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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晏嘉时,你在和谁聊天聊得这么入迷,饭都不吃了?”
晏母第三次敲响房门时,指关节已经泛红。门内传来一声敷衍的“马上”,随后又是长达五分钟的沉默。
“这孩子越来越不像话了!”晏父把筷子重重拍在桌上,瓷碗发出刺耳的碰撞声,“自从休学在家,整天就知道抱着手机!”
晏绩和揉了揉太阳穴,起身走向妹妹的房门。作为晏氏科技的CEO,他处理过无数商业危机,却始终搞不定家里的这对活宝父母和一个抑郁期的妹妹。
“嘉时,是我。”他轻轻叩门,声音比父母柔和许多,“糖醋排骨要凉了。”
门锁“咔哒”一声响,晏嘉时顶着一头乱发探出脑袋,眼睛却亮得出奇:“哥,我马上来!”她飞快地缩回去,对着手机打了句吃饭了回聊,这才磨磨蹭蹭地走出房间。
餐桌上弥漫着熟悉的火药味。晏父的训斥像机关枪般扫射:“天天就知道玩手机!你看看隔壁李叔的女儿,去年考上985,今年已经赚大钱了。”
“爸,”晏绩和夹了块排骨放到父亲碗里,“食不言寝不语。”
晏母立刻调转枪口:“你还护着她!就是你们兄妹一个鼻孔出气,她才越来越任性”
“妈,”晏绩和又盛了碗汤推过去,“上周体检报告说您血压偏高。”
这种战术通常能换来片刻安宁。晏嘉时趁机扒完饭,筷子一放就要溜,却被父亲喝住:“坐下!全家就你最没规矩!”
“我吃饱了......”
“吃饱?你看看你碗里剩的饭!我们那个年代——”
晏绩和叹了口气。三十二岁的他早已习惯这种戏码,但每次看到妹妹缩着肩膀的样子,胸口还是会泛起细密的刺痛。十五岁本该是最明媚的年纪,可自从嘉时确诊抑郁症休学后,她眼里的光就像被一寸寸掐灭的烛火。
直到最近。
“哥,”书房门被推开一条缝,晏嘉时像只偷食的猫儿般溜进来,“我能跟你说件事吗?”
晏绩和合上财务报表。妹妹脸上那种久违的雀跃让他想起她小学时考满分的样子。
“我交到朋友了!”她绞着衣角,声音却比平时清亮,“是在医院复诊时认识的。”
晏绩和指尖一顿。过去半年,心理医生多次强调社交支持对抑郁症康复的重要性,但嘉时始终拒绝参加任何青少年互助小组。
“那天我在河边......”晏嘉时突然压低声音,“就是特别难受的时候,他以为我要跳河,居然假装看风景在旁边守了一小时。”
晏绩和的钢笔在文件上洇出个蓝点。上个月护士确实说过嘉时曾在河边徘徊,吓得他连夜从杭州飞回来。
“最搞笑的是,我问他是不是在偷看,他还嘴硬说是路过!”晏嘉时笑起来,“后来发现我们都看《XXXX》,他就老实交代了。”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晏嘉时脸上投下明暗相间的条纹。晏绩和恍惚看见她发病前的样子,那个会为动漫周边熬夜排队的活泼女孩。
“他多大?”晏绩和状似随意地问。
“二十五?在银行上班呢。”晏嘉时踢着拖鞋,“只有午休和下班才回消息,说上班摸鱼会害整个网点扣奖金。”
银行。这个词像钥匙般打开了某个记忆匣子。晏绩和眼前浮现出不久前的情景,自己突然晕倒时送自己去医院的年轻柜员。
“男生?”他声音比想象中紧绷。
“安啦,他说对小孩没兴趣。”晏嘉时撇嘴,“而且我们纯聊天,他连我全名都不知道。”
晏绩和松了口气,却又隐隐不安。抑郁症患者容易产生情感依赖,而网络关系的脆弱性他再清楚不过。
“哥?”晏嘉时歪头,“你认识银行的人?”
“我有个认识的人在银行。”他轻描淡写地带过。
当晚十一点,晏绩和刚换上睡衣,房门又被敲响。
“哥!”晏嘉时抱着平板电脑冲进来,“他说银行今天遇到个奇葩客户,非要给已故亲人转账......”她叽叽喳喳讲着网友的职场见闻,没注意到兄长逐渐凝重的表情。
晏绩和望着妹妹眉飞色舞的样子,把劝阻的话咽了回去。自从生病后,这是她第一次对“外面”的世界产生兴趣。但那个银行职员知道她的病情吗?如果这段友谊突然中断......
“嘉时,”他斟酌着词句,“你要不要约这位朋友周末来家里吃饭?”
“啊?”晏嘉时像受惊的兔子般瞪大眼睛,“太奇怪了吧!”
如果有机会,晏绩和还是想和这位神秘的朋友谈谈。
晏绩和刚合上季度报表,书房门就又被推开一条缝。晏嘉时像只偷油的小老鼠般溜进来,手里捧着杯热牛奶——这是她求人时的标配道具。
“哥,喝牛奶。”她把马克杯推到晏绩和手边,杯底在实木办公桌上磕出清脆的响。
晏绩和挑眉。上次妹妹这般殷勤,是为了让他帮忙抢限量版手办。“说吧,又要买什么?”
“不是买东西......”晏嘉时绞着睡衣下摆,突然压低声音,“是我那个银行朋友,他遇到麻烦了。”
晏绩和端起牛奶的手顿了顿。
“什么麻烦?”他佯装随意地问。
“季度考核快截止了,他还差两百万存款任务。如果完不成,不仅要扣全年奖金,还可能丢掉饭碗。”
“所以?”晏绩和故意拖长声调。
晏嘉时猛地抓住他的手腕:“所以你能不能,在他们银行存点钱?”她的指甲几乎掐进他皮肤,“两百万对你来说不就是零花钱吗?”
“晏嘉时。”晏绩和抽出手,声音沉了下来,“首先,我不可能因为你的三言两语就给陌生人存两百万。其次,你怎么确定他不是在骗你?”
“他才不会骗我!”晏嘉时突然拔高音量,脸颊涨得通红,“他连我真实姓名都不知道,图我什么?图我抑郁症吗?”
晏绩和顿了顿,手指关节稍微握紧。他看见妹妹眼眶迅速泛红,呼吸变得急促,这是情绪崩溃的前兆。
“冷静点。”他起身按住妹妹颤抖的肩膀,“我只是担心你。”
“你根本不明白!”晏嘉时甩开他的手,"所有人都把我当易碎品,只有他..."她的声音突然哽咽,“只有他把我当正常人聊天,认真倾听我的所有烦恼和欢乐。”
晏绩和沉默了。书桌上的智能家居系统检测到主人心率过速,自动调暗了灯光。在昏黄的光线里,他看见妹妹手腕上淡粉色的疤痕——那是三个月前留下的。
“你知道我们聊什么吗?”晏嘉时吸着鼻子,“聊最近的动漫作品的最新话,聊银行门口的流浪猫,聊他中午吃的难吃盒饭。”她抬起泪眼,“半年来,这是第一次有人不把我当一个抑郁症患者看待。”
晏绩和想起心理医生的警告:抑郁症患者最恐惧的并非痛苦本身,而是被异化的感觉。当全世界都对你小心翼翼时,那种孤独比疾病更致命。
“两百万是吧?”他突然说。
晏嘉时愣住,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你答应了?”
“有空我带你去开户,存在你的名下,毕竟是你自己的心意。”晏绩和抽了张纸巾递给她,“但有个条件,我要见见这位朋友。”
晏嘉时刚亮起来的眼神又暗了下去:“他很怕生的。”
“那就视频通话。”晏绩和不容拒绝地说,“否则免谈。”
最后晏嘉时决定视频通话,她在手机上组织了半天语言,才让对面同意与她视频通话。
“喂,您好?”屏幕上赫然出现了一张清秀帅气的脸庞,叶述慈好奇地打探对面的环境,没想到“嘉时”突然变成了一位高大帅气的男人,还是他认识的——晏绩和。
晏绩和在屏幕亮起的那一刻差点打翻手机,“叶述慈!”
怎么又是你?嘉时说的新朋友居然是你。
“哥,你认识他啊?”见晏绩和突然不动了,晏嘉时把脸挤到屏幕前,热切地打了个招呼:“您好,我是晏嘉时。旁边这是我的哥哥,晏绩和。”
“不是,嘉时,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你们怎么是兄妹?”叶述慈一脸茫然地看着屏幕前的兄妹俩。
“原来是你作为朋友一直在陪晏嘉时聊天,我又欠了你一个人情。”晏绩和插话道。
信息量太大,叶述慈一时很难捋清。他一头雾水地看着晏绩和自说自话又欠下自己人情,不是,哥们,你的人情不是才刚刚还清吗?怎么又欠上了?
晏嘉时解释了一边来龙去脉,“就是这样,所以请等着好消息吧。”
“嗯”晏绩和附和道,然后挂断了通话。
叶述慈握着黑掉屏幕的手机发呆,脑子里晕晕乎乎的,只剩下什么惊喜,什么人情,什么存款之类的,晏绩和不会又要请他吃饭吧,还是说有什么新的惊喜在等着他。
晏嘉时的表情精彩极了,先是震惊,继而困惑,“哥,你是怎么和叶述慈认识的?”
晏绩和回想起当时的场景,觉得有些见不得人,所以他选择重新组织一个谎言:“办业务的时候认识的。”
"所以你今天答应我的请求啦"
晏绩和点点头。
晏嘉时突然扑上来抱住晏绩和,牛奶打翻在西装上也不管不顾:"哥,你最好了!”
“不过,你最好还是别太烦人家,人家工作很辛苦的。”晏绩和没头没脑地丢下一句话。
“可他是我唯一的朋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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