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客

作者:河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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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门关(上)


      一望无际的林海涌出深浅交叠的绿色,蒸腾起的潮气被穿过树丛的巨兽撞开,贴向叶片时凝起一层水珠。昆虫纤细的上肢落在叶片上,腹节扭动着碰撞敲击出类似金属的清脆声响。

      水珠被昆虫的口器吮吸而起,远处高耸的城楼倒映在其中,被一并扭曲着消失在叶面上。

      它轻盈飞起,波动潮湿的空气。

      水汽穿过丛林,渐渐后继无力。几间简陋至极的棚屋稀稀拉拉地窝在岩石一角,更远的地方,密集的棚屋像花苞一样一簇簇地聚集,稻草和粗糙的木板延出它们的花瓣,死死缀在城池的血脉枝桠上。

      在贫民窟与密林之间有一片光秃秃的荒山。

      这是被贫民窟的人砍光捡光的。燃料不足,她们只能一次次进山樵采,直到山成了荒山,林成了秃地。贫困的地方连山水都恶,一抹亮色也无。

      更远处能有一片密林,是因为其中的危险生物太多,她们没有胆子进入。

      这样的地方,有人听见了一句口齿不清的抱怨。那人说:“真不是我乱跑呀,我一转头你们就不见了,好吓人的。”

      她穿着花纹朴素却裁剪精细的衣裳,把一个养得精细的小孩抱回肩头。蛇妖的步伐很大,几步就走远了。

      棚屋中的暗自窥伺的眼神就灭了,不敢招惹佩剑的女君。

      祁访枫坐在她肩上,回头望去。

      她忽地意识到,兽形幼崽在危房穿行,踩过污水的地方并不是最糟糕的场景。她眼前所见,说明了先前的棚屋已经十分“体面”,行走穿梭在其中的人也足够“富裕”。

      她想起很多人,很多东西,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这些人和事谁也不知道,圣通王或许知道,但它在闹别扭。

      “到了。”耳边传来老师的声音。

      祁访枫抬头看去,那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农田。

      如今是秋季,金灿灿的水稻颗粒饱满,稻子垂着头颅,借风打理自己的长发。那是极其细碎柔和的声响,混合着风踩过树顶的动静,足以让人心灵沉静。

      她嗅见空气中有着丰收的氤氲。

      司月抱起她,说:“南境稻谷一年三熟,亩产八百斤。”

      祁访枫呆了一下:“多少?”

      司月带她走到农人家中,温声解释一番,让农人带她们来到了谷仓。她熟练地划出一部分,拢成小谷堆,指给她看:“这就是一斤。”

      祁访枫忍不住惊呼:“好多!”

      司月一愣,笑着摇摇头。她又拨出一堆,继续说:“这样两斤,够一家五口一天两餐吃饱。”

      “各地税收不同。有史以来,最多是十兑三,最少是四十兑一。倘若以十兑三为准,再收苛捐杂税,像这样一户人家——”司月指了一圈,“三位母亲,一个女儿,并一个没成年的男儿,辛劳一年足以温饱。”

      妖族以母系家庭为基础,母女姐妹同居。以这家为例,三位母亲指的是同辈的三姐妹。

      在女妖生下后代或怀孕后,被“聘”来的“父亲”就要离开。母亲生下的女妖会一直留在家族中,而男妖则会在成年后被驱逐。偶尔也会有部分女妖会留下自己偏爱的男性后代,给他一口饭吃。

      司月:“赋税不足虑,但是世界上还是有许多人流离失所,终日饥肠辘辘,乃至饿死。你说这是为什么?”

      司月看着沉思的小孩,自己也觉得稀奇。她居然在同一个人类讲这些,真是稀罕。

      祁访枫想了会儿,试探道:“有一部分人抢占了太多土地,导致剩下的人没有土地耕种,导致她们无法生存?”

      司月点点头:“大差不差。”

      “氏族占据大部分土地,养私兵,向平民征税。摄政王统领全国,有强军,向氏族收税,又向平民收税。”她竖起三根手指,“如此,名义上的四十兑一,实际收起来就另有说法了。”

      平民给氏族娘娘们交一份,给摄政王交一份。摄政王又找氏族要一份,氏族哪里可能出钱,只能巧立名目找平民收苛捐杂税,再交一份给摄政王。这些苛捐杂税可不会适可而止,收到摄政王要的量就停。

      我都这么辛苦地立了名目,派出自己的门生故吏去奔波劳碌,再多立那么一两个名头,多收那么三四个钱自留又怎么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重税要交。”司月转而问,“还记得老身为何带你出来吗?”

      祁访枫说:“我向您问了魔物之事。”

      司月说:“我们去看看吧。”

      ……

      三人穿越密林,一路往大陆东北方去。

      直到被君华抱着飞速穿行,转眼把百多里的路甩在身后,祁访枫才知道司月曾提起的“几个跳跃翻出百里之外”不是夸张手法。

      慢了许多但依旧稳稳跟住的“老人家”淡定地理了理衣服,说:“你又提升了?几年前可没有这么快,亏我留出了一下午的时间。”

      君华翘起嘴角,眉眼间俱是得意:“我进步很快!”

      司月夸了她一句,转手掏出地图。她在西大陆东北角划了一道弧线,指着弧线上的一点说:“我们在这。”

      脸色发白的人类幼崽:“……”

      她会算比例尺,看得懂地图,这根本不是进步快不快的问题,她根本就不是人!

      ……好像确实不是。

      祁访枫很快找回重点:“接下来我们去哪?”

      司月的手指往弧线内稍稍一移,说:“去看看管着我们的摄政王的老家。”

      司月不对东莲王的内政能力作评价,但她确实是个不出世的将领。从大陆边境一路打向腹地,辗转多地才在东部稳定下来,这位作风彪悍的摄政王在大陆打了十多年,攻城略地基本没输过。

      这天顶星似的战斗力和她的出身有很大关联。

      她和她的王军来自大陆的东北部——鬼门关,这是一个极考验妖族武力的地方。

      东北部的秋季十分干燥,空气如同被火焰烤过。祁访枫呼吸几下,只觉鼻腔干涩生疼。天地一片平坦,黑红色的坚实土地和蔚蓝的天穹仿佛两张贴合的纸张,一直延伸到世界尽头。

      视野中几乎没有活物,偶尔会有几株可怜的灌丛,仿佛是造物主赶路时不慎掉落又懒得捡走的存在。脚下的土地渐渐松软,滋滋的水声顺着脚底爬上耳骨,仿佛下一秒就要孕育出一条奔流的长河。

      祁访枫低头,鞋上沾染了一片红。

      君华俯身抱起她,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向“湿地”深处。

      一阵风过,空气中的潮湿程度提升了。紧接着,一股令人不适的气味不怀好意地钻入鼻腔,直往头颅冲去。祁访枫的心脏怦怦跳起来,忍不住干呕。

      她认得的,那是血腥和尸臭。

      说时迟那时快,君华止住脚步,重剑顷刻出鞘。祁访枫只觉视线一晃,一双冰冷光滑的手捂在自己眼前,她被带着移动。

      风声很快被□□碰撞的声音取代,剑刃的寒音铮铮,温热的血汽弥漫开来。

      “让她看。”黑暗中,司月的声音忽远忽近。

      捂在眼前的手犹豫一顿,开始松开了。

      祁访枫看见了一具倒地的腐尸。它身上的皮肉已经腐烂了一半,红肉翻卷,隐隐泛着腐绿的光,不断向外冒着不祥的气息。

      鲜红的血液渗入地面,柔软了猩红的泥土。

      它有着人形,四肢俱全。半是骷髅半是腐肉的面庞依稀留下了想象的余地,让人得以用幻想描摹从前的样貌。

      它穿着军士的甲。

      祁访枫嗫喏,双目怔怔。似乎在不满她的沉默,早就死去的腐尸身上发出了“嘶吼声”,那声音不来自喉咙,而是身上的每块肉。

      “这就是魔化。”

      皮肉蠕动着,“嘶吼”着,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黏腻声响,以生命难以企及的发音尖啸。刹那间,她的骨骼翻折,血肉移动,筋膜红肉顷刻间重组了身躯。

      它已经变了模样,变成一只四不像的魔兽。

      “这就是魔化兽。”

      魔化兽四肢粗壮,身覆骨刺,囫囵有个兽形。六只眼睛在身体各处睁开,身躯仿佛在呼吸,皮肉一圈圈地翻开,一开一合,露出内里尖锐的牙刺。

      “生前是为大陆抵御魔族入侵的将士,死后的身躯被魔气浸染,也会变成自己无数次杀死的魔族。妖族死去需要剖去心脏,因为妖心会在身躯死亡后保持灵性,容易被魔气污染进而导致身躯魔化。”

      魔化兽展开身体,化作一只带着尖牙的肉囊,就要包裹猎物。

      司月停止解说,径直冲入魔化兽的“嘴”,手腕一抖,长剑直刺核心。她干脆利落地将魔化兽砍成碎块,才揉着酸疼的手腕感慨:“到底是年纪大了。”

      祁访枫呆呆地。

      她想,她早晚要和若木这个满嘴胡话的家伙爆了!

      司月不明所以地摸摸小孩脑袋,不知道她怎么突然面目狰狞了。

      在西大陆但凡有点条件的妖族都会习武,力求精通十八般武艺。官员选拔考核将武力作为一大标准,官员也发自内心地重视这点,要不然哪天被流放到深山老林连野外窜出来的魔化兽都对付不了。

      祁访枫跑到她身边,攥住了她的袖子。

      司月蹲下,拾起破残的军甲,提议道:“事已至此,我们去一趟堡垒之城,也好送还军甲。”

      祁访枫问:“这是能随便去的吗?”

      司月回答:“生死自负就可以。遇到了魔物自己杀,饿了渴了自己想办法,边界军没空管外来人,如果你什么都能解决,那就随便来。”

      祁访枫不理解这种粗糙狂放的管理模式,她要是当了老大,肯定给这片地区管起来。要是有什么反社会分子混进来捣乱把魔物引进村,西大陆不就完了。

      “……西大陆是妖族的家园,东大陆是魔族的地盘。两块大陆一上一下,一东一西,西大陆的东北角与东大陆只隔了一道海湾。”司月缓声道来。

      魔族无时无刻不在入侵西大陆,因此这片毗邻东大陆的地区需要无数将士把守。形如恶鬼的魔族从不停息,死去的同伴来不及带离战场,就会变成新的敌人。

      死亡如影随形,恶鬼无穷无尽。东北部几乎不见人烟,建筑物全是军事堡垒,高高筑起的城墙下堆满尸骨。司月一开始划出的那道弧线以内,全部的地区都是“鬼门关”。

      司月说:“我们现在在鬼门关的边缘,但你可以看见即使的边缘也有魔化兽出没。”
      ,
      “魔气是深渊之母创造子嗣的根源,它能导致尸体异变成魔化兽,它无处不在。泉水浸过魔气就无法饮用,土地染上魔气就只能抛荒,随后滋生魔族。魔族不止从东大陆来,它们可能诞生在所有魔气出现的地方。”

      “这样的区域遍布西大陆,并且在逐年增加。”

      祁访枫愣道:“西大陆地广人稀,但加上魔族这一阻碍,也说得上地狭人稠。”

      国与国之间时常留有空白地带,不是战略缓冲,而是谁都占据不了。那些地区往往魔气密集,魔物众多,只有修行的大妖才能来去自如。

      饶是几年前的君华带着队伍在这些三不管地带游荡,也只敢在边缘徘徊。

      司月给了她缓冲的时间,等她回神了才继续说:“千万年来魔物不断,西大陆妖族深受其害。为了抵御入侵的魔族,整个东北部成了鬼门关,建立了不事生产的战斗之国,堡垒之国,全力抵御入侵。”

      “平民还要交的一份税在这。”司月说,“她们需要供养整个鬼门关,兵源、军粮、军甲、药物……如此层层叠叠的税收,全部压在平民身上。”

      祁访枫心乱如麻,她忍不住问:“大陆统一了,会好些吗?”

      司月看向她,不作回答,只是继续说着:“每隔五千年,大陆之战就会爆发。在这五千年之间,魔族会诞生一位魔尊,而妖族也会降生妖皇。”

      “妖皇就是‘天君’。摄政王们奉迎天君,为了统一大陆不断斗争,除去她们各自的野心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一个统一的帝国才有能力庇护妖族活过下一场大陆之战。”

      过了很久,祁访枫都只听见这片猩红的旷野传来风声。等她找回自己的声音,似乎已经走过了漫长的时间。

      她说:“为什么一定要厮杀?”

      “几万年前的妖族能做到和平统一,如今不行了。”

      “为什么?”

      司月低头,祁访枫回视她,一时看不清她的神色。

      她的眼里有什么呢?

      鬼门关的腥风太红了。

      风中,她说:“魔族生于深渊,深渊与天地同在,因而魔族无法被彻底消灭——战争无法结束,而每次的大战都会摧毁一切文明。既然如此,谁还管死后洪水滔天,快活一时是一时,快活一世是一世。”

      她说,魔物总会卷土重来。

      ……

      一只人形魔扑上来,尖啸震耳欲聋。

      君华一手提着重剑,又斩去一只游荡的魔化兽。她的长靴用上衣的系带捆着系在腰上,裤腿挽到大腿上,踩着血坑往前走。

      祁访枫坐在她肩上,回头一看自己老师狼狈地跋涉,劝道:“老师,你就别……”

      司月面无表情地说:“老身自有计划。”说着,一边提起被血水沾湿的下摆。

      君华忍不住笑:“你别管她,她比我还爱漂亮呢,我可不熏香。”

      司月恼道:“要你多什么嘴!”

      君华转头就和祁访枫嘀嘀咕咕。

      你老师可爱美了!当官的就是不一样,衣服一定要是整洁且熏香过的,发冠也要擦得闪闪发亮,衣冠不整对她这种士人来说可是大事!你看,我虽然喜欢漂亮衣服,但我不熏香,也不会反复擦发冠!

      祁访枫连忙装作没听见,也装作没看见老师气得发青的脸。

      君华喜欢鲜艳美丽的华服,但如果要办事她就穿得十分随意。颜色必然还是鲜艳的,只是款式不讲究了。

      祁访枫远远地看见了堡垒。那头,四个身披暗红铠甲的士兵就投来目光。几个呼吸间,差点与环境融为一体的士兵就到了她们面前。

      君华单手横剑,挡下一爪,锋利弯曲的兽爪和重剑磨出一片火星。她握住剑柄,只用剑鞘挡开对方。又一个士兵跟上来,双臂锁住攻击她们的同袍,一个拧身将人摔在地上。

      那声音听得祁访枫心惊肉跳,对面却习以为常。摔人的士兵面色如常,沙哑的嗓子吼着:“把她拖回去醒醒神!”

      另一个士兵也习惯地扛上同伴,慵懒挥手:“知道了,大姐你招待一下客人。”

      一转眼,面前只剩两人。

      祁访枫小心地打量她们,被称为大姐的士兵却瞬间注意到她,澄亮野性的眼睛瞪得浑圆,竖瞳张开,直勾勾地扫过来,盯着她看。她猛地凑上来,围着她们看了一圈,又凑到君华身边嗅了嗅,退开几步,生疏地咧开笑脸:“你们来鬼门关做什么?”

      她的嗓音十分低哑,宛如一只低吼的虎。要祁访枫说,她那身量和一只真正的斑斓猛虎也差不了多少。

      她们身上都有着那股让人神经刺痛的威压,只是靠近就让她觉得自己只是匍匐在巨人脚边的孩童。

      司月平喝道:“我们从东莲来的……”

      大姐顿时眼睛一亮。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哈哈大笑:“是元帅让你们来的吗?快快,跟我回去,姐妹们好久没听说外头的消息了——”

      司月先是被她拍了个趔趄,又被一只铁钳似的手掐住,只觉一口老血在喉头翻涌。她连忙道:“路上见到这件盔甲。想送她归乡,所以想来问问你们。”

      大姐一愣,视线转向她手心的盔甲。半晌,她说:“进堡垒之城需要向将军通报,你们稍等。”

      语罢,她伸手掐诀。骨节粗大的手指一点也不仙风道骨,却捻出一道银线,凝成叶芒飞向远方。又过几息,她似乎侧耳听了什么,眉开眼笑道:“走!”她对着司月又是一拍。

      祁访枫嚷嚷起来:“你轻点!我老师年纪大了受不住的!”

      本就难受的司月:“……”

      士兵又看向祁访枫,先是困惑,随后凑上来闻她,脸上的表情更加困惑了。她问:“你是哪一族的崽子,这么弱也太少见了。”

      她老师笑了。

      祁访枫:“……”

      师徒俩打起眉眼官司,大姐搓搓鼻子。她回去同自家妹妹耳语几句,又朗声道:“阿筲!你带她们进去!”

      阿筲没来得及说话,她大姐就一溜烟没影了。她扯了扯嘴角,向君华点头示意,“跟我来。”

      天空似乎因为映着这片土地而血红,云朵被风冲散,脚下的土地变得僵硬,宛如一具死尸。视野褪去了荒原的辽阔,渐渐拥挤起来。一座座高大的堡垒犹如巨龙的鳞片,肃然威严地排列着,墙面上擦不去的血迹一年年重叠,将它们冲刷成暗色。

      刀剑劈砍、野兽抓咬的痕迹还泛着剐人的冷光,仿佛凑近就会被残留在上面的威势划破皮肉。走进堡垒群深处,远处巍峨宏伟的城墙是这头钢铁巨龙的獠牙,时刻威慑着前方进犯的魔物。

      不知何处传来低沉的轰鸣,重重叠叠地回荡着,仿佛这座堡垒之城在呼吸,而她们身处巨龙腹中。

      周围时不时走过高大而沉默的影子,她们身上或多或少带着伤,残疾也不在少数,但依旧握着武器往前走。

      那条队伍尽头的左侧,是匆忙运回的重伤员。有伤员半路咽气了,就挖出心脏递给路人,路人也习以为常地将它放进随身携带的金盒。尸体被丢在路边,原本运着她的人又急忙往队伍末尾去。

      仿佛咬着尾巴的蛇,没完没了地追逐游动。

      也有人分神看她们一眼,又专心致志地奔赴战场。

      “为什么要把她丢下?”祁访枫忍不住问。

      带路的士兵奇怪道:“她已经死了,带回去也没用,不如赶紧去战场再捞一个。”

      她耸耸肩,神态随性而散漫:“你们在外面久了当然不知道。鬼门关缺人,一直缺人。救人要人,杀敌要人,连当一具安分的尸体都缺人。”

      “别担心,你们身上没有魔族的气息,只要老老实实别惹事,没人会为难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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