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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散时
最后一次浓雾笼罩城市时,陈砚的指尖正凝着半寸冰棱。巷口的老槐树在雾里显出嶙峋的轮廓,树身上那些被异能者鲜血浸透的纹路,正顺着树干往上爬,像无数条红色的蛇——那是“平衡局”用三百个异能者的脊椎骨炼化的锁,本该困住所有失控的异能,此刻却在雾里发出细碎的断裂声。
“他们早就知道锁不住。”林深的声音从雾里钻出来,他的影子在墙上被拉得很长,手里攥着半块生锈的怀表。表盖内侧刻着的星图正慢慢褪色,那是五十年前第一批异能者手绘的“界标”,标注着异能与现实的七个临界点,如今只剩下最后一个还亮着红光,就在城市中心的钟楼底下。
陈砚的冰棱突然炸裂。雾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啸,是那些被锁在地下三层的“异常体”在冲撞结界。她看见自己的影子在地上扭曲,分裂出七个一模一样的轮廓,每个轮廓手里都握着不同的东西:1987年的暴雨、2012年的极光、2023年那个被她失手冻成冰雕的孩子……这些都是她失控时留下的“印记”,此刻正顺着雾气钻进周围人的眼睛。
“印记会传染。”林深把怀表塞进她手心,表盖合上的瞬间,陈砚听见了三百个异能者的遗言,“平衡局从来不是在锁异能,是在养‘容器’——当所有印记重叠,界标就会崩塌,异能会像潮水一样漫过现实。”
钟楼的钟突然自己敲响了。雾气在钟声里凝成实质,变成透明的墙,墙上映出无数张脸:有被异能吞噬的普通人,有死于“清理行动”的异能者,还有陈砚从未见过的、穿着1950年代制服的男人,他的胸口别着和怀表同款式的星图徽章。
“那是我爷爷。”林深的指尖按在雾墙上,他的影子与墙上的男人重叠,“第一批异能者发现,异能不是天赋,是宇宙漏进现实的‘裂缝’。他们造界标,不是为了堵,是为了让裂缝慢慢愈合——但平衡局只想把裂缝变成武器。”
陈砚的冰棱再次凝聚,这次却不再冰冷。她看着雾里那些因印记而痛苦的人,突然明白林深爷爷日记里的话:“异能者的血不是钥匙,是缝补裂缝的线。”她划破掌心,血珠滴在怀表上,星图的红光突然漫过雾墙,那些扭曲的影子开始平静下来,像被阳光晒化的雪。
林深也划破了手。两滴血在雾里相融,变成金色的丝线,顺着怀表的纹路钻进地下。陈砚听见地下传来巨大的轰鸣,那是三百个脊椎骨锁在碎裂,是界标在重新校准。雾墙上的脸开始微笑,像终于找到归宿的候鸟,一个个化作光点,融入逐渐散去的雾气。
钟楼的最后一声钟响落定时,阳光刺破了雾。陈砚低头看怀表,星图已经消失,表盖内侧只留下一行新刻的字:“裂缝会愈合,记忆会留下。”巷口的老槐树抽出了新芽,树身上的红纹变成了浅绿色的年轮。
林深把怀表揣回口袋,指了指远处的人群——他们正茫然地看着天空,像是做了场漫长的梦。“他们会忘记异能,忘记恐惧,但那些被救过的人,心里会留下一点暖。”他笑了笑,“就像冬天过后,总会记得有过阳光。”
陈砚抬头看天,云很白,风很轻。她知道异能没有消失,只是回到了它该在的地方,像藏在土壤里的种子,等待着下一次需要温暖的时刻。而她和林深,还有那些幸存的异能者,不再是被追捕的“异常”,只是记得如何把裂缝缝补成彩虹的人。
远处的钟楼顶上,最后一缕雾气散去,露出一块崭新的牌匾,上面写着三个字:“记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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