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烬

　　六月的风裹挟着潮湿的热气，林雅楠攥着准考证，指尖微微发凉，心脏在胸腔里跳得格外快。

　　考场里的空调冷气很足，与室外的燥热形成鲜明对比。林雅楠找到自己的座位，指尖触到冰凉的桌面时，才发现手心竟沁出了薄汗。她从笔袋里拿出削好的2B铅笔、黑色签字笔，一一摆在桌上，目光扫过前排同学的背影，又落在墙上的时钟上——秒针正不紧不慢地走着，每一声“滴答”都像敲在心上。

　　考前的广播提示音响起时，她忽然想起初三这一年的无数个清晨。天还没亮透，书桌上的台灯就亮了，古诗词的字句在反复诵读中变得滚烫；想起深夜里草稿纸上密密麻麻的演算，橡皮屑堆成小小的山，窗外的月亮从树梢移到中天；想起某次模考失利后，她对着温博宇所在学校的招生简章发呆，直到眼泪打湿了纸页，又赶紧擦干，重新翻开错题本。

　　“开始答题。”

　　广播里的指令打破了寂静。林雅楠低下头，看向语文试卷的第一题。熟悉的题型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笔尖落在答题卡上，发出轻微的声响。阅读题里，一段关于“坚持与梦想”的文字忽然撞进眼里，她握着笔的手顿了顿，脑海中闪过温博宇的侧脸——他总是在课间刷题，阳光落在他专注的眉眼上，仿佛自带一层光晕。她曾偷偷想过，要是能和他在同一间教室里，做同一张试卷，该多好。

　　这个念头只在脑海里停留了一秒，就被她压了下去。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分析文章结构，提炼中心思想。笔尖在纸上流畅地滑动，那些背过无数遍的知识点、练过千百次的答题模板，此刻都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

　　考场上的时间过得很快，又似乎格外漫长。数学考试时，最后一道大题难住了她。林雅楠盯着题目，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心跳又开始加速。她想起数学老师说过的“遇难先绕，回头再攻”，便先跳过这题，把后面的题目仔细检查了一遍。等回过头来，她深吸一口气，在草稿纸上重新画辅助线，换了种思路推演——当答案终于浮现时，她长长地舒了口气，额前的碎发已被汗水濡湿。

　　几门考试下来，林雅楠像被抽走了力气。每场考完，她都不跟同学对答案，只是默默走出考场，在树荫下找个角落坐下，啃几口面包，喝半瓶水，然后拿出下一门的复习资料，快速翻看重点。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书页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她的目光却异常专注，仿佛外界的一切喧嚣都与自己无关。

　　最后一场是英语。听力部分的语速很平稳，林雅楠竖起耳朵，捕捉着每一个单词。笔试部分做得很顺利，直到看到作文题——“My Dream”。她握着笔，笔尖悬在纸上，忽然想起初三第一次月考后，她在走廊里偶遇温博宇。他手里拿着年级第一的奖状，被同学围着祝贺，她远远看着，心里悄悄埋下一个念头：要去他要去的地方，要和他一样优秀。

　　“我的梦想，是考上市里最好的高中。”

　　她在试卷上写下这句话时，笔尖微微发颤。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变得响亮，阳光透过窗户，在字迹上镀了一层金边。她想起这一年里掉过的眼泪、咬着牙的坚持，想起施靖优给她塞的巧克力，想起小烁开玩笑说“你肯定能追上温博宇”，所有的情绪忽然涌上来，又被她用力咽了回去。

　　交卷的铃声响起时，林雅楠放下笔，看着自己写满答案的试卷被收走，心里忽然空落落的。她收拾好笔袋，走出考场，看到考点外攒动的人群，眼眶莫名一热。

　　夏日的阳光刺眼，她眯起眼睛，望向远方。不知道温博宇在哪个考场，不知道他发挥得好不好，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得偿所愿。但她知道，这一年的努力，每一分每一秒都没有白费。

　　走出考点时，一阵风吹过，带着栀子花的香气。林雅楠抬起头，看到湛蓝的天空上飘着几朵白云，忽然笑了。不管结果如何，她已经用尽了力气，朝着那个有他的方向，奔跑了一整个青春。

　　剩下的，就交给时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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