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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三道如同鬼魅般的灰色身影,带着冰冷的杀意,从密林的阴影中无声踏出,如同三把出鞘的利刃,将摔在碎石山坡上的谢沉璧和裴烬死死围住!弩箭闪烁着幽蓝的寒光,稳稳地锁定着目标,死亡的阴影瞬间降临!
谢沉璧的心沉到了谷底!恐惧如同冰水浇遍全身,但更强烈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绝望与愤怒!她将依旧在痛苦挣扎的裴烬死死护在身后,手中紧捏着淬毒的金针,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身体却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面对这三个身手恐怖、如同杀戮机器的影卫,她的反抗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大人!”影九的目光越过谢沉璧,死死锁定在她身后那个满脸是血、痛苦挣扎的男人身上。这一次,他的声音不再是惊疑,而是带着一种确认后的急切和担忧!他认出来了!即使面目全非,即使重伤濒死,但那眼神深处的东西,错不了!
他手中的淬毒短匕微微下垂,但另外两名影卫手中的强弩依旧稳稳地指着谢沉璧!只要她敢有任何异动,下一秒就会被弩箭洞穿!
“放开他!”影九的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如同寒铁摩擦,“否则,死!”
谢沉璧感受到身后裴烬身体的剧烈颤抖和滚烫的温度,听着他喉咙里那压抑不住的、如同破风箱般的痛苦嘶鸣。恨意与保护欲在她心中疯狂撕扯!她咬紧牙关,非但没有退开,反而将身体挡得更严实了一些,声音因极致的恐惧和愤怒而尖锐:“你们是谁?!想干什么?!他快死了!你们看不到吗?!”
就在这时!
“嗬…呃啊——!!!”
被谢沉璧护在身后的裴烬,身体猛地向上弓起!如同离水的鱼般剧烈地抽搐、弹动!他那只没有被束缚的右手,死死抓住了自己的头发,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咯咯的声响!脸上的伤口因这剧烈的动作再次崩裂,鲜血如同小溪般蜿蜒而下,染红了谢沉璧的后背!
一股无法言喻的、撕裂灵魂般的剧痛,伴随着无数混乱、血腥、破碎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流,狠狠冲垮了他意识中那层混沌的屏障!
雪!铺天盖地的雪!刺骨的寒冷!
破败的茅屋!母亲绝望的哭喊!那个狞笑着、脖颈下烙印着鬼蝎图案的男人!
冰冷的铁链!暗无天日的训练!同伴临死的惨叫!第一次握刀杀人时溅在脸上的滚烫鲜血!
玄色的麒麟服!冰冷的诏狱!刑具上滴落的血!一张张在他面前扭曲、恐惧、最终归于死寂的权贵面孔!
护城河捞起的“女尸”!苍白的脸!锁骨下…那个刺眼的烙印!
玉蝉!染血的玉蝉!母亲塞入口中的玉蝉!
“你杀的每一户…都是当年参与贩卖孩童的恶鬼!”
“老阉狗…老太爷…!”
血洗东厂!踏破国公府!绣春刀斩断勋贵的头颅!
诏狱大门轰然关闭的巨响!
冰冷的暗河!窒息的淤泥!
杏花烟雨…温热的药汁…轻柔擦拭额头的手指…那个叫他“阿烬”的、带着草药清香的女子…
还有…昨夜医馆破碎的窗户!那凌厉的杀招!那熟悉的身影!那声模糊的“大人…”!
“影…九…”一声极其嘶哑、干涩、如同砂石摩擦的、模糊不清的名字,猛地从裴烬痛苦痉挛的喉咙里挤了出来!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熟悉感!
这一声模糊的称呼,如同惊雷般在影九耳边炸响!他的身体猛地一震!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和激动!大人!真的是大人!他不仅活着,而且…认出了自己!
“大人!是我!影九!”影九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他立刻收起短匕,做了一个手势!另外两名影卫见状,也迅速垂下了手中的强弩!
谢沉璧也被裴烬这突然的出声惊呆了!她猛地回头,只见裴烬那双因剧痛和高热而布满血丝、涣散无神的眼睛,此刻正死死地盯着影九的方向!那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痛苦、混乱,但最深处,却燃烧着一丝强行凝聚起来的、属于锦衣卫指挥使的、冰冷而锐利的意志!
裴烬的意识在剧痛和混乱的洪流中艰难地沉浮。记忆的碎片如同锋利的玻璃,切割着他的神经。他认出了影九,这个他影子中的利爪。他看到了自己被保护在一个女人身后…谢…沉璧…那个带着玉蝉归来的谢家孤女!灭门之仇…烙印…真相…还有此刻这濒死的境地…无数的信息疯狂冲击着他濒临崩溃的大脑!
求生的本能和刻在骨子里的控制欲瞬间压倒了一切!他必须掌控局面!他不能死在这里!更不能落在不明势力手中!
他挣扎着,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那只沾满鲜血和污泥的手,颤抖着、极其艰难地抬起,指向影九,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破碎的喉咙里硬生生抠出来的,嘶哑而模糊,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归…尘…计…划…”
“…执…行…”
“…护…她…” 他的手指艰难地、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最终无力地指向了护在他身前的谢沉璧!
“…云…溪…村…”
最后三个字吐出,仿佛耗尽了裴烬最后一丝力气。他那只抬起的手颓然垂落,身体猛地一软,彻底瘫倒在谢沉璧怀中,再次陷入深度昏迷。唯有那微弱却依旧顽强的脉搏,证明着这盏残灯尚未熄灭。
“大人!”影九惊呼一声,一个箭步冲上前!他完全无视了严阵以待的谢沉璧,直接俯身检查裴烬的状况。探鼻息,摸脉搏,查看伤口…动作迅捷而专业。当他看到裴烬脸上那道深可见骨、再次崩裂、血流不止的伤口,以及那滚烫到惊人的体温时,眼中闪过一丝浓重的忧虑和心痛。
他猛地抬起头,锐利的目光如同刀子般射向谢沉璧,声音冰冷而急促:“你对他做了什么?!”
谢沉璧被影九那充满压迫感的目光逼得后退半步,但心中的恨意让她毫不退缩地迎上他的视线,声音同样冰冷:“我做了什么?我把他从河滩的泥水里捞出来!我给他治伤!我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刚才要不是他扑出来挡那一下,我早就被你杀了!” 她指着地上车夫的尸体和翻倒的牛车,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这就是你们锦衣卫报恩的方式?!”
影九的目光扫过车夫的尸体,又看了看翻倒的牛车和裴烬身上简陋却干净的粗布衣服,以及脸上那明显被精心处理过的伤口包扎。他眼中的敌意和质问稍稍退去,但戒备和审视丝毫未减。他沉声道:“昨夜…是你惊动了镇民?”
“不然呢?等着被你灭口吗?”谢沉璧冷笑反问。
影九沉默了一瞬。昨夜他确实动了杀心。但现在…大人用最后的神智下达了命令:“护她”!而且指明了去向“云溪村”。大人的意志,高于一切!
他不再理会谢沉璧的质问,转头对另外两名影卫(影十一、影十三)迅速下令,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冰冷和高效:
“十一!清理痕迹!尸体、牛车、血迹,处理干净!制造坠崖假象!”
“十三!警戒!方圆三里,任何可疑接近者,格杀勿论!”
“是!”两名影卫如同最精密的机器,立刻执行命令。影十一迅速拖起车夫的尸体,走向深不见底的山涧。影十三则如同狸猫般窜入密林,消失无踪。
影九再次看向谢沉璧,语气依旧生硬,却少了之前的杀意:“大人伤势极重,必须立刻转移救治。云溪村在哪?带路!”
谢沉璧看着影九雷厉风行地处理现场,又看着怀中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的裴烬。她明白,自己已别无选择。裴烬用最后的命令暂时保住了她的命,也强行将她纳入了他的“归尘计划”。去云溪村,是目前唯一的生路。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恨意和不安,冷冷道:“跟我来。”她挣扎着站起身,后背和手臂的擦伤传来火辣辣的痛楚。她看了一眼影九:“他需要担架,这样移动会要他的命!”
影九二话不说,动作利落地抽出腰间的淬毒短匕。寒光一闪!附近几根韧性极佳的青竹应声而断!他又迅速割下翻倒牛车上还算完好的绳索和篷布。在谢沉璧惊愕的目光中,影九如同最高效的工匠,双手翻飞,动作快得令人眼花缭乱!仅仅片刻功夫,一个简易却相当牢固的竹制担架便在他手中成型!
影九小心翼翼地将昏迷的裴烬转移到担架上,动作轻柔得与刚才杀人时的狠辣判若两人。他仔细检查了裴烬的伤口和呼吸,确认暂时没有恶化。
“走!”影九低喝一声,自己抬起担架前端。他看向谢沉璧,示意她抬起后端。
谢沉璧看着担架上那张染血的脸,眼神复杂到了极点。她最终还是走上前,默默地抬起了担架的后端。担架的分量不轻,裴烬的重量加上竹架,让她本就受伤的身体更加吃力。但她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影九在前引路,他的步伐稳健而快速,仿佛对崎岖的山路如履平地。谢沉璧紧随其后,努力跟上他的速度。影十三如同幽灵般在周围的密林中无声穿梭,警戒着任何可能的危险。
崎岖的山路上,只留下两道沉默的身影,抬着一副担架,向着更深的山林,向着未知的“云溪村”,艰难前行。阳光穿过枝叶,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也照亮了担架上裴烬那惨白如纸、却依旧带着一丝不屈生命力的脸庞。
仇恨并未消失,危机远未解除。但命运的轨迹,却在这一刻,被裴烬昏迷前那模糊而决绝的命令,强行扭转,指向了深山之中,那或许存在的、一线渺茫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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