。
明净弯腰,问他:你这样的,也算是男人吗。
那天很多人都借口陆续离开了,当然也有人留下来,觉得有意思,但明净只待了一会儿就走掉了。那天下午,贺峰来跟余开乐、段云飞、符康在一间包厢里单独打台球,没有那些人,余开乐在一旁玩着手机,敲着键盘把贺峰来打张凯的照片发过去威胁,在收到满意的回复后放下手机。轮到段云飞的杆,他岔开手支住杆子,对准目标球,一击进洞。符康说,今天事情闹得有点大。
没事,那家伙不敢做什么。余开乐笑嘻嘻的,把威胁张凯的事讲给他们听。
我是说,对明净在圈里的名声不好。符康纠正。
她不在乎。段云飞说。
贺峰来擦着自己的杆头,不说话。轮到他的杆,他弯腰,对准红球。
如果我说我对现在的生活很满足,你们会笑我吗?他说。
不。当然不会。符康完全知道他在说什么。他在说,他找到了能去爱的人,即使她并不爱他,但他对此感到满足。就像几年前的他一样。但他什么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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