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寒辞

　　回到京城时，恰逢一场春雨，淅淅沥沥的雨丝打在青石板上，晕开一片片深色的水迹。沈惊寒跟着沈惊辞走进侯府，背上的伤被雨水浸得发疼，每走一步都牵扯着筋骨发麻，却不敢有半分懈怠，脊背挺得笔直。

　　刚到正厅外，就见大哥沈惊澜站在廊下看雨，墨色锦袍被雨雾打湿了边角，却依旧身姿挺拔，气场凛冽。

　　“大哥。”沈惊辞上前行礼，笑容温淡，仿佛这一路北境的风霜与他无关。

　　沈惊澜的目光落在沈惊寒身上，扫过他苍白的脸和渗出血迹的衣背，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事办得如何？”

　　沈惊寒单膝跪地，从怀中取出密报，双手奉上：“回大哥，吏部尚书通敌的证据在此，北境敌军布防图也已查明。”

　　沈惊澜接过密报，翻开看了几页，指尖在“完颜烈”的名字上顿了顿，抬眼看向沈惊寒：“路上遇袭了？”

　　“是，遇到吏部尚书的死士，已处理干净。”沈惊寒垂首，声音因疼痛有些发颤。

　　沈惊澜没再追问，将密报递给身后的幕僚：“按此行事。”他目光重新落回沈惊寒身上，语气平淡，“伤养好了，去暗卫营领新的差事。”

　　“是，大哥。”

　　沈惊寒刚要起身，沈惊辞忽然开口：“大哥，三弟这次在北境，似乎与那‘白狐’有过接触。”

　　沈惊寒的身体猛地一僵，冷汗瞬间冒了出来。他没想到二哥竟会在大哥面前提起此事，抬头看向沈惊澜，对方的眼神果然冷了几分，像淬了冰的刀子。

　　“白狐？”沈惊澜的声音低沉，“你与他说了什么？”

　　“没……没说什么。”沈惊寒的指尖攥得发白，“只是交易情报，他……他问我要不要脱离沈家，我没答应。”他不敢隐瞒，在大哥面前，任何谎言都只会招致更重的责罚。

　　沈惊澜沉默了片刻，雨丝落在他的发间，凝成细小的水珠。“看来，还是罚得轻了。”他淡淡道，“惊辞，带他下去，好好‘教教’他什么是沈家的规矩。”

　　“是，大哥。”沈惊辞应着，看向沈惊寒的眼神带着几分戏谑的笑意，“三弟，走吧。”

　　沈惊寒的心沉到了谷底，却只能低着头，跟着沈惊辞往偏院走。春雨打在身上，冰凉刺骨，可他觉得，比不过二哥此刻眼底的寒意。

　　偏院的刑具似乎又添了新的，墙角立着一根缠着铜丝的鞭子，鞭梢闪着冷光，一看就知道抽在身上会有多疼。

　　“跪下。”沈惊辞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杯热茶，雾气模糊了他温润的侧脸。

　　沈惊寒“咚”地一声跪在地上，膝盖撞在冰凉的青砖上，疼得他闷哼一声。背上的伤本就没好，此刻更是疼得他眼前发黑。

　　“白狐的话，你当真没动心？”沈惊辞呷了口茶，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审视。

　　“没有。”沈惊寒咬着牙，声音坚定，“我是沈家的人，绝无二心。”

　　“绝无二心？”沈惊辞笑了，放下茶杯，走到他面前，忽然抬脚，重重地踩在他的背上。

　　“呃！”剧痛瞬间传来，沈惊寒像被巨石压住，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晕厥过去，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那你告诉我，”沈惊辞的脚又加重了几分力道，声音轻得像叹息，“为什么在破庙里，你犹豫了？为什么听到‘自由’两个字，你眼睛亮了？”

　　沈惊寒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不是因为疼，是因为恐惧。他没想到，自己当时那一瞬间的动摇，竟被二哥看得一清二楚。

　　“我……我没有……”他想辩解，却被背上的剧痛堵得说不出话。

　　“还敢嘴硬。”沈惊辞冷笑一声，收回脚，转身拿起那根缠着铜丝的鞭子，“看来，是二哥太久没让你尝尝疼的滋味，让你忘了自己的身份。”

　　鞭子“啪”地一声抽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土。沈惊寒的身体猛地一颤，恐惧像藤蔓一样缠住他的心脏，让他几乎窒息。

　　“二哥……求你……我真的知道错了……”他终于撑不住，发出了破碎的哀求，“我再也不敢了……求你饶了我这一次……”

　　沈惊辞看着他涕泪横流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又被狠戾取代。“错了？”他扬手，鞭子带着风声，狠狠抽在沈惊寒的背上，“你的错，不是动了不该有的念头，是忘了谁才是你的主子！”

　　“啪！啪！啪！”

　　鞭子一下接一下地落下，铜丝划破皮肉，带来比荆条更甚的剧痛。沈惊寒的背上早已血肉模糊，血浸透了衣衫，滴在地上，与雨水混在一起，触目惊心。

　　他死死咬着牙，不敢再求饶，也不敢动一下，只能任由鞭子抽在身上，疼得浑身痉挛。他知道，二哥此刻是真的动了怒，若是自己敢有丝毫反抗，只会被打得更狠。

　　不知过了多久，鞭子终于停了。沈惊辞喘着气，看着地上几乎要晕厥过去的沈惊寒，将鞭子扔在一边，声音带着一丝疲惫：“记住，你的命是沈家的，你的心，也该是沈家的。若是再敢有二心，我会亲手剜了它。”

　　说完，他转身走出偏院，春雨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仿佛要将这满院的血腥，都冲刷干净。

　　沈惊寒趴在地上，意识渐渐模糊。背上的疼已经麻木了，他只觉得冷，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冷。

　　他想起北境的破庙，想起白狐的话，想起自己那一瞬间的动摇。原来，那一点点关于“自由”的幻想，代价竟是如此惨痛。

　　大哥的威严，二哥的狠戾，像两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他知道，自己这辈子，都别想逃出去了。

　　沈惊寒闭上眼睛，任由雨水打在脸上，混着眼泪，一点点渗入泥土里。偏院的雨，似乎比别处更冷，更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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