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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给爷带路
审讯室
卢小飞坐下,回想了一下刚才的对话,清清嗓子,问:“你知道为什么你前脚被判了刑,后脚接着被重审么?”
徐桥:“.......”
卢小飞自问自答:“案件存疑。”
徐桥:“..........”
卢小飞:“你闺女说她捂住了殷文婷的口鼻,但没把人捂死。死者被刺多刀,按理说,正面攻击,凶手身上应该有大量喷溅状血迹,但你没有,你闺女也没有,我们警方推测,有第三人插手,那个人才是真正的凶手。”
徐桥一双蔫了吧唧的眼皮终于睁开,看着卢小飞。
卢小飞开始打感情牌:“你也不希望你闺女刚失去母亲,父亲也紧接着锒铛入狱吧?你老老实实地把你看到的说出来就行。”
“.......我闺女她,真没杀人?”徐桥嗓子沙哑。
卢小飞真是又想哭又想笑,这个疑问句就间接表明了,这个徐桥,先前真的是在撒谎。
卢小飞斩钉截铁的肯定:“是。”尽管他们也不确信,但必要时期必要手段,套出口供才是目前的重中之重。
徐桥:“那天,我捅了文....文婷一刀,我很害怕,我怕她死,我出去找人帮忙....回来的时候,看到阿端在捂着她妈的口鼻.....我看到她妈那时候还活着,文婷......”说到这,徐桥忍不住抽泣,声音含在喉咙眼里,嘶哑尖细。
“文婷紧紧扒着她的手,那是让她松开.....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怎么办......后来,我决定去报警,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但警方说,人已经死了,我没办法......我愧对孩子,我.....我以为是阿端闷死了她妈.....我不想阿端坐牢.....”
“我对不起她们母女俩!对不起.....!”
“我错了!”
“我错了.......”
审讯室里,徐桥凄厉的哭声好久才停。
卢小飞等他情绪平静一些后,才继续问:“你找谁帮忙了?”
徐桥:“贾泗峰。”
——
听街坊四邻说,这贾泗峰从监狱里出来后,就开了家麻将馆,平时给那些喜欢打麻将赌钱的提供场所打麻将,除了自己手痒玩玩之外,还能从里头赚几个场地费。
罗讼:“贾泗峰最近有得罪过什么人吗?”
“没有吧……”回答的是经常在老贾麻将馆赌钱的牌客,叫黄小光,也住在村里,家跟贾泗峰的麻将馆子隔了两条道。
他说:“顶多有的时候,有人输多了,不愿意付场地费,就吵几句。”
“贾泗峰有没有抱怨过谁?”罗讼换了个问法。
黄小光摇了摇头,也是一脸避讳,不愿多谈,只道:“真不清楚……要不警察同志,你问问王老四,他跟老贾俩人都老光棍,混的最熟了,啥话都说。”
“王老四在哪?”罗讼耷拉着眼皮,对这踢皮球的答案感到乏味。
这种情况他见多了——受访的人怕惹火上身,就把问题推给别人,一个个的轮着番的推脱,一点责任感跟正义感都没有。
黄小光立马说:“就在东头第三户。这个村不大,人也不多,挺好找的。”
罗讼打个哈欠:“我路痴,麻烦你给领个路。”
黄小光吞吞吐吐,一脸被鱼刺噎住了的为难样:“这……我还有事……你去找找就找到了。”
罗讼温柔地笑笑,掏出一张红钞票,夹在指尖,在他眼前缓缓挥了挥,“去吗?”
黄小光俩眼立马直了,连连点头:“去,去!”
罗讼又掏出一张,慢悠悠地演:“我的腿有些累。”
黄小光一把夺过那两张钞票塞裤兜里,“那王老四知道的我都知道。我告诉您。就大概半个月前吧,我们在一块打麻将,贾泗峰老骂一个人,这人是我们村里的一个拾破烂的。他说他儿子跟那拾破烂的走得挺近的,他儿子不学好,成天往那拾破烂的家里窜,还经常跟他这个做老子的吵架。其实我们都知道,这个贾泗峰对他儿子不好,经常打他骂他。贾滕,也就是他儿子从小就没了娘,加上他爹对他不好,所以很叛逆。贾泗峰出事前,据说这孩子已经一个礼拜没回家了。”
罗讼:“去哪知道么?或者你们见过贾滕么?”
黄小光为难摇头,说:“没见过。再说.....我这,见天闷屋里摸牌,哪能那么容易见着那到处胡溜溜的小子。我们村里不少小孩一到了能打工的年纪,都蹿到城里找活干了,谁在这穷村僻壤待着?我估摸着,这贾滕,搞不好也跑了。”
罗讼:“那个拾破烂的住哪?”
黄小光眯缝着小眼睛嘿嘿笑,“那路.....就有点远了。”
罗讼眉间微蹙,无奈轻笑,心想真个贪财的。
他只能又抽出张钞票:“给爷带路。”
黄小光一欠身,哟,那劲儿,简直封建欲孽太监上身,“这位爷爷,您跟我来,慢着走,土地坑多。”
嚯,这装逼的话一说完,罗讼就被绊了一跤,娇贵的鳄鱼皮鞋蹭了一鼻子灰。
人命关头,还这么嬉笑。他没好气地抬腿,作势要踹这个戏精上身的黄小光,不过当然没真踹上去。
——主说,对万物心怀宽容。
——
“就这了。”黄小光指了指面前这扇破旧不堪的木门,“不过上锁了。”
罗讼利索的翻墙过去,明显惯犯。
黄小光看着这衣冠禽兽直瞪眼,“.............”
这黄小光收了钱就准备撤了,结果刚转身就发现几步远外站着一个穿着破旧军大衣、胡子拉碴的男人,正是那个拾破烂的!
黄小光跟他对视了几秒,莫名被这邋遢的男人盯出一层鸡皮疙瘩,尤其那双浊黄又晦暗的眼珠子,总觉着这人心里没憋什么好鸟。
黄小光也没多留,揣着裤兜里的三百块钱就溜了。跑到拐角的时候,他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拾破烂的大汉已经不见了。
——
昨晚刚下过雨,地还是湿的,罗讼落地后,没动,仔细观察了一下院内残留的脚印,之后拿出手机分不同角度拍了几张。
罗讼穿过院子,进入屋内。
屋子很破,基本没什么装饰,地板是水泥的,因为陈年没补修过都裂纹了。因为昨晚下雨,屋顶漏水滴下来,地板还没有彻底干燥。东头有一间卧室,里面有一张破旧的单人床,还有一张桌子。
桌子上摆着老式日历,翻开的这一页正好是今天5月14日,农历四月二十。
他打开抽屉,发现里面有一本笔记,扉页上写着“Mattityahu”,这是马提亚的意思,马提亚是十二门徒中最后一位飞升的门徒。
罗讼隐隐感觉不好。
他翻开下一页,是一长串的英文笔记,翻译过来的大体意思是:
我在旷野对他们的儿女说,不要遵行你们父亲的律例,不要谨守他们的恶规,也不要因他们的偶像玷污自己。
我是你们的神,你们要顺从我的律例,谨守遵行我的典章
且以我的安息日为圣。这日在我与你们中间为证据,使你们知道我是你们的神。
只是他们的儿女悖逆我,不顺从我的律例,也不谨守遵行我的典章(人若遵行就必因此活着),干犯我的安息日。我就说,要将我的忿怒倾在他们身上,在旷野向他们成就我怒中所定的。
神说,我必使火在你中间着起,烧灭你中间的一切青树和枯树,猛烈的火焰必不熄灭。从南到北,人的脸面都被烧焦!
继续翻下去,是一幅幅手画的漫画。
——几个孩子在干涸的水池边,拿着空器皿,见到没水后,蒙羞惭愧,抱头而回。
——农民在干枯的耕地里跪着,惭愧抱头。
——田野的母鹿生下小鹿,但因为没有草而抛弃了自己孩子。
——野驴站在净光的高处,喘气好像野狗。因为无草,眼目失明。
罗讼对这些话和画面都太熟悉了,熟悉到让人呕吐,这些话都来自《圣经》。他没想到,在这个村子,竟然有个自称“马提亚”的人信仰西方圣父。
他继续翻下去,是两个男人的画像,一个穿着正常;另一个穿着破旧的军大衣,留着络腮胡子。这俩人都被用红笔花了两个大大的“X”,下面标注了一个“十”。
这代表什么?
前面的经文代表凡人的儿女因为顺从卑劣的父亲和他们的偶像而惹怒上帝,上帝要对他们实行惩罚,而惩罚就是在旷野中焚烧他们!
中间的四幅漫画代表主降下惩罚后,人间的惨象。
最后的两个男人,其中一个是死者贾泗峰,他见过尸体;而另一个穿着破烂的人是谁?那个拾破烂的.....
“X”代表否定,“十”代表十字架......
联想经文里的话“不要遵行你们父亲的律例,不要谨守他们的恶规,也不要因他们的偶像玷污自己”,否则就让神降下惩罚。而“x”明显表示,违背了神的旨意。
所以即将降下的惩罚就是焚烧!
还有“马提亚”,这个做笔记的人自称马提亚。按照经文记载,马提亚最终在5月14日那天,为主殉道,被钉死在了十字架上!
那今天是几号?
罗讼的视线扫到老挂历上的时候,定住:今天正好是5月14日......
老挂历上被划出了一行字,上面印着“适宜开仓纳粮安葬祭祀”,所以开仓纳粮是农田,代表旷野;安葬祭祀代表为主殉道!
漫野的山田,中间一切的青树和枯树被猛火焚烧,从南到北,一切的脸面都被烧焦!
——有人要在今天,在农田自焚,或者被焚。
得出这个结论,罗讼准备立马打电话问一下周风南案子有什么进展,但就在准备掏手机的时候,突然发现了积水。
因为这几天下雨,屋顶漏雨,但明显客厅漏雨的最厉害。可客厅地面上的积水几乎没有,而这个卧室积水却异常严重,甚至,有几簇不同方向的小小的水流沿着破裂的地砖缝都淌进了床底下。
按照他以前的经验,不出意外,这个屋子的地面水平线不平,而床底下是整个地面最凹的地方。造成这个现象的原因,要么是在施工的时候,建筑工人视力重度散光;要么就是,床底下另有乾坤。
他把床挪开,果然发现有个地下室,被厚重的铁板挡住了。
他把铁板挪开,隐约看到细微的光亮。
不知道为什么,只看着幽静狭窄的入口,心里就隐隐升起一些令人作呕的念头......
他习惯性地握了握缠在手腕上的手环,然后沿着台阶一步步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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