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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尘骤揭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连正在啃酱骨头的李明袂都停住了动作,竖起耳朵。庄白桦端起茶杯,垂眸轻啜,仿佛杯中的茶汤是世间最值得研究的东西。
养生姐能不能救救场,,,,
纪寒瑶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她侧过头,目光直直地看向我,那眼神里有探究,有等待,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委屈?像在无声地问:你会怎么说?
包厢里水晶吊灯的光线有些炫目,茅台的后劲带着温热的暖意,缓慢而坚定地蒸腾上来,包裹着神经。纪寒瑶的目光像带着实质的重量,压在我的心口。余言的问题,李明袂的八卦,庄白桦的静观其变,还有眼前这个人——穿着我的旧裙子,带着未解的旧情和步步紧逼的新局。
酒精像一把钥匙,轻轻旋开了理智严防死守的某个阀门。那些被刻意压抑、用冷漠和疏离包裹的情绪,在暖融融的酒意里蠢蠢欲动。
我迎上纪寒瑶的目光,没有躲闪。包厢里的喧闹似乎退得很远,只剩下她眼中映出的、我自己的影子。我端起面前再次被李明袂殷勤满上的酒杯,透明的液体晃动着细碎的光。
对着她,也像是对着所有人,我扯了扯嘴角,一个介于自嘲和坦荡之间的弧度。
“认识?” 我的声音在酒精的浸润下,比平时低沉了些许,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却异常清晰地在包厢里响起。
“何止认识。”
二两温酒一饮而尽。辛辣滚过喉咙,灼热感一路烧进胸腔,驱散了最后一点犹豫。空杯落在光洁的桌面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嗒”
“她是我前女友。”
包厢里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水晶吊灯的光芒似乎都凝滞了,空调冷气呼呼吹着,却压不住骤然升腾起的、无形的燥热。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蜂蜜,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甸甸的拉扯感。
“啪嗒。”
余言手中的筷子掉在骨瓷碟上,发出一声清脆又突兀的声响。她漂亮的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张,像是被施了定身咒,所有的伶俐活泼都冻结在那张写满震惊的小脸上。她看看我,又看看纪寒瑶,最后目光落回我脸上,仿佛第一次认识我这个人。
李明袂更是夸张。
唯一还算镇定的,只有庄白桦。她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顿,随即优雅地继续将茶汤送到唇边,轻轻呷了一口。垂下的长睫遮住了眼底瞬间翻涌又迅速压下的复杂情绪——了然、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涩,以及一种“果然如此”的尘埃落定。她放下茶杯时,唇角甚至勾起一抹极淡、极复杂的弧度,像是在说:终于说出来了?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风暴中心的两人身上——我和纪寒瑶。
纪寒瑶在我话音落下的瞬间,身体有极其细微的僵硬。她握着酒杯的手指指节用力到发白,仿佛要将那脆弱的水晶捏碎。她的目光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猛地钉在我脸上。那双蕴着水汽的黑色宝石般的眼眸里,瞬间掠过惊涛骇浪——有猝不及防的错愕,有秘密被猝然撕开的慌乱,紧接着,是一种更深沉的、几乎要将我吸进去的凝视。那里面翻涌着太多我一时无法解读的情绪:是怨?是痛?是释然?还是……一丝隐秘的、尘埃落定般的等待?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数倍。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难熬。茅台的后劲在我胃里温和地燃烧,奇异地支撑着我此刻的镇定。我迎着她的目光,没有退缩,也没有解释。
那句“前女友”像投入深潭的石子,砸开了表面的平静,露出了底下沉积多年的、浑浊的泥沙。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缓慢地搏动,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钝痛和解脱般的刺痛交织的奇异感觉。
终于,是纪寒瑶率先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翻涌的情绪都压回心底。再抬眼时,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只剩下一种近乎平静的、带着点自嘲的坦然。她甚至微微弯了弯唇角,那笑容很淡,像初冬湖面上一触即碎的薄冰。
“是,”她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刻意的轻松,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清晰地敲在每个人的耳膜上,“大学时候的事了。” 她端起自己面前那杯几乎没怎么动的酒,对着我,也像是对着桌上凝固的空气。
她的目光转向李明袂和余言,带着恰到好处的、面对新朋友时的无奈和坦诚:“让二位见笑了。年少不懂事,瞎折腾。” 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谈论一件与己无关的、久远的陈年旧事。
李明袂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猛地咳嗽起来,脸憋得通红,一边摆手一边含糊不清地说:“咳……咳咳……没、没事!谁、谁还没点过去啊!理解!理解万岁!” 他手忙脚乱地抓起桌上的纸巾擦溅在身上的汤汁,动作夸张得像在表演哑剧,试图用滑稽来驱散这尴尬到极致的气氛。
余言也猛地吸了一口气,眼睛在我和纪寒瑶之间来回扫视,小脸上表情变幻莫测,从震惊到困惑,再到一种恍然大悟的兴奋和……八卦?“我的天……叶叶!你……你居然……” 她“你”了半天,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最终猛地一拍桌子,声音都拔高了,“这么大的事你居然瞒着我!你还当不当我是姐妹了?!”
她的质问带着点娇嗔和委屈,却神奇地像一把小锤子,敲碎了包厢里那层厚重的冰壳。空气似乎重新开始流动,尽管依然带着微妙的电流。
我瞥了一眼纪寒瑶,她正垂眸看着杯中的白色液体,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看不清情绪。我又给我自己倒满酒杯,指尖能感受到杯壁的冰凉和酒液的温热。
“工作伙伴而已。” 我对着余言,也像是对着所有人,声音平稳,听不出波澜,仿佛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话只是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过去的事,没什么好提的。”灼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熟悉的麻痹感,也带走了最后一点失言的懊恼。事已至此,遮遮掩掩反而更显刻意。不如就摊开在桌面上,是好是坏,各凭本事。
“对对对!工作伙伴!现在纪总监可是我们叶氏的肱骨之臣!” 李明袂立刻顺着杆子往上爬,试图将话题彻底扭转到安全领域,他举起酒杯,“来来来,为了叶氏文创部的辉煌未来,也为了言言的旅途,来一口!”
余言还想说什么,被庄白桦一个眼神制止了。庄白桦也优雅地端起茶杯(她这几天几乎不碰酒),唇角含着那抹洞悉一切又带着点疏离的笑意:“司成说得对,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重要的是现在和未来。纪总监能加入叶氏,是叶氏的福气。欢迎。” 她对着纪寒瑶遥遥举杯,翡翠镯子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纪寒瑶抬起头,脸上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带着职业距离感的浅笑。她举起红酒杯,对着庄白桦的方向微微颔首:“谢谢庄总。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她的目光扫过我,停留了极短暂的一瞬,那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沉淀了下去,又或者,是重新武装了起来。
“指教不敢当。” 庄白桦轻笑,放下茶杯,目光却若有似无地落在我脸上,“只是希望某些人,别把工作和私人情绪混淆了就好。” 这话说得轻飘飘,却像一根细针,精准地扎在我刚刚筑起的心防上。
什么意思,瞧不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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