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与狗爱情之歌

　　在ICU里观察了48小时后

　　王婷婷苏醒了，醒来后叫出的第一个人名是不是于秀云，也不是夏阳

　　而是程聿

　　那个许多年没有见过面的程聿

　　她知道夏阳一定会来

　　她也知道程聿一定会陪在他的身边

　　如果他对她的要求感到不能理解，那么，他是不会拒绝夏阳的

　　饶是做了心理准备，在看到王婷婷的那一刻，程聿还是不可避免地愣了下

　　她太虚弱了，虚弱得盖在被子下的身体近乎看不到半点起伏，整个人好像只剩下一张皮覆盖在骨头架子上

　　“如果你早回来两个月就好了。”王婷婷声音沙哑，“那个时候我还是挺漂亮的。”

　　疾病摧毁了一个人的身体，却怎么也打不倒她的意志

　　她依旧是大方开朗的王婷婷

　　程聿无言，他不知道该说出什么样安慰的话来，因为王婷婷已经不需要任何安慰

　　“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我想要见你一面？”

　　程聿其实能猜到几分：“因为夏阳？”

　　王婷婷夸赞了一句：“真聪明。”

　　其实用脚后跟想想也知道，她与他唯一的联结也就只有那个人罢了

　　程聿见她躺得不是很舒服，便帮她把床摇高了一些：“可以吗？”

　　王婷婷看着这个细心的男人，绅士、成熟、年轻有为，意气风发这个词在他的身上是那样的适配，过了这么多年，他好像从没有变过

　　她说：“夏阳手上的红绳是我给他戴上的，你不要介意。”

　　程聿还没反应过来，她又说：“最近这些天他总是躲着你，其实他是被苏想给缠住了，哦，对了，苏想是我的前男友。”

　　她又不是瞎了，一个人，扒在门框边一次两次也就算了，十次八次的，得把眼睛抠出来才会看不到吧

　　程聿没想到她会说这些，但其实这些事情在昨晚夏阳要他帮忙去接一个人的时候他就已经明白了几分

　　王婷婷笑了：“你是个很聪明的人，嗯，也对自己很有自信。”

　　程聿说：“我相信夏阳。”

　　王婷婷笑了

　　“那条红绳是我们在大学的时候一起去庙里祈福得来的，僧人说红绳开过光，可以保平安，于是我和苏想就让他戴上了。”

　　保佑夏阳平平安安，健健康康，于是一戴就是许多年，夏阳恋旧，等到她都和苏想分手了，他也不曾摘下

　　他们一直是把夏阳当做弟弟看待的

　　至于为什么要对程聿说这些

　　因为王婷婷没有多少时间了

　　她没有多少时间了

　　她得处理好一些事情

　　“有些话，夏阳总也没有勇气对你提起，我想先越个矩，替他说一说。也许他会怪我，但是，”王婷婷笑一笑，“谁让我有一个免罪金牌呢？”

　　没有人会为这个免罪金牌感到高兴

　　程聿沉吟片刻：“你说。”

　　他很聪明，已经猜到了她要说的话

　　这该是一个怎样的故事？

　　王婷婷细细地回想，她的记忆是那样的好，她记得小区里有一对好伙伴，记得每天早上总会有道声音把赖床的她从梦中叫醒

　　夏阳，夏阳！

　　男生的声音充满了蓬勃的朝气

　　她会在窗户边看着那两个男生骑上自行车一起去上学，会看到高个子的男生蹲下来帮夏阳系鞋带，两个人共喝一杯豆浆，吃一个包子，夏天他会帮夏阳拍蚊子，拍得疼了还会帮他揉一揉，冬天的时候他就会说，夏阳，太冷了，你把手放进我的口袋里

　　日复一日，两个人感情好得再也容不下旁人的插入
　　她每天见到苏想，都要讲一讲他们两个人今天做了什么，因为什么事闹了别扭，本来以为还要生个一两天的气，结果下午，男生就骑着脚踏车在楼下叫他的名字，夏阳，夏阳

　　这个名字好像总也叫不够

　　王婷婷看到穿着白衬衣的少年，明眸皓齿，简直比那满车篮的花还要灿烂……

　　其实，有关于程聿和夏阳两个人的过去，王婷婷和苏想从未缺席

　　苏想还曾深深地嫉妒过他

　　嫉妒他在王婷婷的口中描述出来是那样的美好，好得都要把他比下去

　　可是有一天，程聿消失了，王婷婷听说，他的妈妈回来了，要把他接到国外去生活

　　那个时候她下意识地就想到，那夏阳该怎么办呢？

　　那夏阳该怎么办呢？

　　她再一次见到夏阳是在新学期的开学典礼上，他变得很瘦很瘦，变得沉默寡言，脸上的笑没了，一双大眼睛总是无精打采，没有一点活力

　　他开始沉默地一个人上下学，一个人吃饭，偶尔也会有发呆的时刻，那是因为他看到了跟自己想念的人相似的脸庞

　　放学的路上，她和苏想会跟在他的身后，一会儿担心他是不是还在难过，一会儿又怕他真的走不出来

　　离别是人生中不可回避的一个话题

　　夏阳开始慢慢地接受了这个现实

　　可是当日子就这样平淡地过下去时，程聿又回来了，强势地闯入他的生活，打乱他所有的生活节奏，让他开始变得患得患失

　　“但是这些日子，我能看得出来他很开心。”王婷婷说着，竟然有些唏嘘，“有的人就是这样的死心眼，总喜欢吊死在一棵树上。”

　　夏阳喜欢他，从很久很久之前就喜欢，但从前的他不能说，现在的他也不能说

　　程聿怔住了

　　他看到坐在病床上的人用那双因为凹陷而越发大的眼睛死死地看着自己：“那你对夏阳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思呢？他那么老实，喜欢上一个人就怎样都不会变，你呢？你很快就又要走了吧？既然如此为什么又要招惹他呢？”

　　说什么要处理程教授的遗物这些借口她统统都不信

　　能让他有耐心地留下来处理了那么久的事情是什么？一只年迈的狗？还是只需要几天就能整理好的满墙的书？

　　都不是，他的意图那么明显，他喜欢夏阳，他趁着在夏阳家里住的这段时间毫无顾忌地放肆勾引着夏阳，他知道自己对夏阳的吸引力，夏阳怎么可能会拒绝他呢？但谁都不知道这份喜欢能持续多久，万一夏阳真的相信了，再次陷进去的时候他又要走了该怎么办？

　　王婷婷说：“你不能再伤害他。”

　　再……

　　程聿双眸微敛，他觉得夏阳身上一定还发生了他所不知道的往事

　　王婷婷固执地看着他，她得为自己的朋友讨回一个公道

　　“从前你离开以后，他在学校里过得很艰难，除了你，他压根没有别的朋友。”

　　从前有程聿护着，旁人找不了他什么麻烦，可是程聿离开以后，他的日子就很难过了

　　车胎被扎破是常有的事，有人早就看不惯他和程聿整天黏在一起的模样，他们骂他娘娘腔，嘲笑他是被抛弃的可怜鬼，往他的课桌里塞各种各样的垃圾

　　说到这里，王婷婷笑了笑：“你一定都不知道吧，他肯定不会对你讲这些，你也不想去关心这些。”

　　外面的天气这么热，程聿却仿佛坠入了冰窟里，冻得他手脚冰凉，失去了所有反应的能力

　　王婷婷说：“说这些也不是为了让你愧疚，只是想让你了解一件事情，你知道那些人为什么会这么针对他吗？”

　　过了好久，程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为什么？”

　　“因为你，那个人骂了你一句，他就冲过去打破了那个人的脑袋。”

　　连只蝴蝶都不愿意去扑的心软的夏阳，第一次打架，只是因为对方骂程聿，没爹没娘的野种也不知道走了什么大运，竟然还能去美国留学，飞机为什么不失事呢？

　　这么一句话，让夏阳疯了一样地冲过去，从来只把自己当做隐形人的夏阳得罪了人

　　对方人多势众，把他堵在厕所里，要扒光他的衣服，说，同性恋，真恶心！

　　同性恋

　　真恶心

　　程聿瞳孔骤然一缩

　　王婷婷看到坐在椅子上的人在听到这句话后，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缓缓攥紧，过了很久，他才哑声道：“他，受伤了吗？”

　　他是个不会诉苦的人，受了委屈也从来都不会跟别人讲，因为父母只会埋怨为什么那些人只欺负他，是不是他先招惹了人家，他只有一个朋友，叫程聿，程聿会保护他

　　可是程聿走了，那些人开始说程聿的坏话，用很恶毒的语言诅咒他

　　夏阳受不了了，他也有想要保护的人，他衷心祝愿离开这里过得越来越好的程聿被那群人诅咒去死，他怎么能接受？

　　那天放学，王婷婷和苏想没有在校门口看到夏阳，但事情也很巧，他们遇到了夏阳的同班同学，对方告诉她，夏阳在放学的时候被拖去了男厕所

　　王婷婷是女侠

　　她拿了只扫便池的拖把大喝一声，冲进了男厕所，跟在身后的苏想瞧得目瞪口呆

　　最终，那群人被逼着逃了出来

　　找到夏阳的时候，他被堵在厕所的角落里，身上的校服被撕开了，脖子上有抓痕，脸上有很红肿的巴掌印，从眼角，到嘴角，王婷婷想，要是程聿看到，他该有多难过呢？

　　可夏阳抱着自己的书包，没掉一滴眼泪

　　程聿离开以后，他变得越来越坚强

　　程聿过了很久才收拾好自己的情绪

　　王婷婷心里没有丝毫的波动，人都是自私的，他或许是因为一时的兴起想要品尝一下爱情的味道，而她最关心的却是夏阳，在离开之前，她得为夏阳争取到一点保障

　　心疼？

　　愧疚？

　　还是弥补？

　　不管哪一种，总会要他认真一些去考虑他和夏阳的关系

　　王婷婷说：“程聿，人都会变的，时间会变，人心会变，可是夏阳这个人，他的生活里没有太多的东西，他或许会一辈子住在他那个房子里，不再走出来，如果你没有认真的想法，就请不要打扰他的生活。”

　　心爱之人的每一次靠近与离开，都是一场山崩海啸，被留下的人从来都没有办法，只能自己默默收拾着那一片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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