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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贺成安早早睡下了,她确定了自己完全不是江迎溪的对手,便强行压下了对江迎溪的恐惧。她还有很多事要干,而且她今日收到了一个很好的消息。
次日一早,天色还泛着青,贺成安便醒了,她轻手轻脚从众人间穿行着,守夜的钱云抬首看了一眼,往门边挪了挪位置,继续低头假寐。
贺成安在院子里,拍打、放松着酸痛的肢体。
她不是第一次在山林间过夜,只是过往时局动荡,心中总是惴惴难安。她深吸一口气,山间草木的清新之气在胸腔间游荡。
晨光未现,山野朦胧,细碎的虫鸣,还有不知何处传来的扑翅声。贺成安找了个木桩子静静地坐着。
“把她带出去没事么?”她低声问着。
【还能怎么样呢?最差不过一死。】祂语气平静,诉说着这样沉重的话语。那条属于江迎溪的时间线,在五年前被截断。祂看不到属于这个小溪的命运,也看不清未来的轨迹。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贺成安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改变必死的结局,她们走的每条路,都会是新的生机。
晨风轻抚着发尾,祂无声安慰鼓励着贺成安。草木、砂石,甚至是一阵风都是世界的眼睛,祂无声的注视着静坐的贺成安,也透过窗棂望见立在门后的江迎溪。
贺成安不是自怨自艾的性子,她很快调整了自己的心情。江迎溪如何行事,她管不了。但京中,安城内作乱的屑小,她一定会一个个揪出来。哪怕事情真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那些人也一定要死在她手里。
院内渐渐有了声响,众人起身后就去了厨房忙碌着。今日回城,柏馨在房内帮贺成安收拾着行礼。
初升的太阳强势的打碎黑暗,云雾染上霞色,映衬着山林间也逐渐染上暖黄的色彩。
弱不可闻的吱呀声,淹没在厨房嘈杂的声响里。江迎溪从紧闭的房门内走出,她一步步走向贺成安,她的脚停在贺成安的影子边上。晨间的太阳很是柔和,贺成安的锦纶在阳光下发出莹润的光晕。[ 锦纶:参考汉代强捻蚕丝技术(类似现代防弹丝绸原理)。
]
这个人真的是好合她心意啊,江迎溪默默注视着贺成安的背影。暴虐的念头在心间流转,真的好想把她留下。
山风吹过,带着微凉的湿意,贺成安回头看了眼身后的人。她一出现世界就在提醒了。看着神色复杂的江迎溪,贺成安扬起一个礼节性的微笑,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啊。
贺成安礼貌的招呼了声:“早”。
声音很轻,很柔,裹挟着身后的云雾,飘进江迎溪的耳中。她喜欢贺成安的脸,也很喜欢贺成安柔柔的声音。看着眼前人弯弯的眉角,江迎溪想,那就,再等一会儿吧。
“早。”江迎溪轻轻地应了声。
贺成安余光看着站在自己身边一句话也不说的江迎溪,只觉气氛十分诡异。她顺着人的视线望出去,山林,还是山林,她在看些什么?
贺成安沉默的坐着,她觉得脚上好似有了千金重担压着,挪不开,站不起。她盯着身旁的出神的人,无形的气浪在江迎溪身上翻滚,压抑、沉闷自她为圆心散开,她在伤心吗?
贺成安收回视线,望着缓缓升起的朝阳,突地说:“一起走吗?”
声音打破了沉默,江迎溪愣愣地看着贺成安的侧脸,她的神色是那么平静,侧颜在暖黄的晨光中显得如此温柔。江迎溪的脸上扯出一个古怪的笑。她说:“好。”
身侧的人突然变得平和了很多,路过的风似乎都变得温柔了。贺成安没看见这个笑,她乘着这个时机跑走了。
江迎溪坐在了那个木桩子上,方才她想起了她的家人。
山间无事,她们平日起的晚,只一年阿姐的生辰,她早早的醒了。两人搬着凳子在厨房门口等吃的,又被她们阿娘嫌碍事赶到了外面。阿娘在厨房忙着长寿面,她就陪着阿姐坐在院子里等着。长寿面可真麻烦啊,两人从天蒙蒙亮等到太阳上山,她的肚子饿的咕咕叫个不停,才终于吃上了。那是她第一次吃长寿面,黄黄的面汤底下还卧了一个鸡蛋,香的不行。
空中传来一股饭香,江迎溪舔了舔唇,忽然觉得自己也有些饿了。她缓步跟上去,今日喝粥,混着昨日剩下的鸡肉丝,味道应当不错。
吃了早饭,她们便动身了。众人拎着各自的包裹,唯有江迎溪,她什么也没带。众人疑惑着,也不好开口问。柏馨倒是想问,被贺成安摇头制止了。
众人按着标记一路往回走,江迎溪慢悠悠的跟着,一路很是顺利,她们很快便下了山。
江迎溪一路都心不在焉,直到走到山脚,见着众人各自去寻自己的马儿,这才浮现出恍惚的神情。
她竟真的出来了!
山林间有个幻境,她在里面一次次的醒来,重复着过往的日子,然后一次次的被人杀死。她的记忆在死亡时苏醒,带着满腔的怨恨却只能不甘的进入轮回。直到这群人闯入了山林,轮回的幻镜被打破,虚妄的景象,一片片瓦解。
她的记忆太混乱了,迷蒙间她扎进了山涧。溪水应当是很凉的,但这丝毫不能抚去她心中的怒火,江迎溪沉在水里,直到几尾鱼自在地从她身边游过。
她已经死了,刀捅进胸腔,划过脖颈的记忆有些遥远。但没有人能在水下憋这么久,江迎溪从水底出来时,已近黄昏。时间的逝去是如此清晰,她烦躁的捏碎了水里乱蹦的鱼,看着血色在水底荡漾开。才有了些许真实感。
江迎溪没有想过自己能够出来,她太熟悉那里,被死死困在里面。她以为这些人会在山林间与她长伴。或生或死,或早或晚,她用刀或者是用剑。
她一路都在等,等着一场注定会到来的慌乱,届时,她会毫不留情开始最后的收割!
回望着熟悉又陌生的山林,江迎溪心头百味夹杂。
精心教养着长大的马儿,没有人守着也是乖得很,它们各自在林间吃草,都没有走远。
贺成安将指尖放在唇边,吹了声马哨。踢踏声由远及近,棕色的马儿从山林间跑出来,流云鬃毛飞扬,像是笼上了一层金光。等它近了贺成安才发现,流云浑身湿漉漉的,毛发间还夹杂着水草。
流云跑到贺成安身侧,欢乐地甩着脑袋,水珠溅在贺成安脸上。贺成安笑骂了两声,轻拍着流云的脖颈,流云很快冷静下来,她将鬃毛间的水草摘出来,摸着流云的脑袋,低声告诉它:“乖啊,再晒会儿太阳,等头发干了,我们就回去了。”
她给流云递出一把嫩草,转身便看见江迎溪。众人都在检查自己的马匹,只有她孤零零的站着,看着山林间,不知在想些什么。
若不是方才知晓了,某人又在床头站了一夜的行径。贺成安许会生出些怜惜之意。但现在,贺成安啧了一声,装着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不知在心底打些什么鬼主意呢。
江迎溪望着被群山遮掩着不见踪迹的屋舍,最终露出个轻蔑的笑。她既然能出来,那她的那些好叔伯们,好日子可就到头了呢。
他们一定也等急了,到时候是直接杀呢,还是先杀一半再留一半慢慢杀呢。江迎溪忽然对接下来的日子充满了兴趣。
柏馨给马儿喂了些草料后,便走到江迎溪身边邀人。这趟出来的大多是男子,而她家殿下千金之躯,总不可能与人同乘一骑。
柏馨见着人望着家的方向沉思着,还以为是不舍,便柔声安慰:“等回府后,让人描了你家人的画像去找,想来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江迎溪正畅想着十八道酷刑,思绪猛地被打断,听了这话后,嫣然一笑:“那便有劳柏馨姐姐了。”
回去的路似乎比来时短了许多,众人一路疾行,刚至未时便到了府外。
一下马,贺成安就召见了柏宁。
柏宁来得很快,贺成安将人领进书房。她从书架上取出那个紫檀木的匣子,将那份绢帛平展在桌案上。贺成安指尖轻点着某个位置,招手唤着柏宁近前细看。
柏宁见着这精细无比的地图,先是一怔,很快回过神来,细细的听着。
贺成安从怀中取出一块粗布包裹着的物件,她小心翼翼的捧着,将一层层粗布揭开,露出一块黑色的石头。对上柏宁疑惑的目光,她指着石头上的一条银线笑着解释起来。
“这...”柏宁惊诧的叫出声来,随后将声音压得极低。“小姐有何吩咐?”这样大的事,按理她是不应当知道的,除非小姐另有打算!
贺成安当然有私心,若不是时机不对,她一定会想办法把矿给私吞了。奈何她眼下没有人手,饶是如此,她也得想办法争取最大的利益!
“你去找个地方,先炼它一炼,待确定了真假再说!”
饶是她在确定,也没有真金白银地摆着让人信服。贺成安将手中的银矿石郑重地递到柏宁的手上。
柏宁只觉手中的石头似有千斤重。她不知道自家小姐想干什么,只本能的选择听从。她的大脑飞速思考着,说出她的打算。
“西郊那儿还有个庄子,比较偏僻,平日只有个管家和几个婆子打理着,我明日将人移走,然后购置些冶炼的器具。我再私下寻些铁匠、冶工。”
说到这柏宁顿了顿,她掂着手上的石头,话锋一转:“小姐就这些会不会不够?”柏宁看着细不可查的银线,皱眉问着。
贺成安一顿,半晌还是开口:“石头是金子坩捡的,他说他有把握。”饶是贺成安博学,她的对冶炼一事也是一窍不通,她看着眼前同样困惑的柏宁,轻叹了口气。“用人不疑,冶炼一事便交由他吧。”
柏宁点了点头,她不懂,也不敢托大。她凝眉思索着缺漏,犹豫片刻还是开口:“此事事关重大,还需有专人守着。小姐,王爷那边?”
“待事情确认了,我亲自去找父王。其他的便依着你说的办。”贺成安转身在书架上摸索一阵,打开了一个暗匣,她拿着一枚黑铁令牌,递给柏安。
“你拿着这个,挑在府中挑些府卫,人数你自己看着办,庄子上的事我便交由你了!”
柏宁单膝跪地郑重接过令牌,令牌光洁只正中用金丝镶刻着一个‘荣’字。“诺,属下定不负所望!”
贺成安将人扶起,又嘱咐道:“兹事体大,若有违令者,格杀勿论!”
“诺,属下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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