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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医疗室内死寂如墓,只有通风口传来的细微气流声。
江璃控制着意识触须如同最纤细的蛛丝,小心翼翼地探向脖颈上冰冷的金属环。吞噬印记在精神力的催动下,极其缓慢在她的指尖——紧贴着颈环内侧皮肤的位置——苏醒。
它不再是狂暴的漩涡,而更像是一层几乎无法察觉的“膜”,竭力收敛着自身的气息,试图避开颈环内部那丝令人心悸的精神力场。
她的目标,不是那恐怖的幽蓝晶体核心,而是颈环最内侧紧贴皮肤的那一圈薄薄的合金层——那是颈环最基础的结构层,也是能量回路相对稀疏的区域。
嗡…
极其微弱的震动感从指尖传来。吞噬印记开始工作了!它如同最耐心的蚀骨之虫,悄无声息地“舔舐”着接触点的金属分子。
颈环内侧,那冰冷光滑的触感,在吞噬印记接触的极小区域内,开始变得……不那么光滑了,仿佛被极其细微地“啃噬”掉了一层原子。极其微量的金属精华被剥离吸收,融入她右臂和胸腔的金属部分,带来一丝微不可查的充实感,同时也加剧了血肉与金属冲突的尖锐痛楚。
颈环的幽蓝晶体光芒依旧平稳地闪烁着,猩红光点规律跳动。那丝缠绕的精神力场似乎并未察觉这微乎其微的变化。
江璃的精神高度紧绷,如同在布满感应雷的沼泽中摸索前行,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在冰冷的金属床沿上。
她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吞噬印记的范围和强度,让它仅局限于指尖接触的那一小片区域,并且如同最高明的窃贼,感知着能量回路的流向和精神力场的波动间隙,引导着吞噬印记在金属的“缝隙”中极其缓慢地推进,在坚固的堡垒内部,腐蚀出一条极其微小的避开所有警报陷阱和“眼睛”窥视的通道。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精神力的巨大消耗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喉咙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
通道终于穿透了合金层,抵达了惰性高爆凝胶的边缘,那是一种粘稠冰冷散发着致命气息的胶状物,紧密地包裹着幽蓝晶体核心,更让她头皮发麻的是,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凝胶内部蕴含的毁灭性力量,以及那丝精神力场在此处变得尤为凝实,任何剧烈的能量波动或精神触碰,都可能引爆它,或者惊动“眼睛”。
江璃的心脏疯狂擂动,几乎要冲破金属化的胸腔。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包裹”和“隔绝”,引导着那层极淡的吞噬之力形成的“膜”,如同最轻柔的蛛网,极其缓慢轻柔地覆盖在接触点附近的一小片凝胶上。没有试图去吞噬它强大的能量,而是全力催动吞噬印记那种源自虚空的隔绝一切能量与精神感应的特性。
这个过程缓慢而痛苦,江璃感觉自己的大脑像被放在火上炙烤,意识开始模糊。
颈环依旧沉默,幽蓝的光芒稳定如初,那丝精神力场似乎并未察觉这微观层面的隔绝。
完成了最危险的隔离,江璃强忍着精神即将崩溃的眩晕和身体的剧痛,开始定向吞噬颈环内部的关键结构。
她的目标,是颈环物理锁死机构中,一个极其微小的能量感应触点,这个触点如同门闩上的关键榫卯,连接着晶体核心和物理锁死装置,“膜”小心翼翼地覆盖上去,这一次,它不再是轻柔的包裹,而是开始了精准而缓慢的“溶解”和“吸收”。
滋滋… 仿佛电流短路的声音在江璃的感知中响起,只有她能“听”到。那个米粒大小的能量感应触点,连同其上的微电路,在吞噬印记的作用下,如同被强酸腐蚀的金属,迅速地被分解吸收,构成它的物质被转化为一股冰冷的能量流,汇入江璃体内。
巨大的疲惫如潮水般向她袭来,江璃咬破舌尖,用剧痛刺激自己保持最后一丝清醒。
她极其小心地将吞噬掉触点后留下的微小空洞,用刚刚吸收同源的金属精华重新“填补”回去,就像技艺精湛的工匠,用融化的成分完全相同的金属蜡封住了一个小孔。从外部探测,无论是能量扫描还是精神力场感应,颈环的物理结构和能量回路看起来依旧完整无缺,只是那个关键节点,已经失去了功能,变成了一截无害的“死线”。
做完这一切,江璃浑身已被冷汗彻底湿透,脸色惨白如纸,嘴唇被咬得鲜血淋漓。
精神透支带来的眩晕感猛烈袭来,眼前彻底一黑,意识几乎沉入无底深渊。喉咙里的血腥味再也压制不住,她猛地侧头,“哇”地一声,一大口暗红色的污血狂喷而出,溅在冰冷的地面上。
“嗬…嗬…”她如同离水的鱼,趴在床边剧烈地喘息,身体的力量被彻底抽空,连动一动手指都无比艰难。
但她的眼睛,在短暂的失焦后,死死地盯着前方医疗室合金门上方的那个不起眼的红色指示灯,它依旧稳定地亮着红光,没有任何闪烁或变色的警报,颈环上的幽蓝光芒和猩红光点,也依旧按照固有的频率闪烁着,没有异常。
成功了,它现在依旧是一个监视器,一个定位器,但暂时失去了“项圈炸弹”的物理引爆功能。
江璃强撑着最后一丝意志,艰难地挪动身体,重新躺回冰冷的金属床上。身体各处传来的剧痛此刻反而成了一种支撑,提醒她还活着。
她将染血的被单拉高,盖住脖颈以下,只露出苍白的脸和紧闭的双眼。沉重的金属右臂无力地垂在床边。完好的左手,则看似无意地搭在颈环附近,指尖微微蜷曲,仿佛在忍受痛苦时无意识的动作。
呼吸依旧沉重而痛苦,带着破风箱般的杂音。医疗室内,死寂依旧,只有她痛苦呼吸声,窗外,虚空之眼的巨大轮廓在夜色中沉默矗立,塔顶的齿轮缓缓转动,发出低沉规律的嗡鸣,如同巨兽沉睡的鼾声,又如同为猎物敲响的丧钟。
学院深处,隔绝严密的房间内,没有窗户,只有一盏功率极低的应急灯散发着惨绿的光晕,勉强照亮堆满陈旧仪器的空间。
陈明坐在布满划痕的金属桌前,他摘下了那副永远擦不干净的眼镜,露出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浑浊的眼底,翻涌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
他略微颤抖着手,从制服内袋最深处,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件东西。
正是老凯恩交给江璃的那块银灰色铁牌——贤者殿堂的秘银令牌。
令牌入手冰凉沉重。牌面上,那只巨大的半睁半闭的金属眼睛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诡异,眼眶周围由微小星辰和星系模型构成的星河带仿佛在缓缓流动。原本镶嵌在瞳孔位置的那颗璀璨的蓝色晶石,此刻只剩下一个浅浅的凹坑,边缘残留着如同星尘般的蓝色粉末。晶石本身,已然在江璃吞噬蜥蜴的能量风暴中,耗尽了老凯恩封存的最后力量,化为了齑粉。
陈明的指尖摩挲着令牌冰冷的表面,触碰到那星河纹路,也触碰到那空荡荡的凹坑。他的动作极其轻柔,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怀念,以及深沉的痛苦。
“陈明,垃圾星乃虚空之主埋骨之地,污染之源。汝为监察之眼,守望人类疆域之门户,不容有失!”
“呵…”一声饱含无尽苦涩与自嘲的轻笑从陈明干裂的唇边溢出。他枯瘦的手指死死攥紧了冰冷的秘银令牌,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手持金系大贤者一脉的秘令…死在了金系一脉边缘星系旁支构建的囚笼中…这可真是...讽刺啊!”他喃喃自语,声音如同砂纸摩擦。
他浑浊的眼底,痛苦、挣扎、绝望…最终,被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所替代。
他慢慢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穿透密室的黑暗,仿佛看到了那高耸入云缓缓转动的巨大齿轮,看到了那贪婪注视大地的“眼睛”。
“我对萨菲隆大人的苦难无动于衷,背叛了殿堂,投靠了虚空。”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扭曲而惨然的弧度,“现在的我,除了活着,还剩下什么呢?”
他将令牌紧紧贴在胸口,仿佛要汲取金属中残存的最后一点力量,密室内,只剩下他粗重压抑的呼吸声,窗外的齿轮嗡鸣,似乎变得更加沉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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