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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酒厂的风
去郊区看老酒厂的那天,苏晚起得很早。她在衣柜里翻了半天,选了件浅卡其色的风衣,配了双舒服的平底鞋——沈亦臻说那边路不好走,得穿得轻便些。
沈亦臻的车停在路口时,车顶上还沾着点晨露。他摇下车窗,冲她笑:“后备箱有早餐,刚买的豆浆油条。”
车里的雪松味混着豆浆的香气,苏晚咬着油条,听他讲老酒厂的故事。“那地方民国时就有了,后来改成罐头厂,前几年才废弃。”他转动方向盘,语气里带着期待,“我想把它改成文创园,保留原来的烟囱和酿酒设备,再加点现代的展厅和咖啡馆。”
“听起来像把旧时光和新日子缝在了一起。”苏晚说。
“差不多这个意思。”沈亦臻侧头看她,“就像……一个人带着过去的经历,慢慢走向未来。”
苏晚心里一动,没接话,只是望着窗外掠过的树影。车开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拐进一条乡间小路,路两旁是成片的玉米地,玉米须在风里轻轻摇晃,像老人的胡须。
老酒厂藏在一片杨树林后面。红砖墙爬满了爬山虎,铁锈色的大门虚掩着,推开时发出“吱呀”的声响,像在叹息。沈亦臻走在前面,熟门熟路地拨开齐膝的杂草:“小心脚下,有碎石。”
他的手伸过来时,苏晚犹豫了一下,还是搭了上去。他的手掌很宽,带着点薄茧,握得很稳,像握住了一根不会断的绳索。
厂区很大,空地上长着半人高的野草,几栋红砖房孤零零地立着,窗户玻璃大多碎了,露出黑洞洞的窗口。最大的那栋厂房里,还留着巨大的酿酒蒸馏器,锈迹斑斑,却依然能看出当年的气派。
“你看这梁架,”沈亦臻指着头顶的木梁,“都是榫卯结构,几十年了都没变形。”他轻轻敲了敲木柱,发出沉闷的响声,“我打算把这里改成音乐厅,这天然的混响效果,比任何音响都好。”
苏晚站在厂房中央,闭上眼睛,仿佛能听到几十年前的声音——机器的轰鸣,工人的号子,还有酒香漫过青砖的气息。她想起星途科技的地下室,想起那些熬夜敲代码的夜晚,突然觉得,所有的过往,不管是好是坏,都是人生的梁架,支撑着现在的自己。
“在想什么?”沈亦臻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在想,”苏晚睁开眼,阳光从破窗里斜射进来,在地上投下金色的光斑,“有些东西看起来旧了,其实还很有力量。”
他笑了,从背包里拿出速写本:“我画张图给你看。”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很快,一个带着烟囱的音乐厅轮廓就出来了,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人影,是她站在蒸馏器旁的样子。
“画得像吗?”他把本子递过来。
“像。”苏晚看着那个小人影,眼眶有点热,“就是……比我好看。”
“本来就好看。”沈亦臻的声音很轻,像风拂过草叶。
两人都没再说话,只是站在阳光里,听着风吹过厂房的呜咽声。远处传来几声鸟鸣,衬得这里格外安静,却不冷清。
中午他们在附近的农家菜馆吃饭,老板端上一盘炖土鸡,说“自家养的,没喂饲料”。沈亦臻给她夹了块鸡腿:“多吃点,补补。”
“你也吃。”苏晚把鸡翅夹给他,手指碰到他的筷子,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
饭后,沈亦臻带她去了酒厂后面的山坡。山坡上长满了蒲公英,风一吹,白色的绒毛就打着旋儿飞起来。“小时候常来这儿吹蒲公英,”他摘下一朵,递给苏晚,“说能把愿望吹到天上。”
苏晚接过蒲公英,轻轻一吹,绒毛四散开来,像一群白色的小蝴蝶。“我许愿,以后每天都能像今天这么开心。”她笑着说。
沈亦臻看着她,眼神温柔:“会的。”
下山的时候,苏晚的鞋带松了,她弯腰去系,沈亦臻也蹲了下来,帮她扶着脚踝。他的指尖碰到她的皮肤,微凉,却让人心里发烫。
“沈亦臻,”苏晚忽然开口,“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系鞋带的手顿了顿,抬头看她,阳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大概是因为,”他想了想,语气很认真,“看到你,就像看到了一棵被风雨压弯,却还在努力往上长的树。让人想帮一把,也想……陪它一起等阳光。”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别过头,看着远处的玉米地。风穿过玉米叶,发出沙沙的响声,像在替她回答。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车里放着舒缓的钢琴曲,气氛却不像来时那样轻松,多了点说不清的黏连,像蒲公英的绒毛,轻轻落在心上。
快到市区时,沈亦臻忽然说:“下周我生日,晚上请了几个朋友吃饭,你……要不要来?”
苏晚看着他紧张得握紧方向盘的手,笑了:“好啊,给你送份大礼。”
“不用送礼,”他连忙说,“你来就好。”
车停在小区门口,苏晚解开安全带,沈亦臻突然叫住她:“苏晚。”
她回头,撞进他带着星光的眼眸里。
“今天很开心。”他说。
“我也是。”苏晚笑了,推开车门。
走进楼道时,她回头看了一眼,沈亦臻的车还停在原地,像在等她的背影消失。风里好像还带着老酒厂的气息,混着蒲公英的香,让人心里软软的。
或许,有些相遇真的是命中注定。就像那座老酒厂,历经风雨,终会等到懂它的人,把它改造成想要的样子。而她,也终会等到一个人,陪她把往后的日子,过成温暖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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