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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孜然不自然z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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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落与永别-余寒与残影


      入冬的第一场雪,比往年早了半个月。湖居的屋顶积了薄薄一层白,小银杏趴在窗边,爪子扒着玻璃,盯着门外的雪,连沈砚递来的肉干都没兴趣——它还在等那个会在雪天陪它堆雪狗的人。
      沈砚裹着厚厚的外套,手里提着保温桶,桶里是刚煮好的小米粥。自从上次从医院回来,他每天都会去看林溪,有时林溪醒着,会跟他说几句话,大多时候,林溪都在昏睡。医生说,林溪的身体在一点点垮掉,就像冬天的枯草,风一吹,就可能折断。
      走到病房门口,沈砚听见里面传来细碎的说话声。是林溪的朋友,一个他从未见过的Omega,正拿着一张照片,轻声说:“溪溪,你看,这是我们去年在小镇上拍的,你说这里的雪比湖居的软,还记得吗?”
      沈砚站在门外,脚步顿住了。他看见林溪靠在枕头上,手里拿着照片,嘴角带着一丝浅淡的笑意,那是他从未见过的、不属于他的温柔。原来林溪离开他之后,也有过开心的日子,原来没有他,林溪也能活下去。
      他推开门,林溪看见他,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了,只剩下一片平静。“你来了。”林溪的声音很轻,像是随时会断。
      沈砚把保温桶放在桌上,打开,小米粥的香气飘出来,却没勾起林溪的食欲。“医生说你要多吃点。”他舀了一勺,递到林溪嘴边。
      林溪摇摇头,偏过头:“我不想吃。”
      沈砚的手僵在半空,小米粥的热气熏得他眼睛发酸。他想起从前,林溪总爱赖床,他会把小米粥端到床边,林溪会撒娇似的让他喂,还会故意把粥蹭到他脸上,笑着说“沈砚,你喂的粥最甜”。可现在,同样的小米粥,同样的人,却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小玫瑰他们……还好吗?”林溪突然问,眼神落在窗外的雪上。
      “好,小玫瑰昨天还在沙发上晒太阳,小银杏跟着我去了海边,小薰也胖了一点。”沈砚撒谎了。小玫瑰还是缩在角落,小银杏每天趴在门口,小薰依旧不爱吃东西,它们和他一样,都在等一个不会回来的人。
      林溪点点头,没再说话。过了一会儿,他从枕头下摸出一个东西,递给沈砚——是一枚银杏叶形状的吊坠,银质的,边缘已经有些磨损,是去年秋天,他们在爷爷家后山捡的枫叶,林溪亲手做的,说要当他们的定情信物。
      “这个还给你。”林溪的指尖冰凉,碰到沈砚的手时,像一片雪花落在掌心,瞬间融化,“以后,你可以把它送给别人,或者……扔了。”
      沈砚接过吊坠,指尖攥得紧紧的,银质的边缘硌得他手心生疼。“林溪,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肯原谅我?”他的声音发颤,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我把公司卖了,我把爷爷接来了湖居,我把所有的错都改了,你回来,好不好?”
      林溪看着他,眼底有了一丝水汽,却很快又消失了。“沈砚,不是所有错都能改,不是所有伤害都能弥补。”他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我曾经以为,我们可以一起看遍全国的春天,可现在,我连这个冬天都熬不过去了。”
      沈砚的心脏像被狠狠砸了一下,疼得他几乎窒息。他冲过去,紧紧握住林溪的手,“你不会有事的,我已经请了最好的医生,他们会治好你的,一定会的!”
      林溪笑了笑,那笑容很轻,很淡,像雪地里的一朵小花,随时会被风吹走。“沈砚,别骗自己了。我知道我的身体,我不怕死,我只是……有点遗憾。”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像耳语,“我还没看到今年湖居的雪,还没给小玫瑰梳毛,还没……再抱你一次。”
      沈砚把林溪抱在怀里,动作很轻,像抱着一件易碎的珍宝。林溪的身体很轻,瘦得只剩一把骨头,靠在他怀里,像一片羽毛。“我抱你,我现在就抱你。”他的声音哽咽,“我们回家,回湖居,看雪,给小玫瑰梳毛,好不好?”
      林溪靠在他怀里,轻轻嗯了一声,声音越来越小。“沈砚,我好像……有点冷。”
      沈砚把外套脱下来,裹在林溪身上,紧紧抱着他,想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可林溪的身体还是越来越冷,呼吸也越来越微弱。“林溪,你别睡,跟我说说话,说你还想去哪里,我们明年就去,好不好?”
      林溪没有回答。他靠在沈砚怀里,眼睛轻轻闭着,嘴角还带着一丝浅淡的笑意,像睡着了一样。
      护士冲进来时,沈砚还抱着林溪,不肯放手。医生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沈砚坐在病床边,抱着林溪冰冷的身体,眼泪无声地掉下来,落在林溪的头发上,很快就凉了。他想起林溪曾经说“家有你,有小家伙们,才是最圆满的归处”,可现在,家还在,小家伙们还在,林溪却不在了。
      回到湖居时,雪下得更大了。小银杏看见他回来,跑过来蹭他的裤腿,却没看见林溪的身影,尾巴渐渐耷拉下来。小玫瑰从沙发上跳下来,围着他转了一圈,发出轻轻的呜咽。小薰在兔笼里,不停地跺脚,像是在找林溪。
      沈砚把林溪的骨灰抱在怀里,放在画室的窗台上,旁边放着那个装着贝壳的玻璃瓶,还有那本新的速写本。他把银杏叶吊坠挂在瓶口,银质的叶子在风里轻轻摇晃,像林溪在跟他打招呼。
      他在院子里堆了个雪人,和去年一样,旁边堆着小雪猫、小雪狗和小雪兔,分别照着小玫瑰、小银杏和小薰的样子。雪人手里拿着林溪从海边带回来的贝壳,旁边放着林溪的画笔。
      沈砚坐在雪人旁边,怀里抱着小玫瑰,小银杏趴在他脚边,小薰的兔笼放在旁边。雪落在他的头发上,很快就白了。他看着湖居的院子,白玫瑰谢了,向日葵枯了,薰衣草也落了,只有雪还在不停地下,把一切都染成了白色,像在为林溪送行。
      “林溪,你看,雪下得好大。”沈砚的声音很轻,像在跟林溪说话,“小玫瑰他们都很想你,我也很想你。”
      他从口袋里拿出那本《四季与你》,扉页上海边的照片还泛着暖光。他翻开,里面夹着去年秋天的枫叶,还有林溪写的小字:“家的味道,是我心里最踏实的甜。”
      眼泪掉在书页上,晕开了墨迹。沈砚知道,林溪再也不会回来了,他们曾经的春天,曾经的爱意与圆满,都随着林溪的离开,永远地留在了过去。
      往后的岁岁年年,湖居的雪还会下,小玫瑰还会晒太阳,小银杏还会追蝴蝶,小薰还会啃牧草,可那个会背着相机、笑着说“身边的人是我的心安”的人,再也不会出现了。
      沈砚会守着湖居,守着林溪的骨灰,守着那些再也无法实现的承诺,直到他也变成一把骨灰,和林溪一起,躺在湖居的院子里,看春天的花,夏天的海,秋天的枫叶,冬天的雪,永远地在一起。
      林溪走后的第一个春节,湖居的雪下得没停过。沈砚把林溪的骨灰坛从画室搬到了卧室,放在枕边,夜里总忍不住伸手去碰,坛身的冰凉透过指尖钻进骨头缝里,像林溪走那天,他攥不住的手。
      除夕那天,爷爷来了。老人拄着拐杖,看见空荡荡的客厅,眼眶瞬间红了。他没提林溪,只是坐在沙发上,看着墙上挂着的照片——海边的日出里,林溪的发梢还沾着阳光;枫叶林的画面中,林溪举着相机的手微微抬起。爷爷伸手摸了摸照片里林溪的脸,声音发颤:“早知道……去年秋天就该多留你们住几天。”
      沈砚没说话,只是给爷爷倒了杯热红酒。酒还是按林溪的方子煮的,肉桂和橙子的香气飘满客厅,却暖不了半分冷意。小玫瑰蹲在爷爷脚边,蹭了蹭他的裤腿,像是在找那个曾经抱着它喂小鱼干的人;小银杏趴在门口,耳朵贴在地面,连春晚的声音都没能让它抬头——它还在等林溪开门的动静。
      夜里,爷爷睡下后,沈砚坐在客厅的地毯上,翻着林溪留下的速写本。最后一页那个提着行李箱的背影,被他的眼泪泡得发皱。他突然想起,林溪离开前,曾在画室里待了一整夜,第二天清晨走时,画架上还放着半幅没完成的“旅行纪念角”——贝壳的亮色块旁,本该画着他的位置,只留了一片空白。
      开春时,湖居的白玫瑰冒了新芽。沈砚学着林溪的样子浇水、施肥,可新芽长到一半就蔫了,像极了林溪没能熬到春天的生命。他蹲在花丛前,指尖碰了碰枯萎的芽尖,突然看见泥土里埋着个东西——是林溪从前戴的发绳,浅紫色的,还缠着几根他的头发。
      沈砚把发绳捡起来,攥在手里。他想起去年春天,林溪在海边弯腰捡贝壳,风把他的头发吹乱,他随手扯下发绳扎头发,笑着说“沈砚,你看我像不像海边的小渔夫”。那时的风是暖的,林溪的笑是甜的,可现在,只剩下一根发绳,在手里攥得发潮。
      他带着发绳去了林溪的小镇。租屋还空着,房东说林溪走后,没人敢租,怕扰了“爱画画的先生”。推开门,一股灰尘味扑面而来,窗边的玻璃瓶还在,里面的银杏叶已经枯成了碎片;画架上放着半幅画,画的是湖居的院子,白玫瑰开得正好,只是画面中央,本该有他的位置,被涂成了一片深灰。
      书桌上压着一张纸条,是林溪的字迹,已经泛了黄:“沈砚,如果有一天你来看我,记得把窗边的银杏叶带回湖居,就当我……还在陪你看秋天。”
      沈砚把银杏叶碎片小心地收进速写本,又把那张纸条叠好,放进贴身的口袋。他在小镇的街头走了很久,路过林溪常去的早餐店,老板娘还问“那个爱点豆浆配油条的先生怎么没来”;路过画材店,老板笑着拿出新到的颜料,说“上次那位先生要的浅紫色,我还留着呢”。
      每个人都记得林溪,记得他的笑,记得他的习惯,只有他,把林溪弄丢了。
      回到湖居时,小薰病了。兽医说它是长期抑郁,加上营养不良,已经救不回来了。沈砚抱着兔笼,坐在画室里,看着小薰渐渐没了呼吸。小玫瑰蹲在旁边,舔了舔小薰的耳朵,发出轻轻的呜咽;小银杏趴在地上,尾巴耷拉着,连呜咽都没力气。
      他把小薰埋在院子的白玫瑰丛旁,旁边放了一把新鲜的牧草——那是林溪从前总给小薰准备的。埋土时,他看见泥土里露出一片浅紫色的花瓣,是去年的薰衣草,还没完全腐烂,像林溪留在世间的最后一点痕迹。
      夏天来了,三色花海没再开。沈砚把画架搬到花丛中,试着画“花海与旅行纪念角”,可画笔落在画布上,怎么也画不出林溪想要的暖调。他想起林溪曾说“稍微压一点灰调,和薰衣草的紫色呼应”,可现在,整个画面都是灰的,连贝壳的颜色,都像蒙着一层永远擦不掉的雾。
      夜里,他总做噩梦。梦里林溪站在海边,背对着他,他拼命往前跑,却怎么也追不上。林溪偶尔回头,脸上没有表情,只是轻声说“沈砚,我等你好久了”,可不等他靠近,林溪的身影就散了,只剩下一片漆黑的海。
      他惊醒时,总会摸到枕边的骨灰坛,指尖的冰凉让他清醒——林溪不会再等他了,永远不会。
      秋天,爷爷家后山的枫叶又红了。沈砚带着小玫瑰和小银杏去了,爷爷坐在枫叶下,手里拿着林溪画的花海图,眼泪不停地掉。小玫瑰蹲在林溪去年坐过的石头上,盯着远处的山路;小银杏追着一只蝴蝶跑,却在曾经捡枫叶的地方停住,对着空气呜咽。
      沈砚捡起一片枫叶,夹进林溪的速写本。本子里的纸条被他摸得发皱,林溪的字迹渐渐模糊,像他越来越记不清的、林溪的脸。他突然发现,他连林溪笑起来时眼角的弧度,都快忘了。
      冬天又到了,湖居的雪下得更大了。沈砚堆了个雪人,旁边堆着小雪猫和小雪狗——小雪兔的位置,空着,像林溪走后,他心里永远填不满的洞。小银杏趴在雪人旁,慢慢闭上了眼睛,再也没醒来;小玫瑰缩在沈砚怀里,夜里也没了呼吸。
      他把小银杏和小玫瑰埋在小薰旁边,又在旁边挖了个坑——那是他的位置。他坐在花丛前,怀里抱着林溪的骨灰坛,手里拿着那本《四季与你》。扉页的照片已经泛黄,林溪的笑脸在岁月里渐渐模糊。
      雪落在他的头发上,很快就白了。他轻轻摸着骨灰坛,声音轻得像要被风吹走:“林溪,小玫瑰和小银杏也来陪你了。我很快……也来陪你。”
      他翻开《四季与你》,里面的枫叶已经枯了,林溪写的“家的味道”,被眼泪晕得只剩一团墨。他想起林溪曾说“不管去多少地方,还是觉得回家最舒服”,原来那时林溪就知道,他们的家,早就该只有彼此。
      风裹着雪吹过来,掀动了书页。沈砚靠在花丛旁,慢慢闭上了眼睛。怀里的骨灰坛还是凉的,可他觉得,终于要暖和了——他要去见林溪了,去见那个等了他很久的人,去补那些没看完的春天,没说出口的道歉,和没来得及的、一辈子的陪伴。
      湖居的雪还在下,覆盖了院子里的新土,覆盖了墙上的照片,也覆盖了那些没来得及说出口的爱意。从此,再也没有人守着空荡的湖居,再也没有人对着骨灰坛说话,只有风吹过花海时,偶尔会传来细碎的声响,像极了林溪从前,轻轻喊他名字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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