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阳与冰棱

　　叶南枝写完最后一个字，笔尖在纸上顿了顿，留下个小小的墨点。她把钢笔放回笔袋，转动轮椅到窗边，伸手推开半扇窗户。秋风带着更浓的桂花香涌进来，吹得她额前的碎发轻轻飘动。

　　“你闻，” 她回头对陆思成说，眼睛弯成了月牙，“桂花开得正盛呢，要不要摘几枝插瓶？”

　　陆思成连忙点头：“好啊！我去摘，你说哪枝好看？” 他说着就往门口走，帆布背包蹭到墙角的扫帚，发出哗啦一声响。

　　“笨蛋，不用出去摘，” 叶南枝笑着指了指窗台上的花盆，“爸爸上周刚从医院移栽回来的，就摆在这儿呢。”

　　窗台上果然放着盆小小的桂花树，枝头缀满了细碎的金黄小花。陆思成凑过去小心翼翼地摘了两枝，生怕碰掉花瓣。叶南枝早已从柜子里找出个青瓷小花瓶，他把桂花插进去，摆在相册旁边，顿时满屋都飘着甜香。

　　“这样才像秋天嘛，” 叶南枝看着花瓶轻声说，手指在轮椅扶手上轻轻打着节拍，“以前总关着窗户，都忘了秋天是什么味道。”
　　陆思成攥着衣角的手悄悄松开了些。终于鼓起勇气开口，声音轻轻说道：“那个…… 上次在书房的事，我一直想跟你道歉。”

　　叶南枝打开窗子的手顿了顿，手一直停留在窗户的杆子上。她没有立刻抬头，只是轻声说：“是我当时太冲动了。”

　　“不怪你，” 陆思成急忙摆手说道，“是我不该乱看你的邮件，换作是我，肯定也会生气。” 他挠了挠头，眼底带着真诚的歉意说，“那些不好的回忆，谁都不想被人撞见的。”

　　秋风从窗口吹进来，掀起相册的一角。叶南枝看着那片哈尔滨的枫叶标本，忽然轻笑出声：“其实那天你走后，我把所有枫叶画都重新粘好了。” 她转动轮椅指向书架，最下层摆着个崭新的速写本，“现在画里多了好多新朋友。”

　　陆思成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心里那块沉甸甸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他看着茶几上散落的枫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叶教授之前说，还有些外文文献需要整理…… ”

　　他的声音有些紧张，飞快地补充理由：“医院的补助这个月还没发，我…… 我挺需要这份工作的。”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他悄悄垂下眼帘，不敢看她的眼睛。“你可以和你爸爸说一下以后还是让我每周来整理文献吗？”

　　叶南枝转动轮椅的手顿了顿，她略带笑意地打趣道“所以你做得这些只是为了重新得到这份工作吗？”

　　陆思成被这句话问得一愣，脸颊 “腾” 地红了起来，像被枫叶染过似的。他慌忙摆手说道：“不、不是的！我不是那个意思……”

　　话一出口就觉得更乱了，他抓着衣角的手的汗都要把衣角染湿，结结巴巴地解释：“工作确实需要，但…… 但也不全是为了这个。”

　　叶南枝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她转动轮椅靠近些，指尖轻轻点了点相册里哈尔滨的枫叶：“那是为了什么？总不会是为了这些枫叶吧？”

　　“也不全是！” 陆思成急得抬头，正好撞上她含笑的目光，又慌忙低下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就是…… 觉得这里的文献整理起来挺有收获的，而且……”

　　他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裤兜，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而且…… 这里比宿舍热闹点。”

　　客厅里安静了几秒，只有秋风卷着桂花香气从窗外飘进来。陆思成的心怦怦直跳，生怕自己说错话，额头都渗出了细汗。

　　“笨蛋。”

　　叶南枝忽然轻笑出声，她第一次见如此可爱的男孩。“好啦，我和我爸爸说一声就是了，而且他也说过你整理文献比其他人都要认真。”

　　“真的？！” 陆思成非常激动，心想这下可以每周都见到这个女孩了。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叶南枝调皮地眨了眨眼。

　　“什么条件？”陆思成愣了愣，疑惑问道。

　　“那就是”叶南枝俏皮地说“以后每星期都要给我带一片叶子，可以吗？”

　　陆思成点了点头“当然没问题”陆思成甚至已经在心里盘算着一定要挑边缘完整、叶脉清晰的，还要在书里压一晚上，保证送到时平平整整。

　　叶南枝被他着急的样子逗笑了，转动轮椅靠近茶几，从果盘里拿起颗橘子：“还有哦，整理文献的时候得陪我聊天。” 她剥着橘子皮，橘瓣的清香混着桂花香在空气里散开，“这些医学书太枯燥了，没人说话会睡着的。”

　　“聊什么都行！” 陆思成想都没想就答应，“我知道好多解剖学的趣闻，上次解剖课……” 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怕这些话题太吓人，连忙改口，“要不我给你讲网友寄枫叶的故事？成都那个网友说，他摘枫叶的时候被蜜蜂追了半座山。”

　　叶南枝剥橘子的手顿了顿，眼里闪着笑意：“好啊，我最喜欢听故事了。” 她把剥好的橘子递过去，“奖励你的，提前预支下周的聊天费。”

　　陆思成伸手接橘子时，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她微凉的小手，凉凉的触感像被电击了一般。他小心捏起一瓣放进嘴里，清甜的汁水在舌尖混着心里的甜意，连带着这秋天都变得暖暖的、甜甜的。

　　陆思成吃着橘子，忽然想起口袋里那张写着 □□ 号的纸条，喉咙猛地发紧，橘子籽差点卡在嗓子里。他慌忙喝了口桌上的温水，手指在裤缝里反复摩挲，心里像有只小鹿乱撞。

　　“那个……” 他清了清嗓子，眼睛盯着茶几上的枫叶标本，不敢看叶南枝，“上次你给我的 □□ 号，我申请了账号，能不能…… 加你好友？”

　　叶南枝剥橘子的手顿了顿，指尖的橘瓣差点滑落。她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弯起嘴角：“你终于想起加我了？还以为你把纸条丢了呢。”

　　陆思成的脸瞬间红透，：“没丢没丢！我一直夹在解剖课本里，昨天去网吧注册了账号，叫‘秋叶原’……” 他越说越紧张，声音越来越小，“你要是觉得不好听，我可以换……”

　　“挺好的。” 叶南枝打断他，眼里的笑意藏不住，“我的网名叫‘S.C.’，你搜这个就能找到。” 她转动轮椅到书桌旁，拿起笔在便签纸上写下一串数字，“这是我 □□ 号，怕你记混了。”

　　陆思成双手接过便签纸，指腹抚过她娟秀的字迹，纸上还带着淡淡的橘子清香。“我现在就加！” 他摸出诺基亚手机，屏幕在阳光下泛着光，却突然想起这手机不能上 □□，脸又红了几分，“等我回宿舍用电脑加你，今晚就加！”

　　叶南枝看着他急乎乎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不急，反正下周还要见面。” 她把最后一瓣橘子递给他，“加了好友，以后你整理文献遇到不懂的，随时可以问我。”

　　陆思成看着这个女孩的笑容，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是那么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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