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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声的保护
男人的眼神在夏知遥脸上黏了几秒,喉结动了动,突然伸出粗糙的大手,一把攥住她的胳膊。那力道像铁钳,捏得她骨头生疼。
“跟哥哥去旁边玩玩,嗯?”他咧开嘴笑,露出泛黄的牙齿,另一只手就要去拽她的书包带,往路边的草丛里拖。
那里的树影浓得像墨,一旦被拉进去,后果不堪设想。
夏知遥浑身的血液都快冻住了,拼命挣扎:“放开我!你干什么!”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却没什么力气。
男人被她的反抗惹得不耐烦,手上的劲更大了,几乎要把她的胳膊捏碎。
就在他半个身子已经探进草丛,马上要把夏知遥拽进去时——
“你在干什么。”
一个清亮的男声突然从身后传来,不高,却像冰锥刺破了粘稠的恐惧。
那声音带着点少年人的清冷,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男人的动作猛地顿住,拽着夏知遥的手也松了半分。他警惕地回头,脸上的狠戾僵了一瞬。
就是这半秒的迟疑,夏知遥像是被求生本能点燃,眼睛死死盯着脚边一块半大的砖头。
她用尽全身力气,弯腰抓起砖头,想也没想就往男人后脑勺砸去——
“咚”的一声闷响。
男人哼都没哼一声,身子晃了晃,松开手捂着头,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夏知遥哪敢停留,砖头一扔,转身就往家的方向狂奔。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眼泪混着冷汗往下掉,书包带早就被扯松,跑出去没两步,书包“啪”地掉在地上,她却连回头捡的勇气都没有,只顾着拼命往前冲,脚步声在空荡的路上敲出急促的回响。
她没看清那出声的人是谁,甚至没回头看一眼,满脑子只有“快跑”两个字。
而留在原地的周叙,看着夏知遥几乎要飞起来的背影,又转头看向那个捂着头骂骂咧咧的男人。
男人缓过劲,见她跑远了,竟还想追上去,刚迈出一步,就被周叙一脚踹在膝盖后弯。
“嗷——”男人重心不稳,结结实实地跪倒在地上,后脑勺的伤口渗出血来,混着灰尘糊了一脸。
周叙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月光从树缝里漏下来,照在他绷紧的侧脸上,平日里的清冷被一种生人勿近的戾气取代。
他刚才路过这里,远远就看到男人拽着个女生,走近了才认出是夏知遥,那瞬间的怒火几乎要烧穿理智。
男人抬头看清他只是个学生,顿时来了底气,骂骂咧咧地想爬起来:“小兔崽子,敢踹你爷爷……”
话没说完,周叙已经弯腰,抓起地上的半截砖头——正是夏知遥刚才扔的那块。
他没砸,声音比夜风还冷:“滚。”
男人被他眼里的狠劲吓住了,尤其是看到他攥着砖头的手骨节泛白,那眼神像是真能砸下来,顿时怂了。
他连滚带爬地站起来,撂下两句狠话,一瘸一拐地钻进了黑暗里。
周叙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又站了几秒,才转身捡起夏知遥掉在地上的书包。
书包拉链开了,露出里面的语文课本和笔记本,还有颗没拆封的草莓软糖滚了出来。他弯腰捡起来,放进书包侧袋,然后拉好拉链,甩到肩上。
他迈开步子,不紧不慢地跟在夏知遥身后。
前面的女生还在拼命跑,书包没了,背挺得笔直,像只受惊后慌不择路的小鹿。
周叙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夏知遥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却没让她发现。
他不是想跟着,只是不放心。
刚才那男人虽然跑了,保不齐会躲在哪个角落。
夜风掀起他的校服衣角,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夏知遥的背影上,偶尔扫向路边的阴影,确认没有可疑的动静。
夏知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直到看到小区门口那盏熟悉的路灯,才敢放慢脚步。
她扶着膝盖喘了半天,回头望了望空荡荡的路,确定没人跟上来,才捂着胸口往小区里走。
她的手指还在抖,掏门禁卡时试了好几次才成功。
进了小区大门,她又回头看了一眼,夜色沉沉,什么都没有。
而周叙就站在马路对面的树影里,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单元楼门口,才穿过马路,走到她家门口。
他把书包轻轻放在门垫上,又看了眼紧闭的防盗门,转身离开。
夜风依旧吹着,梧桐叶沙沙作响。
周叙的身影很快融入夜色,只有书包留在原地,安安静静地守在门口,像个沉默的秘密。
夏知遥靠在门后,后背紧紧贴着冰凉的门板,心脏还在疯狂地跳,像是要撞破肋骨冲出来。
她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刚才那只粗糙的大手、狰狞的纹身、浑浊的眼神,一遍遍在脑海里回放,吓得她浑身发抖。
不知过了多久,呼吸稍微平稳了些,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书包!她的书包落在路上了!
里面有刚发的语文试卷,还有夏知遥特意整理的生物笔记,都是明天要交的作业。
她咬了咬牙,手指在门把手上犹豫了半天。
外面太黑了,刚才那个男人的影子像梦魇一样缠着她,可那些书……
最终,她还是深吸一口气,攥紧拳头,猛地拉开了门。
“咚”的一声轻响,门似乎撞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
夏知遥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抬头却愣住了——她的书包正安安静静地躺在门垫上,刚才开门的力道,刚好撞在书包侧面。
怎么会在这里?
她满心疑惑,顾不上多想,飞快地弯腰抱起书包,手指触到熟悉的帆布面料,才稍微安心了些。
书包沉甸甸的,拉链拉得好好的,像是被人特意放在这里的。
是谁?
是刚才那个出声的男生吗?
她抱着书包,下意识地往楼道里看了看,空荡荡的,只有声控灯在她开门时亮起,此刻正散发着昏黄的光。
外面的夜风吹进来,带着点凉意,夏知遥打了个哆嗦,也顾不上深究,转身“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反锁的声音在安静的屋里显得格外清晰。
直到背靠着门滑坐在地,抱着书包把脸埋进去,她才敢稍微放松一点。
书包上似乎还残留着一点夜风的凉意,却奇异地让她慌乱的心安定了些许。
只是那个问题,始终在心里盘旋:到底是谁,把书包给她送回来的?
周叙推开那扇沉重的雕花木门时,客厅里只亮着盏水晶吊灯,光线透过切割精致的玻璃,在大理石地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周启砚就坐在沙发正中央,指间夹着支雪茄,烟雾在他周围缓缓升腾。
他穿着量身定制的深色西装,袖口露出的手表表盘在光线下闪着冷光,浑身上下都透着经年累月沉淀下来的权势感——那是一种无需言语,就能让人下意识屏住呼吸的压迫感。
听到开门声,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目光依旧落在面前的财经报纸上,仿佛进门的不是他儿子,只是一阵无关紧要的风。
周叙换了鞋,把书包随意扔在玄关的柜子上,转身往楼梯走。
鞋底踩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在这过分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的视线不经意扫过沙发上的人,鼻腔里涌入淡淡的雪松味古龙水混合着雪茄的气息——那是属于周启砚的味道,昂贵、疏离,像这座豪华别墅里的一切,精致却没有温度。
楼梯扶手是冰凉的金属,周叙的手指抚过,忽然想起初二那年的夏天。
母亲的行李箱滚过玄关,轮子发出刺耳的声响。父亲把离婚协议拍在桌上,声音冷得像冰。
母亲离开的这些年,周叙每一天每一秒都在恨周启砚。
他不明白为什么他要抛弃母亲,更不明白为什么要把所有错都归到母亲名下。
后来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打游戏,再睁眼时,已经坐在了戒网瘾学校的铁床上。
那一年,周启砚没来看过他一次。
如今他回来了,这个家依旧是老样子。
父亲永远坐在沙发上处理公务或看报纸,他们之间能称得上交流的,只有每月准时到账的生活费。
第二天清晨,夏知遥站在镜子前,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胳膊——那里还残留着昨晚被攥过的红痕,一碰就隐隐发疼。
她深吸一口气,把校服袖子往下拽了拽,遮住那片痕迹,才背上书包出门。
路上的行人依旧匆匆,可夏知遥的脚步却格外谨慎,总忍不住往路边的阴影里瞟,神经像绷紧的弦,稍有动静就会吓一跳。
直到走进学校大门,看到熟悉的教学楼,心里的石头才稍微落地。
姜霓像往常一样扑过来挽她的胳膊,刚碰到就被夏知遥下意识地躲开了。
“怎么了?”姜霓愣了愣,看着她发白的脸色,“你脸色好差啊,昨晚没睡好?”
夏知遥摇摇头,勉强笑了笑:“没事,可能有点着凉。”
程屿抱着篮球从旁边经过,看到她这副样子,也停下脚步:“夏知遥,你没事吧?昨天值日到那么晚,是不是太累了?”
“我没事,谢谢。”夏知遥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快步往教室走。
姜霓和程屿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她在隐瞒什么,却没再多问,只是默默跟在她身后。
接下来的日子,夏知遥像被按下了循环键。上课、刷题、睡觉,规律得近乎刻板。
她不再走那条僻静的小路,每天放学都等姜霓一起,哪怕绕远路也没关系。
只是那晚的恐惧像根细刺,扎在心里,时不时就会隐隐作痛。
姜霓倒是没受影响,依旧每天念叨着周叙,手里的游戏也没停。
课间总能看到她趴在桌上,指尖飞快地戳着手机屏幕,嘴里还念念有词:“知知,你看我这操作是不是进步了?要不你也下载一个?咱们组队啊。”
夏知遥头也不抬地刷题:“不了,我玩游戏很菜。”
“菜怕什么,我带你啊!”姜霓不死心,把手机往她面前凑了凑,“你看这个英雄多可爱……”
话没说完,走廊里传来一阵脚步声,姜霓的声音突然就低了八度,手指也从屏幕上挪开,假装整理刘海。
夏知遥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是周叙和陈淮舟走了过去。
周叙的视线淡淡扫过教室,没做任何停留,很快就消失在走廊尽头。
而姜霓的脸颊已经红了,刚才还大大咧咧的动作,此刻变得格外拘谨,连坐姿都端正了不少,手里的笔转得飞快,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往走廊方向瞟。
“你看你,”夏知遥戳了戳她的胳膊,“刚才还说带我玩游戏呢。”
姜霓回过神,拍了她一下,嗔道:“别瞎说!”嘴上这么说,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
这样的场景几乎每天都在上演。
只要周叙出现在视线范围内,姜霓就像变了个人,说话轻声细语,走路也放慢了脚步,甚至会故意在走廊里多待一会儿,假装看公告栏,其实眼睛早就黏在了那个身影上。
夏知遥看在眼里,心里了然,却从没点破。
她依旧按部就班地过着自己的日子,只是偶尔在走廊里和周叙擦肩而过时,会莫名想起那个清冷的男声,想起门口那只安安静静的书包。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课桌上,夏知遥低头看着摊开的语文课本。
她愣了愣,很快又摇摇头,把这莫名的联想甩开,重新埋首于文字之间。
有些秘密,或许就该留在暗处,像那晚的月光,安静地照亮过,却不必被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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