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局者游戏

　　传送的白光褪去时，林砚他们正落在中转大厅最熟悉的那张沙发上。
　　赵野已经醒了，正靠在沙发扶手上，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那里的银灰环多了一道浅金色的纹路，像是某种进阶标志。她看到林砚望过来，只是淡淡点了点头，没说话，但眼神里的冰冷淡了些，像是结了层薄冰的湖面开始融化。
　　“这玩意儿居然还能升级？”赵鹏举着自己的手腕咋咋呼呼，他的金属环上也多了道纹路，只是颜色更浅，“看来揍那个金环男没白挨揍。”他胳膊上的擦伤已经愈合，只是说话时还下意识地揉着胸口。
　　孟佳正小心翼翼地给张琪整理被扯乱的头发，张琪怀里的《古生物图鉴》缺了角，她却宝贝似的抱在怀里，指尖反复摩挲着封面——刚才在核心室，她就是用这本书砸向金环男的，书脊上还沾着点墨绿色的血迹。
　　老周推了推眼镜，从背包里掏出个新的笔记本——上次的本子在镜像迷宫被镜像撕了，这是他刚从商店换的。他翻开第一页，写下“镜像迷宫·金环男·真实碎片”几个字，字迹依旧工整，只是末尾多了个问号。
　　苏妄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手里转着那把从迷宫带出来的钥匙，钥匙在灯光下反射出细碎的光。他看到林砚的目光，笑了笑：“在想纸条上的话？”
　　林砚点头，从口袋里掏出那块“真实碎片”。碎片在大厅的光线下更剔透了，里面晃动的人影也更清晰——能看到穿着白大褂的人在给躺在手术台上的人注射药剂，能看到祭坛上绑着挣扎的身影，能看到镜子里伸出的无数只手。
　　“‘下棋的人就在你们中间’。”林砚轻声念出纸条上的话，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个人，“你们怎么看？”
　　“肯定不是我们几个。”赵鹏第一个反驳，“我们出生入死这么多次，谁是什么德行还不清楚？要我说，肯定是那个金环男的同伙，故意放纸条挑拨离间。”
　　“未必。”老周推了推眼镜，“金环男当时快死了，根本没机会放纸条。那纸条更像是‘游戏系统’故意留下的，目的就是让我们互相猜忌。”
　　孟佳的脸色白了：“可、可我们为什么要猜忌啊……我们不是同伴吗？”
　　“在这鬼地方，‘同伴’两个字最不值钱。”赵野突然开口，声音有点哑，“我之前的队伍，就是因为互相猜忌，最后死在‘深海沉船’副本里，连骨头都没剩下。”
　　她的话像一块石头扔进平静的湖面，让原本缓和的气氛瞬间变得僵硬。
　　林砚把碎片放回口袋，不想让话题继续往猜忌的方向发展：“先不管谁是下棋人，我们手里有了第一块碎片，至少知道了目标——收集另外六块。”他看向苏妄，“商店里能买到关于其他碎片的信息吗？”
　　苏妄停下转钥匙的手，摇了摇头：“我刚才去问过，商店老板说‘真实碎片’是‘禁忌信息’，不对外出售。但他透露出一点，下一个副本可能和‘医院’有关，说不定能找到第二块碎片。”
　　“医院？”孟佳的脸色更白了，“又要去那种地方吗？”
　　“不是‘废弃疗养中心’那种。”苏妄补充道，“老板说像是‘现代医院’，有护士站、手术室，甚至可能有……太平间。”
　　“太平间？”赵鹏打了个寒颤，“比守坛兽还瘆人。”
　　林砚的眉头却皱了起来。他想起疗养中心副本里的玻璃容器，想起真实碎片里白大褂注射药剂的画面——这些线索似乎都指向“人体实验”，而医院，正是最适合做这种实验的地方。
　　“我们得做准备。”林砚站起身，“赵鹏，你去商店换两把手术刀——现代医院里，斧头可能不如小刀好用。老周，换点消毒水和纱布，医院里说不定有感染源。孟佳，张琪，你们……”
　　“我们可以学认药瓶！”孟佳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很坚定，“我妈以前是护士，我跟着她学过一点，知道哪些是镇定剂，哪些是急救药。张琪认识很多化学符号，说不定能看懂药剂成分。”
　　张琪也用力点头：“嗯！我的图鉴里有生物毒素的记载，医院里的药说不定和这些有关联。”
　　林砚笑了：“那太好了。赵野，你……”
　　“我去打探消息。”赵野站起身，黑色皮衣的衣角扫过沙发，“大厅里有几个去过‘现代医院’副本的玩家，我去问问他们里面的情况。”她说完，没等林砚回应，转身就走向大厅角落。
　　看着她的背影，林砚突然想起在迷宫里，赵野的镜像手里总拿着那根黑色皮筋——那是她妹妹的遗物。这个看似冷漠的女人，其实比谁都在意“同伴”，只是用自己的方式表达。
　　苏妄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我和你去看看商店里的地图，说不定能找到医院的布局图。”
　　两人走到商店区，苏妄熟练地操作着终端，调出“现代医院”的模糊地图。地图上标着几个关键区域：门诊楼、住院部、手术室、太平间、地下实验室。
　　“地下实验室？”林砚的目光停在最后一个区域，“又是地下层。”
　　“看来‘地下’是游戏的重要线索。”苏妄放大地图，“你看这里，住院部三楼有个标红的房间，标注是‘特殊病房’，很可能藏着碎片。”
　　林砚点头，刚要说话，眼角的余光突然瞥到终端屏幕的反光——屏幕里映出苏妄的脸，他嘴角的笑容消失了，眼神里没有了平时的温和，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平静，像是在看一盘早已了然的棋局。
　　林砚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迅速转过头，苏妄已经恢复了笑容，指着屏幕：“这里的通道是单行道，进去了就只能往前走，我们得提前规划好退路。”
　　林砚不动声色地应着，心里的疑云却越来越重。
　　刚才屏幕里的眼神，绝对不是错觉。
　　这个苏妄，到底是谁？
　　他想起苏妄总能精准地破解密码，想起他在镜像迷宫里冷静得不像新手，想起他手里那把不知从哪来的匕首——太多疑点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让林砚喘不过气。
　　但他没有证据。
　　“走吧，回去和他们说一下情况。”林砚关掉终端，率先往回走。
　　回到沙发区时，赵野也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张画着医院布局的草图：“我问了个从‘现代医院’副本活下来的玩家，他说三楼的特殊病房有个‘护士’，不是感染者，也不是镜像，是‘系统NPC’，手里拿着一把银色的钥匙，能打开通往地下实验室的门。”
　　“NPC？”林砚愣了一下，“会攻击人吗？”
　　“那玩家说，只要不碰病房里的红色病历，护士就不会动手。”赵野在草图上圈出一个红色的标记，“但他没进去过，不知道里面有没有碎片。”
　　“红色病历……”老周突然想起什么，“疗养中心副本里，李红梅的病历就是红色的，上面写着‘转至重症监护区’。”
　　“看来‘红色病历’是关键道具。”林砚说，“不管里面有没有碎片，我们都得去看看。”
　　接下来的时间，他们开始分配任务：林砚和赵野负责正面突破，赵鹏和苏妄负责侧翼掩护，老周带着孟佳、张琪寻找药品和退路。每个人都很默契，像是已经演练过无数次。
　　但林砚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赵鹏虽然还在咋咋呼呼，却总在不经意间观察苏妄的动作；老周写笔记时，会偷偷抬眼看向每个人；孟佳给大家分食物时，手会微微发抖；连最冷静的赵野，也把短刀握得更紧了。
　　那张纸条像一颗种子，在每个人心里都发了芽。
　　夜深了，大厅里的玩家大多睡了，只有角落里的应急灯亮着，投下昏黄的光。
　　林砚躺在沙发上，没睡着。他能听到身边孟佳均匀的呼吸声，对面赵鹏打呼的声音，老周翻动笔记本的沙沙声，赵野靠在窗边的动静，还有……苏妄轻得几乎听不见的脚步声。
　　他看到苏妄起身，走到大厅中央的公告板前，对着上面的副本信息看了很久，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金属片，贴在公告板的背面。
　　金属片贴上的瞬间，公告板的屏幕闪了一下，上面的文字变了——原本写着“下一个副本将在12小时后开启”，变成了“特殊副本‘现代医院’将在6小时后优先开启，仅限持有‘真实碎片’的玩家进入”。
　　林砚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苏妄……他能修改系统公告？
　　苏妄贴好金属片，转身往回走，经过林砚的沙发时，脚步顿了一下，低头看了林砚一眼。
　　林砚闭着眼，假装熟睡，但能感觉到那道目光落在自己脸上，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几秒钟后，脚步声远去。
　　林砚猛地睁开眼，心脏狂跳。
　　他终于确定了——苏妄就是那个“下棋的人”，至少是其中之一。
　　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修改公告，让他们提前进入副本，是想帮他们，还是想把他们引入更深的陷阱？
　　林砚看向口袋里的真实碎片，碎片里的人影还在晃动，像是在嘲笑他的后知后觉。
　　他知道，不能声张。现在戳穿苏妄，只会让队伍彻底散架，下一个副本更难活下去。
　　他必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和苏妄“合作”，找到更多线索。
　　林砚握紧了拳头，指节泛白。
　　6小时后，现代医院。
　　他倒要看看，苏妄到底想干什么。
　　也想看看，这盘棋的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
　　窗外的星云依旧流动，像一场永远不会醒来的梦。但林砚知道，从他握住真实碎片的那一刻起，就再也醒不来了。
　　他只能走下去，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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