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捡路边的小脏狗

　　生日宴当天林清晚是第一个发现儿子出事的，贺竞彦陷入昏迷的瞬间，宴会厅里她心口倏然刺痛，随后心里莫名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像是有所感应，她察觉到有什么正在慢慢抽离，可她抓不住。
　　惶神环顾四周，却什么也没找到。
　　直到在休息室找到贺竞彦的那一刻，她才确定一切并非错觉。

　　那个场景她大概永远不会忘记。
　　昏暗中，她的孩子身体平坦得连微弱起伏都看不清，半点心声听不到，甚至连脉搏都弱得几乎探不到。
　　就像现在一样，陷入深度昏迷，只剩温热体温证明生息。

　　“阿彦，”林清晚轻声唤着儿子，声音沙哑，“妈妈知道你累了，休息一下就好，但不能睡太久，知道吗？”

　　回应她的，只有心电监护仪规律而单调的嘀嗒声。

　　贺竞彦眼睫垂着，长而密的阴影落进眼窝。
　　平稳，却毫无生气。

　　林清晚目光一寸寸抚过贺竞彦的脸。
　　她这个儿子，从小就跟着他父亲应酬。
　　去年贺氏开发线上藏馆，是他牵头团队调研筹备，对接资源、打磨方案、落地推广，最后还开发了轻量化平台。
　　过去半年几乎都泡在AI实验室，和团队改算法，上个月又去s州考察项目，发现风险后连夜做评估，最后停掉了可能亏损重大的方案。
　　她看着他一天天长大，越走越远。

　　太快了。
　　也好，歇歇也好。

　　她深吸一口气，小心从包里翻找出一本黑丝绒厚册。
　　她本来是怎么都不打算离开医院的，经过贺卓霆一番劝说后，她临时改变决定，调整好情绪后回家。
　　贺卓霆以为她终于要休息嘱咐几句后才回公司。
　　不眠不休伤身伤神，林清晚门清，稍作休息后，她带走了家里记录贺竞彦点滴、她亲手整理的相册。

　　“阿彦，”她声音很轻，像是怕惊碎什么似的，指尖翻动相册，“妈妈给你看看你小时候，好不好?”
　　她嘴角牵了牵，“你以前都没好好看过。”

　　林清晚指尖顺着相册的内页往下滑，突然触到一张硬挺的纸。
　　打开。
　　不是照片，是张塑封过的影像。

　　“阿彦，你看这张。”
　　她指尖顿住，语气似乎放轻快了些，“这是你小时候的B超，那时候你好小。”

　　“你小时候……让妈妈又骄傲又头疼。”

　　“你看你，刚出生时多丑。”
　　“哭声可响，整个产房就属你最有劲。你爸爸当时手抖得相机都拿不稳，还是护士帮忙拍的这张……”

　　“这是你满月那天拍的，软萌小呆毛，眼睛总是追着拨浪鼓。”

　　“……”

　　“这是你和郁郁的第一张合照，你们同年，都是小狮子，但你比郁郁大一点，是哥哥。”
　　“你小时候可爱带着她玩了。”

　　照片一页页翻过。
　　出生、满月、百天、周岁……
　　慢慢的，相册里开始频繁出现一个小女孩的身影。

　　三四岁，花园，两个小孩堆沙子城堡，照片上贺竞彦垒着角楼，小女孩黎苏郁梳着小花辫，穿着蓬蓬裙，侧着脸，依稀可见精致轮廓。

　　七八岁，海边，他们脸上沾着沙子，笑得见牙不见眼捡着石子和海贝。
　　一起学骑马，贺竞彦牵着小马驹，黎苏郁紧抓缰绳。

　　相册一页页翻过，沙滩、花海、雪地，海贝、玩偶、烟花……
　　林清晚不厌其烦，一张一张回忆。
　　翻过的相片页越叠越厚。
　　最后，她目光近乎凝在少年脸上，期盼着哪怕一丝一毫的回应。

　　然而，没有。

　　少年依旧沉睡。
　　毫无反应，甚至连眼睫都没颤动一下。

　　她颓然低下头。

　　窗边，黎苏郁眉眼微微下垂，没有发觉她的小狗赫然眼眶湿润。

　　削好的苹果搁在掌心，指尖无意识蹭过果肉，凉丝丝的触感漫上来，竟不知该递出去，还是就这么攥着。
　　喉间发紧，漫起涩意。

　　她都快忘记了。

　　无声中，有什么悄然改变。

　　无声中，她确认她的心声。
　　她真心希望那本相册能够续写下去。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