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触漫过春深时

作者:Da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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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植物园的光斑与指纹


      清晨的雾气还没散时,鹿昭弥已经把画具塞进了画板包。

      帆布包的侧袋里,躺着那支被时蹇纠正过的炭笔,笔尖被她用砂纸轻轻磨过,弧度刚好能贴合指腹。她对着镜子转了转手腕,想象着在植物园画向日葵时的样子——阳光落在笔杆上,会映出她和时蹇的影子吗?

      “磨磨蹭蹭的,”许梓艺把面包往她嘴里塞了一口,黄油蹭在嘴角,“再不走,靳云磊就要把时蹇的自行车骑到楼下催了。”

      鹿昭弥咬着面包跑到窗边,果然看见楼下的梧桐树下,停着辆银灰色的自行车。时蹇站在车旁,浅灰色的连帽卫衣帽子扣在头上,手里拎着两个保温杯,白色的杯身上,印着小小的植物图案——一个是薄荷,一个是绣球。

      “那是……”她指着保温杯,面包屑掉在针织衫上。

      “靳云磊说,是时蹇特意买的情侣杯,”许梓艺笑得贼兮兮,“一个装温水,一个装凉白开,精准到你喝水的温度。”

      鹿昭弥的脸颊发烫,她抓起画板包往楼下跑,帆布鞋踩过楼梯的声音,像心跳在追赶着什么。

      跑到梧桐树下时,时蹇刚好拧开薄荷图案的保温杯,热气混着淡淡的茶香飘出来——是她喜欢的龙井,带着点焦香。

      “温的,”他把保温杯递给她,指尖碰到她的指腹,像碰碎了晨露,“植物园的山泉水太凉,喝这个暖胃。”

      杯身还带着他掌心的温度,鹿昭弥握紧了,暖意顺着指尖爬上来,熨帖了早起的凉意。她偷偷看他手里的绣球杯,里面的凉白开晃了晃,映出他低头时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

      “走吧,”靳云磊骑着电动车从后面赶上来,车筐里塞满了零食,“再等,向日葵都要跟着太阳转走了。”

      时蹇跨上自行车,拍了拍后座:“上来。”

      鹿昭弥的脚步顿了顿。上次雨天坐在后座时,她只敢抓着他的衣角,这次阳光正好,风里飘着青草香,她的指尖在卫衣的抽绳上绕了绕——要不要抓得再近一点?

      “愣着干嘛,”许梓艺推了她一把,“靳云磊的电动车可载不动你的画板包。”

      车座被阳光晒得暖暖的,鹿昭弥坐下时,刻意往边上挪了挪,却还是感觉到他骑行时,后背轻轻蹭过她的膝盖。她的手指悬在他的腰侧,离布料只有半厘米,像在触碰一团会呼吸的棉花。

      “抓稳了,”时蹇忽然放慢车速,声音从前面飘过来,带着笑意,“前面有个陡坡。”

      鹿昭弥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攥住了他卫衣的两侧。布料柔软,能摸到里面温热的皮肤,和他平稳的心跳——像植物园里最规律的钟摆。

      植物园的铁门刚打开一道缝,就有向日葵的香气涌了出来。

      大片的向日葵花盘朝着东方,花瓣上的露珠被阳光照得像碎钻,风一吹,花盘晃悠悠地转,像一群在点头的小太阳。鹿昭弥刚举起画板,就听见时蹇低低的声音:“从45度角拍,花盘的螺旋纹最明显。”

      他站在她身侧半步远的地方,手里举着个小小的记录本,笔尖在纸上画着向日葵的横截面,标注着“顺时针螺旋13圈,逆时针21圈,符合斐波那契数列”。

      “你连这个都记?”鹿昭弥的炭笔在纸上顿了顿,花盘的轮廓歪了歪。

      “这是植物的语言,”他指着花盘中心的籽粒,“每颗种子的位置,都是计算好的。”

      鹿昭弥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忽然觉得那些螺旋纹像极了他笔记本里的星轨——看似无序,实则藏着精密的温柔。她低下头,在画纸上添了个小小的螺旋,旁边写着“13+21=34”,是他名字的笔画数。

      “在写什么?”时蹇忽然凑过来,呼吸拂过她的耳廓。

      鹿昭弥慌忙合上速写本,炭粉蹭在他的手背上,留下个浅灰的指纹。像被烫到一样,两人同时缩回手,指尖的温度却像被胶水粘在了一起。

      “没什么,”她的声音轻得像蚊子哼,“记花盘的朝向。”

      时蹇的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耳尖上,没再追问,只是转身从背包里拿出个透明的密封袋:“刚摘的向日葵花瓣,夹在速写本里,能当书签。”

      花瓣边缘还带着点绒毛,蹭在指尖痒痒的。鹿昭弥想起他笔记本里的植物标本,每片叶子都压得平平整整,边缘却留着细微的指纹——原来他把温柔,都藏在了别人看不见的地方。

      走到多肉植物区时,许梓艺正举着相机追一只橘猫,靳云磊跟在后面喊:“别跑太快,时蹇说这片区的仙人掌有刺!”

      鹿昭弥靠在温室的玻璃墙上,看着时蹇蹲在一盆生石花前,指尖悬在叶片上方,离刺只有半厘米。他的笔记本上画着生石花的剖面图,标注着“蜕皮期,需减少浇水至每周20毫升”。

      “你对植物比对人细心。”她忽然说,炭笔在纸上画着他低头的弧度。

      时蹇的指尖顿了顿,没抬头:“人会说话,植物不会。”

      “可植物会用卷叶、黄叶告诉你,”鹿昭弥的笔尖划过他的耳廓,“就像人会用脸红、结巴……”

      话没说完,就被他突然抬头的目光撞碎了。

      他的眼睛在温室的光线下亮得惊人,像盛着两汪清泉。鹿昭弥的心跳瞬间乱了,炭笔在纸上划出道长长的斜线,把他的肩膀画成了歪歪扭扭的形状。

      “我……”她想解释,却看见时蹇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画歪的线条,“这里应该再圆一点,像这样。”

      他的指腹带着点多肉植物的潮气,蹭过她的炭痕时,留下淡淡的指纹。鹿昭弥的呼吸忽然变轻了,温室里的空气好像被抽走了一半,只剩下两人的心跳,和生石花轻微的呼吸声。

      “靳云磊说,”时蹇忽然移开目光,看向窗外的向日葵,“你画的星图,比天文台的还好看。”

      鹿昭弥的耳尖红得能滴出血。她想起那晚在报告厅,他递来的便签上写着“你的‘风’,我听见了”——原来他把她的话,都记在了心里。

      中午在植物园的休息区野餐时,风卷着蒲公英的绒毛飘过来,粘在了时蹇的笔记本上。

      鹿昭弥伸手去摘,指尖刚碰到绒毛,就被他握住了手腕。他的掌心温热,指腹的薄茧蹭过她的皮肤,像砂纸轻轻磨过宣纸。

      “有刺,”他的声音很轻,目光落在她的指尖,“蒲公英的绒毛根有细小的倒刺,会扎进皮肤。”

      许梓艺在旁边“啧”了一声,故意大声对靳云磊说:“某些人护花的时候,连蒲公英都不放过。”

      时蹇的手猛地松开,耳尖红得像熟透的樱桃。鹿昭弥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那里还留着他的指温,像圈浅浅的红印。她忽然想起父亲留下的那方砚台,上面的“见素”二字,被岁月磨得发亮——原来最真的心意,都藏在这些笨拙的细节里。

      下午去竹林时,鹿昭弥踩着时蹇的影子走。

      他的影子被阳光拉得很长,像条灰色的毯子。她的帆布鞋踩在他的鞋印里,一步一步,像在跳一支只有两人懂的舞。时蹇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她:“竹子的节间长度,每段相差0.3厘米,你画的时候……”

      “我知道,”她打断他,抬头时,鼻尖差点撞到他的下巴,“就像你走路的步距,总是75厘米。”

      时蹇的眼睛亮了亮,像被点燃的星子。他从背包里拿出个小小的卷尺,递给她:“量量看?”

      卷尺拉开时,发出“咔嗒”的轻响。鹿昭弥的指尖捏着尺端,他的手指握着另一端,两人的影子在卷尺上重叠,像被阳光钉在了一起。

      “75.2厘米,”她念出数字时,声音有点抖,“比你说的多了0.2厘米。”

      “因为……”时蹇的目光落在她的帆布鞋上,“想等你跟上。”

      风穿过竹林,竹叶沙沙作响,像在替他们鼓掌。鹿昭弥的心跳撞在肋骨上,发出“咚咚”的声,她忽然觉得,这0.2厘米的误差,是世界上最温柔的计算。

      返程时,夕阳把天空染成了蜂蜜色。

      时蹇的自行车后座,放着鹿昭弥的画板包,还有她偷偷塞进去的向日葵花瓣。路过校门口的花店时,鹿昭弥忽然指着橱窗里的满天星:“你说,它们的花语是什么?”

      时蹇停车的动作顿了顿,回头看她:“数据里没写,但……”他的目光落在她的速写本上,“你画的,应该是‘藏不住的喜欢’。”

      鹿昭弥的眼泪忽然有点痒。她低下头,在速写本的最后一页,画了两个重叠的影子,一个高,一个矮,影子的手里,牵着卷尺的两端。

      画的角落,她写下:

      “9.20 植物园的误差,是他留给我的温柔。”

      晚风从耳边吹过,带着向日葵的香气,像时蹇没说出口的那句话——

      “我等你,很久了。”

      (第十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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